“殺啊!”一個挺身坐了起來,狂喊一聲,又咚的一聲倒回到了牀榻之上,半晌,又帶着哭音叫了起來:“張將軍,我對不起你啊!鄭將軍,士良兄!”
宛兒靜靜地坐在牀榻前,鎮定地看着如遭夢魘的太子李志,李強,莫問幾人隨侍在一邊。“幫主,他不要緊吧?”李強擔心地問道。
宛兒搖搖頭:“沒事兒,他只不過是心力交瘁,連驚帶嚇,又挨凍受餓的,才搞成這樣,吃幾貼藥,休息一陣子,自然就沒事了。可憐一個天之驕子,金枝玉葉,竟是落到這一地步!”宛兒搖搖頭,臉上竟是一片憐惜之色。
咭的一聲,李強突地笑了起來,宛兒蛾眉一掃,“李強,你笑什麼?”
李強忍住笑,道:“我忽地想起當年我還是上洛一個小混混時,莫說這樣的金枝玉葉,就是一個小小的府官,在我們看來那也是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卻是沒想到,這一遭難,反而不比我們這些人一條爛命強,一樣的兩條腿夾個毯,哈哈……”正自放聲大笑,忽地看見宛兒滿臉通紅,兇狠地看着自己,這才猛地省起自己口沒遮攔,竟是當着宛兒說起了下流話,不由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紅着臉道:“幫主莫怪,我這人一高興就口沒遮攔!”看着他一臉窘相,宛兒忍不住卟嗤一聲笑了出來。
衆人隨着宛兒走出房間,來到堂間,宛兒隨看倒了一碗茶,沉吟道:“現在局勢可真有些讓人眼花繚亂了,莫問,你要加強對各地形式的打探,另外,命令我們還散處在戰場各地的小隊收攏,不要再行動了。”
莫問點點頭,“那六王爺哪裡?”很顯然,當初他們潛入戰場,是受六王爺委託,現在突然撒手,當然得有個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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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兒冷笑着道:“現在六王爺哪裡還顧得上我們,太子已去,裴立志的叛軍已被他分割成兩截,他現在不知有多少大事要做。要是他問起來,你就說我部傷亡慘重,實在無能爲力再行動了。”
“是!”莫問躬身退了出去。
小心翼翼地避開了絡繹不絕的巡邏隊,和不斷調防的軍隊,飛揚等一行五人在慶陽郡內隱秘地前進着,仔細地搜尋着有關的一些蛛絲馬跡,他們也急於尋找到宛兒一行人,先不說關心宛兒的生死,單是笑傲天身受的毒傷,心急於讓宛兒爲他治毒,否則拖下去,可不是玩得。每當腹痛起來時,笑傲天就不斷地咒罵起那該死的商隱,身上居然只有毒藥沒有解藥,這不是存心要老人家我的命嗎?不過他現在身邊有云飛揚和林鈺兩個大高手在身邊,他想死只怕也沒有那麼容易。
此時,衆人正身處在一片斷埂殘垣之間,笑傲天靠着一面燒得烏黑的土牆,嘴裡正在念念有詞,不用問,準是又在開罵了,林鈺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拖過老爺子的手,略一運氣,一股清涼的內力頓時沿着他的手腕一路升上去,將正蠢蠢欲動的毒性死死地壓制住了,笑傲天舒服地吁了一口氣,忽地笑道:“雲飛揚這小子真是好運氣!”林鈺想不到他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不禁奇怪地問道:“老爺子,他怎麼好運氣了?”
笑傲天似笑非笑地看着林鈺,一本正經地道:“你想啊,到了火熱的天氣時,大家都熱得受不了,睡不着,偏生他身邊有一個人隨手就能給他制住冰來,你說他還不是好運氣嗎?只怕皇帝也沒有這麼方便罷!”
林鈺一怔,猛地反應過來,不由羞紅了臉,一跺腳道:“老爺子,你再胡說八道,我可再不幫你了!”
笑傲天看着臉兒通紅的林鈺,不由開心地大笑起來。
偏生雲飛揚此時恰好走過來,問道:“老爺子高興什麼呢?說出來讓我也高興高興!”林鈺這一下卻是連耳根也透紅了,逃也似地躲到了一邊。笑傲天笑眯眯地看着雲飛揚:“天機不可泄露,嘿嘿!”
正當幾人插科打趣之時,一邊的上官行忽地驚喜地叫了起來:“有了,大家快來看!咱們的人留下的記號!”
幾人一下子涌過去,一面牆上,一頭栩栩如生的老虎身上,鬼畫符般地寫着一些莫名的文字,飛揚和林鈺兩人看得莫明所以,上官行仔細地爲兩人解釋道:“這次出京前,副幫主料想到會碰到各種困難,因此擬定了一些聯絡暗語,以便當時急用,這上面寫的是到離此五十里地的大樂村集合,看來副幫主們一定都在哪裡!”
飛揚吁了一口氣:“好,宛兒沒事就好,大樂村在哪裡呢?”
上官行指着圖畫道:“幫主,虎頭向西,就是說大樂村在此地西面,離此五十里地,我們用不着兩個時辰就可以趕過去了!”
飛揚不由精神大振,一揮手,“走!”
昏暗的燈火下,太子已是清醒過來,靜靜地躺在牀上,兩行清淚潸然而下,宛兒坐在牀前,仔細地替他把着脈。
“昔日在內苑時,先生曾對我講,兵者,危也,兵者,詭也,兵者,兇也。可嘆我是一句也沒有聽進去,直到現今喪師辱國,方纔明白昔日老師之金玉良言,可惜一切都已晚了。”太子兩眼無神,悠悠地說道。
輕輕地將太子的手放進棉被,替他掖好被角,宛兒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太子也不必耿耿於懷!”
太子猛地轉過頭來,大聲道:“我能不放在心裡嗎?十萬字弟兵啊,被我這個無能的統帥全給葬送了。看到萬箭穿身的張滿江將軍,看到被金水河吞沒的鄭士良將軍,我能無動於衷嗎?”
宛兒沉思片刻,終於決定給李志講講事情的緣由,也許這是一貼猛藥,讓這個沉浸在悔恨當中的太子重新振作起來。
“事情並不完全是你想象的那樣,這次大敗,雖然與太子單獨冒進貪功有關,可是若不是有人朋中推波助瀾,斷然不至於到今日的程度!”
宛兒的聲音並不大,卻如同驚雷一般響在李志的耳邊,一翻身坐起來。
“宛兒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在太子大敗之日,六王爺兵出香河鎮,一舉搗毀裴立志的老巢,將裴軍從中切爲兩斷,說起來,現在裴立志的日子也不哪麼好過呢!”
李志沉默半晌,咬着牙,一字一頓地道:“你是說,裴立志秘密出兵慶陽,六王叔一清二楚,而他正是利用這一機會,將叛軍切爲兩斷?”
宛兒定定地看着他,卻不言語,這等於是肯定了李志的猜測。
“他爲什麼要這樣做?將我作爲誘餌?”太子李志的額頭上滲出層層冷汗。
“恐怕還不止如此?”宛兒冷冷地道。
李志忽地打了個寒顫,“你是說他,他……”
宛兒接着道:“六王爺這一招一石二鳥,可謂是漂亮之極,既一舉將叛軍切爲兩斷,也借裴立志之手除了你,就算皇帝問起來,他也可一推六二五,將來朝廷物議,也只會說太子輕功冒進,而六王爺當機立斷,力挽狂瀾於不倒!”
砰的一聲,李志重重地一拳擊在牀沿上,“他爲什麼要這麼作,爲什麼?”
宛兒搖搖頭,道:“你們皇家之事,自是比我要清楚得多了!”
李志沉默半晌,突地失笑道:“我明白了,原來如此,他也和裴立志一樣,看上了這龍椅了,可是我終於還是輸給了他。”
宛兒點頭道:“這一次較量中,你的確是輸了,不過眼下時局如此之亂,裴立志雖亂還未敗,傲嘯城,葛松陽等人都可左右戰局,太子,你還是大有可爲的,六王爺不見得能獲得最終的勝利。”
李志眼中奇光一閃,的確如此,突的一把抓住宛兒的雙手,誠懇地道:“宛兒姑娘,你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驀地被一個年輕男子抓出雙手,宛兒不由一陣慌亂,輕輕地掙脫雙手,道:“太子有秋水寒老先生足夠了,宛兒一介女流,何敢當此重任?”
太子搖搖頭,倔強地重新抓住宛兒的雙手,道:“秋先生遠在京城,遠水不救近火,而你的才能,就連秋先生也是讚不絕口的,眼下,除了你,沒有誰能幫得了我了,宛兒姑娘,只要你願幫我籌畫,不論你開出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宛兒雙手被李志死死拉住,如同溺水這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宛兒掙得幾下,卻是沒有擺脫,又不好對這地位尊貴之人用強,只得輕嘆一聲道:“太子殿下,此事體大,卻容宛兒細思幾日,看從哪裡着手纔好!”
李志不由大喜,宛兒此語,不諦已是答應了他,當下喜滋滋地道:“好,宛兒姑娘,如若成功,這大好江山,我願與你共享!”
宛兒一聽這話,俏臉卻是一板,這是什麼話呢?李志卻是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語病,兀自喜滋滋地,當日秋水寒曾道,這個女子乃是一奇女,得之可助大業,想不到自己落難之時,倒是得到了她的承諾。
屋中一時陷入了沉寂,就在此時,屋外傳來了一陣喧譁,宛兒霍地站了起來,驚異地向外看了一眼,回頭道:“我去看看!”已是掠出屋去。李志不安地爬起來,順着虛掩的房門開去,卻見幾人龍行虎步而來,卻是早就不聞音訊的雲飛揚和林鈺。
一跨出房門,宛兒一眼就看見了急步而來的雲飛揚,一霎時,不由怔在當地,只覺得眼眶發酸,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雲飛揚一個箭步跨上前來,不由分說已是抓住了宛兒雙手,道:“宛兒妹子,這些天累了你了!”
怔怔地看着近在眼前面龐,多少個日日夜夜,這個面孔讓自己魂牽夢繞,但真到了眼前,宛兒卻又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飛揚身後忽地轉出一個女子,清脆地聲音響起:“宛兒妹妹,多日不見,你可好啊?”
宛兒忽地清醒過來,林鈺也回來了,他畢竟還是找着她了。猛地省起飛揚還握着自己的雙手,猛地一抖手,掙脫出來,強自笑道:“林姐姐,當日你一別而去,可是愁煞妹妹了!”兩人四手交握,沒事人似的笑得無比開心。周圍之人大部分可都是知道事情真相的,一個個悄悄地溜開。
半晌,笑傲天才猛地咳漱一聲道:“宛兒丫頭,你們就別親熱了吧,先給老頭子看看病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