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河六四再次順着繩索下到了井中。
谷天熾跟在一旁,一人一鬼緩緩走向了地宮深處,來到了安道宮的宮門前。
看到那兩具將士遺骨,河六四本沒理會,可谷天熾卻飄到白骨旁邊,低頭看了看。
見谷天熾查看遺骨,河六四問道:“谷老可能看出什麼端倪?”
谷天熾仔細看了看兩具遺骨,說道:“此二人乃是死於惡煞之手!”
河六四一皺眉,問道:“你是說,這兩個人其實是猩紅厲煞殺的?”
按照張福和黃鱷各自的講述,河六四推斷他們二人身上所發生的經歷,前後最多隻間隔兩三個月的時間。按照這樣的推斷,那麼這兩個兵將是猩紅厲煞逃到安道宮時,順手取了性命倒也說得通。
可如果是這樣,河六四卻是心頭一緊,想到了禍害張福全家的樂清。
一開始,河六四認爲樂清是爲了收集至陰之人的魂魄,恰好張福夫婦本就是至陰的八字,河六四雖然有些疑惑,卻也沒有想太多。
但如今想到這地宮建成之時,樂清便出現在了文定縣,儘管看起來樂清和這安道宮沒有什麼聯繫,可河六四總覺得這其中應該有很大的關聯。
畢竟樂清是位列十二聖令之中的掌陰令,在大日聖佛教當中,地位不低了。
以往尋至陰鬼種的事,大多都是少陰使來做,十二聖令做的盡是些十分重要的事情。
例如追捕李氏,便是十二聖令之首的武天親自執行的,要知道李氏身上,可是有着關於花族公主墓葬的秘密,何其之重要。
例如刺殺趙兌,便是十二聖令第二位的魏鬼前來,如今的趙兌,是足以權衡天下局勢的炙手人物,一樣不容小覷。
還有死於李氏之手的霍刈,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些什麼,可其身旁跟隨着數十個少陰使,足見其地位。
就連河六四從未謀面,卻是直接導致師兄孫既直失蹤的喬燭,她雖然排在十二聖令最後一位,卻也領命輔佐當初勢力最大的判臣,濟王南宮哲,然後在暗中挑撥戰禍,意圖收集戰死之魂。
河六四見過聽過的每一個掌陰令,基本上都是在負責着極其重要的事情,甚至說他們所做的事,能夠直接影響一個國家,乃至天下蒼生。
然而這個樂清,到了文定縣之後,竟是親自前往張府,只是爲了兩個至陰的魂魄。
這讓河六四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他總覺的樂清一定還有別的陰謀,只不過沒有人知道罷了。
可是現在,安道宮的出現,讓河六四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樂清。
這歸魂陣之中,關押着之多的厲煞,雖然嚴格來說,這也並非是什麼機要大事。可對於養鬼的大日聖佛教,安道宮無疑是一座寶藏!
如此一來,一個掌陰令親自前來蒐集幾十只厲煞,倒也說得過去。
谷天熾看了看站在宮門宮門前發呆的河六四,奇怪的問道:“想什麼呢?”
河六四十分迷惑的吸了一口氣,說道:“谷老,你說那黃袍道人爲何要這府衙下建造地宮?地宮裡關押的幾十只厲煞,又是從哪兒來的?”
谷天熾當然也想不通其中的關節,說道:“非是疑慮之時,那厲煞馬上就要出來,應早些解去釘魂陣!”
河六四點了點頭,暫時放下了猜測,邁步走進了宮門。
可一路上,河六四還是忍不住猜想着安道宮的秘密。他覺得,或許這安道宮中的秘密,纔是樂清來到文定縣的真正原因。
沒過多久,河六四與谷天熾來到了安道宮。前日點燃的燭臺,仍舊沒有熄滅,四通八達的小巷之中,瀰漫着鋪天的陰氣,甚至讓光線都有些微微發綠,甚是陰森。
青炎劍孤零零的插在釘魂陣的陣眼上,看起來釘魂陣沒有被鬼煞衝撞過,裡面極爲安靜。
谷天熾飄到青炎劍旁邊,望着青炎劍忍不住搖頭讚歎:“若老夫還在世,恐怕也不能插下這把劍吶!真是少年出英雄!”
河六四被他突如其來的誇讚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着齊根沒入地下的青炎劍,河六四也是一陣苦笑。插的如此之深,想要拔出來,恐怕要費些力氣了。
倒不是谷天熾的力氣不夠大,也不是河六四沒有拔劍之力。只是這青炎劍要精準無比的插進陣眼之中,其力道要順暢貫通,極爲難拿捏。谷天熾練的是剛猛無匹的功法,自認沒有這般精巧的功夫。
而拔出青炎劍同樣也不簡單,若用蠻力,河六四不在話下。可既然要解陣,就不能破壞陣眼,不然就成了破陣。
如果是破陣,那麼釘魂陣在被破去之時,必定會引發陰陽混亂,對周圍產生極大的衝擊,那麼安道宮當中的那些厲煞惡煞,便會被驚動。
所以,河六四要做的,是要極爲小心,又極爲迅速的拔出青炎劍,不能破壞陣眼,也不能太過緩慢。
此舉如同盜鈴,既要大力毀之,又不能發出聲響。
深吸了一口氣,河六四伏身握住劍柄,調集體內靈力運至雙手。
準備了許久,河六四緊張的手心都出了汗,終於決定發力。
可在自己剛剛發力拔劍的一瞬間,‘咔’地一聲細響,劍身旁邊的青石磚頓時裂開了一道縫。而陣眼周圍的陰氣也是隨之一亂,攪起一陣陣旋風。
河六四急忙撤去靈力,大汗淋漓的看向安道宮深處。
好在安道宮之中沒有任何動靜,厲鬼邪煞沒有發覺到方纔的陰氣波動。
鬆開劍柄,河六四直起腰來,深吸了一口氣,擦着汗說道:“不行啊!劍身一動,陣眼之處必定會破碎!唉!我幹嘛用那麼大力!”
河六四忍不住責怪着自己。
谷天熾自打下來之後,一直在算着時辰,見河六四短時間內好像解不了陣,也是十分的焦急,可還是出言安慰道:“不能解就破了去,以你我的修爲,想要出去不是難事!”
河六四搖了搖頭:“不可!我強行破陣,萬一毀了歸魂陣,那這幾十只鬼煞逃竄出去,必定禍亂四方!”
谷天熾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可也想不出別的辦法,說道:“即便不能破陣,你也要把自己的劍帶走啊!如果能找個替代之物就好了。”
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谷天熾這句話,讓河六四心中靈光一閃!
對啊,替代之物!
自己的花族靈力,不就是一個絕佳的替代之物嗎?
花族靈力,有化形之能,千變萬化。河六四大多以靈力化盾保護自身,可也曾化出過靈力短劍對付雙頭蜥。那麼只要自己化出一把靈力寶劍,不就可以代替青炎劍插在陣眼當中了嗎?屆時再消去花族靈力,釘魂陣自然便解了。
花族靈力的變化,說是依靠修爲,但更重要的是依靠使用者的想象力。
只要想象力夠豐富,這能夠化形的靈力,在與人對戰之時才能變幻無窮。
河六四的想象力當然是極爲豐富的,他剛剛修道幾年,便能融合劍招與道法,這份奇思妙想,是尋常人沒有的。
說做便做,河六四蹲伏下來,握住青炎劍的劍柄,體內調起花族靈力,自手心緩緩推出。
金黃色的靈力沿着劍身蔓延開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仍舊不是易事。
要用花族靈力包裹住整個劍身,需要河六四分毫不差的精準控制,既要用靈力包裹住青炎劍,又不能撐破陣眼和劍身之間的縫隙。
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不過比起直接拔出青炎劍,破壞陣眼的風險降低了很多。
青炎劍的劍身和青磚石完全貼合,用花族靈力隔開劍身和青磚石,不僅要極爲小心,使花族靈力薄如蟬翼,還在耗費着極大的花族靈力。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河六四不光用花族靈力包裹青炎劍,而且還填滿了青磚石中的縫隙,以防不測。
這是河六四修習花族功法以來,使用靈力最爲精細的一次,河六四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始終秉着呼吸,生怕自己出差錯。
谷天熾飄浮在一旁,一邊默默的計算着時辰,一邊時不時的向安道宮深處看去。
終於,金黃色的靈力將青炎劍完全包裹,河六四仍舊不敢放鬆心神,稍作休息之後,開始輕輕的拔出青炎劍。
沒有了青磚石的擠壓,拔劍變得輕鬆無比,可河六四還是不敢太過激進,一手控制着靈力,一手慢慢的拔着劍。
在青炎劍的劍尖從青磚石中抽出的那一刻,河六四急忙將青炎劍插回背後的劍鞘,一點一點的消去了地縫中的靈力。
花族靈力完全消去,通道中瞬間捲來一陣陰風,呼呼的灌進了安道宮內。
河六四知道,這是釘魂陣解去之後,陰氣重新回灌的現象。
不過如此迅疾的回灌,仍舊有驚動其中鬼煞的風險。河六四警惕的望着安道宮深處,良久之後,發覺沒有異動,這纔敢長出一口氣。
方纔的靈力消耗,着實讓河六四有些筋疲力盡,倒不是消耗太過巨大,只是如此精細的控制靈力,實在是一件不易之事。
河六四坐在地上,回頭看了一眼谷天熾,笑道:“多虧了谷老!”
谷天熾哪裡知道是自己的無心之言,給了河六四靈感,急忙催促道:“快走吧!”
河六四點了點頭,站起身向外跑去。
現在只要回到地面以逸待勞,等待猩紅厲煞出來,出手降服它就好了。
可就在河六四剛剛跑到井底,抓住繩索準備攀爬的時候。
地宮深處忽然涌來了一陣腥臭的陰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