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衛無忌與呂峰率領的瀘州軍,已經走了三天了。
這三天的時間裡,他們的行軍,可謂是遇到了很多麻煩。譬如各種各樣的陷阱、各處水源的投毒、不時出現的毒蟲、猛獸襲擊、半道而上的山體滑坡,等等等的,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儘管,衛無忌已經讓麾下的衆修士們做了很多的準備,依舊未能完全避免,差不多折損了有千餘人,而帶傷的士兵,則更多。這也讓衛無忌明白了,他準備的再圓滿,算計的再深,也終有想不到的意外出現。
幾經籌謀,磋商之後,發覺這種不時的傷亡難以避免的衛無忌,非但沒有緊急行軍,反倒是一日比一日放慢了速度。
如此而爲,衛無忌仿照的乃是孫臏對付龐涓的最後一計走爲上的減竈之法,爲的,就是麻痹東夷方面,表現出一種我們確實受創不輕,疲累不堪的樣子。
爲了讓效果達到逼真,衛無忌還特意臨時停下許多次,砍伐了大量的竹竿,做成筏子,讓馬匹拉着,上面坐滿了僞裝成各種傷勢的士兵。
太陽升起,又落下,一日日過去,行軍仍在繼續,只是傷亡又多了不少。這些傷亡,仍然是那些“意外”造成的。
衛無忌通過與王后的溝通,早就知道,這次東夷方面的主帥,就是東夷王軻比能。他估摸着,軻比能是準備來上一個一戰定輸贏,故而,一直以來,都是派出那些修士進行各種騷擾,東夷軍,卻始終沒有見到。
這邊,瀘州軍的將軍、修士,都在煎熬、隱忍、等待着爆發一刻的到來。他們卻是想不到,另一邊,鷹頭山王帳之中,東夷王與各位將軍的心情,居然也差不多。
......
“大王,讓我率一部出擊吧!今天,看他們的情況,減員都已經超過一成了!再這樣下去,說不得那衛無忌感覺勝利希望渺茫,根本不待走到這裡與我軍決戰,便準備折返了!”一位五大三粗,滿臉橫肉,渾身充滿着暴虐的殺氣的將軍跪在地上,道。
“不行!”東夷王神情滿是堅定,“我要的是全殲,現在插手,肯定會讓很大一部分跑掉!還是再等等吧!”
......
“長公子,我們這樣下去不行啊!”老將軍呂峰騎在馬上,和衛無忌說道,“現在我們每日連敵人的面兒都沒見到,都出現了這麼多的損失,雖然,大部分都是我們刻意僞裝的,但是,真正的折損,仍然超過了兩千五百人。士兵們的士氣,都很是低落啊!
現在,我一經發現有不少士兵眼神呆滯,好像只是下意識在行走一般,絲毫沒有了出征之時的朝氣、銳氣。這樣下去,即便我們到得了地方,擁有好的武器鎧甲,也只有捱打的份兒!”
衛無忌這幾天雖然學了不少,但畢竟不是很精通,自然是相信呂峰這個老將的經驗。當下,其沉吟了一下,道了聲:“我們需要一場激戰,一場勝利!恢復一下士氣!”
隨後,衛無忌吩咐道,“呂將軍,你現在吩咐下去,今天不走了,就地休整一天。”
“休整?”呂峰愕然道。
“不錯,休整!”衛無忌笑着道,“我們雖然挺看得起自己的,但是,在人家眼裡,我們可是不折不扣的弱者,和人間砧板上的肉沒什麼兩樣兒?他們自然不會允許我們這塊兒肥肉從嘴邊兒滑溜出去?
我想,只要我們穩一穩,東夷人會比我們更加的着急的!”
這下,呂峰也恍然了。作爲沙場老將,這種伎倆他並不是不懂,不過,在所有的士兵都穿上了不破戰甲,裝備了神兵利器之後,他下意識的認爲,自家的軍隊,已經非常的強大,非常的具有威脅性了,一時間有些疏忽罷了。
“好!我這就前去佈置!”明白過來的呂峰,在具體的佈置和操作上,自然要強多了。他根本就不必問,就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些什麼準備。
......
鷹頭山王帳。
“大王,出擊吧!”一位東夷將軍勸道,“現在,瀘州軍已經在原地歇息了快兩天了,還沒有絲毫動身的打算。我想,他們那些將軍,肯定是在商討是進是退的問題。若是他們確立的方案是退,我們此番出兵,只怕就只能吃到點兒殘羹冷炙了。”
“你說的不錯!”東夷王依舊滿面肅容,不過,這次出奇的沒有對進言的將軍呵斥,而是點了點頭。
這種態度的轉變,當時讓在場的所有東夷將軍們,都跟打了雞血似地,全部跳了出來,跪倒在地上,吵嚷着,讓東夷王准許他們出擊。爲此,甚至還不停的自我吹噓,並對別的將軍們進行貶低。
王帳之中,一片亂糟糟的場景。
左側,東夷祭祀們顯然對這種情況早就習以爲常了,沒有一絲一毫不適應的情況表現出來。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掛着淡淡的笑容,恬淡的很。
東夷祭祀,自然不是不在乎軍功之人。實在是,他們每天都要出擊,功勞早就立下了一大堆了。
“都住口!”驟然,東夷王眉頭一皺,面容一冷,呵斥道,“看你們現在這副樣子,像一個將軍嗎?都快趕上罵街的潑婦了!”
東夷王那罵聲,加上掃視而出的森寒目光,當時使得王帳中所有的將軍都噤了聲,不再發出絲毫的言語。
見得王帳再次肅靜下來,東夷王的表情方纔好看了許多。沉默片刻之後,東夷王冷然的聲音響起,“你們,是真的想要出擊瀘州軍嗎?”
衆位東夷將軍,一時間摸不清楚自家大王的心思?不知道自家大王此言到底是何意?是繼續呵斥?還是要分派任務?故而,沒有一個人敢擅自開口的,都繼續的沉默着。
看到這幅場景,東夷王也禁不住笑了起來,道,“剛纔瘋搶的勁頭兒都哪裡去了,現在一個個的,都變成了啞巴了?”
“大王,您真的準備派人對瀘州軍進行攻擊了嗎?”適才,第一個開口要求的將軍,大着膽子,開口問道。
“對啊!”東夷王面色一肅,道,“此番出兵遠襲瀘州軍,非同小可,干係到我軍嚴重打擊瀘州的戰略意圖能否實現!所以,出擊之主將,不但要嚴格服從軍令,統兵有術,還得兼具智慧和勇猛!
本王心中一直在踟躕,不知道該選誰好?你們都是在某個方面大有所長,但是綜合起來,都好像還差了那麼一點兒!”
“大王,派我吧!您可能有所不知,前些時日,我一直在家讀書來着!”
一位膀大腰圓,臉黑如鍋底兒,拳大如醋鉢兒的猛漢式將軍搶先開口,並竭力的將自己能夠想象中的儒雅之氣表現出來。只是,他自身實在不是那塊兒料兒,顯得甚是滑稽。
“大王,你派我出擊,只需萬餘精兵,便可將瀘州軍殺的片甲不留!”
這位與第一個恰恰相反,長的偏於瘦弱,手按長劍,麪皮緊繃,高聲喊叫,希望將自己煞氣縱橫,威猛無比的一面表現出來。
“大王,派我吧!......”
......
王帳之中,再次成了一鍋粥兒。那些將軍們還不覺得什麼,畢竟,他們每個人都在爭搶着出擊的任務,好賺取一大筆功勳。左側立着的一衆祭祀們,卻是將這一場難得的好戲看了個夠,都強忍着笑意,有的,甚至需要動用法力才行了,那叫一個費勁兒,比一場大戰,似乎絲毫不遑多讓。
“你們都有信心完成此番出擊任務?”東夷王心中其實和那些祭祀也差不多。不過,爲了自己的計劃,卻是不得不緊繃着臉。所幸,他素來陰沉,僞裝起來,倒是比那些祭祀強的多了,起碼,表面上還真沒有什麼破綻。
“有!”這一次,王帳中的將軍們異口同聲,齊整無比。巨大的聲浪,震的帳篷似乎都有些往外鼓盪。
“好!”東夷王一撫掌,道,“那我現在可要開始挑了,一旦挑中了誰,可都不準再後悔了!”
衆將雖然覺得自家大王的話有點兒彆扭,卻也沒有細想,都暗自裡想,“爭還爭不來呢?誰傻了,會後悔?”
見得跪在眼前的衆位將軍一個個的將頭猛點,東夷王面容一沉,陡然喊道,“李敢!郭威!”
赫然,東夷王選擇的將領,乃是剛纔喊話最快,表現的也最“出衆”的兩位。當然,東夷王自然不是以那個作爲標準來選的。李敢,的確是智計甚高,善打巧仗;而郭威,也確是武道精深,勇冠三軍。
這兩人見得選中了自己,自然是高興萬分,一個哈哈大笑,一個微微頷首。不過,有些古怪的是,大笑的乃是白面書生型的李敢,頷首做矜持狀的乃是猛漢郭威。
其餘的將軍,都明白東夷王意志的堅決,既然已經挑中,基本上是不可能再更改的了。當下,一個個滿臉擺出了失望之色,默然不語。
東夷王揮手,示意其餘的將軍都起來,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只留下了李敢和郭威。“李敢,你爲主將,郭威爲副將,統帥五千驍銳甲士,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前去偷襲瀘州軍!”
“大王,只有五千人馬?”李敢覺得自己剛纔說的就夠誇張了,沒想到,自家大王比他更敢想。沒錯,人家瀘州軍是折損頗多,可怎麼也還有五萬之衆吧?這十一之比,懸殊的有點兒太大了。
李敢是疑惑,其餘的將軍們心中卻是一喜,“莫非這兩個只是前鋒,還有後續兵馬要派?那我這次,是不是應該佔了先呢?”
“沒錯,只有五千!”東夷王冷聲道,“怎麼,不敢了?”
“當然不是!李敢應命!”李敢哪裡會承認這個,當時應了下來。
緊接着,郭威也道,“這有什麼不敢的?此時的瀘州軍,兵無戰心,士氣低落,我軍以一當十,破之必矣!”
雖然郭威還在裝着儒雅,但是,骨子裡的彪悍勁頭兒卻是彰顯無疑。
東夷王見得如此,心中也禁不住對自己的選擇感到滿意。“主將持重機智,熟知形勢,考慮周到,副將勇猛無雙,這兩人過去,應該能夠將任務完成的很完美吧!”
“現在,本王向你們佈置任務!”東夷王肅容道。
李敢、郭威心中還在想着,這有什麼任務需要佈置,破敵不就行了嗎?陡然間,聽到東夷王道,“你們此番出擊瀘州軍,必須敗,而且必須大敗。但是,人馬,卻不能損傷過多。就以一千人爲準兒,你們有信心嗎?”
“敗?還大敗?”不光李敢、郭威兩個人怔住了,差不多在場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這是爲什麼?”李敢、郭威齊聲道。
他們沒想到,爭來爭去,居然爭取到了這麼一個任務。其餘的將軍回過神來,卻是不約而同的露出了笑意,心中那叫一個慶幸,那叫一個舒坦!
“李敢,虧得本王還以爲你有智慧,你實在太讓本王失望了!”東夷王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冷哼了一聲,道,“羽先生,你替我向他們解釋吧!”
這王帳之中,從一開始,就猜到了東夷王心思的人,只有羽飛揚。不過,東夷王既然要表現一番,他自然只能裝作一副懵懂之樣配合。現在,東夷王點明瞭要他說,他立時換上了一幅睿智無比的樣子,沉聲道,“爲什麼?因爲瀘州軍需要一場勝利,所以,我們要給他!”
稍頓了一下之後,羽飛揚繼續道,“因爲,唯有如此,瀘州軍纔有繼續前進,和我們作戰的信心。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夠實現大王全殲此番出征的七萬瀘州將士的戰略目的!”
“那萬一瀘州軍勝利之後,反倒直接回轉瀘州呢?畢竟,經此一勝,衛無忌已經算是有了成果,他未必還有膽子繼續前進?”李敢被稱爲智將,自然是有兩把刷子的。
“不會!”羽飛揚顯得異常自信,道,“衛無忌剛回瀘州,急需功勳奠定他世子的地位,畢竟,他下面還有一位弟弟。這樣的小功勞,是滿足不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