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胖的王老闆突然呵呵笑了兩聲:“王詩丹頓,是我本家!”
“哈哈哈哈!”他這話說得有趣,旁邊幾個人一起笑了起來,倪明宇又羞又怒,他抓着那塊表,就想往地上砸,但手剛剛揚起,又依依不捨地放下了。
好歹也是一千七百萬買回來的,就算是假的,他也捨不得就這麼砸了!
身爲文物修復師,他是有點錢,但一千七百萬也不是個小數目。加上今天白丟的三百二十萬,他的身家足足去了一大半。
媽的,竟敢騙我,我非找你算帳不可!一會兒功夫,他就恨上了賣他表的那個“朋友”,決定回去找他算帳了。
他才走兩步,被怒火衝昏的頭腦裡突然又浮起一個事,轉身問商老闆:“你剛纔讓我開支票,不肯收表,難道也是……”
商老闆矢口不認:“不是,我只是……”
“商老闆眼力不錯,當然看出來了。”何老闆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他向商老闆拱了拱手,道,“商老闆這種眼力,想必這瓷像是假的,一開始也是知道的。我文玩齋的規矩,店內假一賠十,集古廳也一樣,可以免費提供給商家交易,但絕不包括交易假貨!”他吐詞清晰,聲音擲地有聲,渾厚地穿透了四方,“抱歉,商老闆,你以後不用再到我們店裡來了,我們文玩齋,不歡迎你!”
他又轉向倪明宇,臉上笑容消失:“身爲三段修復師,同時身爲掌眼,輕率對待買家的貨物,輕易給出錯誤意見。甚至,連自己的表都認不出真假,我們文玩齋懷疑你的實力,同樣不歡迎這樣不合格的修復師加入。抱歉,倪老師,以後你也不用來我們文玩齋了。”
他抱拳向周圍一揖:“這是我們文玩齋的決議,有請大家明鑑!”
說着,他甩手轉身,向着店內走去。
周圍先是一片安靜,瞬間譁然了起來。
買家買文物,最怕的是什麼?就是買到假貨了。何老闆、文玩齋的這個規矩,再合他們的心意不過。這樣一來,文玩齋一分錢沒花,信譽再次提升,佔了個大便宜。
短短的片刻間,就有好幾個買家走進了文玩齋。他們本來只是路過的,結果被這件事吸引了過來,對文玩齋產生了莫大的好感。
蘇進喃喃道:“真是老狐狸……”
柳萱贊同地點頭,望着四周:“輕而易舉地就給自己揚了次名,真厲害。”
沒熱鬧可看了,周圍的人漸漸就散了。倪明宇不僅打眼失財,賭約失敗,還被文玩齋列爲了拒絕往來戶,整個人像是落敗了的公雞一樣,呆呆地站在原地。
文玩齋在故宮古玩街的名聲很響亮,地位很高,何老闆的這個決定,相當於封死了他在這裡的一大半生意。也就是說,他不僅損失了兩千萬,未來生錢的渠道也受到了巨大的影響!
他突然想起了何老闆前面的那句話。什麼,姓商的一開始就知道這是假貨,有意拿來騙人的?
結果別人誰也沒騙到,就只騙到了他?
他呆了半天,突然轉過身,向着商老闆撲了進去。他抓住商老闆的衣服,叫道:“你騙我,你騙我!”
商老闆退後一步,狼狽地揮開他的手:“他瞎說的,我之前根本就不知道!”
“胡說!何老闆不會看錯的!”倪明宇抓着他又撕又打,修復師手勁都不小,商老闆被他連眼鏡也打掉了,連連後退,狼狽得不行。
他那個女同伴見勢不妙,連忙上來幫忙。兩邊頓時扭打成一團,揪頭髮,撓臉蛋,一個彬彬有禮的文物商,一個高高在上的文物修復師,打得像是市井潑婦一樣。
看熱鬧的人本來已經散開了,這時候又有部分圍了過來,指指點點地嘲笑。
又過了一會兒,古玩街片區的警察趕過來,拉開他們,問清事情經過,把他們三個人都帶走了。
柳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真是一場大戲……”
蘇進搖了搖頭:“世界太大了,什麼樣的人都有。”
這時,一個店員走過來,恭敬地道:“小蘇先生,老闆請您進去。”
蘇進也有事想跟何老闆說,點點頭,轉身走了進去。
文玩齋裡,何老闆正在把天匯銀行的支票還給胖子。然後,他又叫了個店員,讓他把剩下那張支票送去派出所。協議上已經寫清楚了,瓷像是假貨,賭局就算倪明宇輸,支票就要賠給原先的貨主商老闆。
何老闆摸了摸肚子,很不懷好意地囑咐,讓店員給支票的時候,一定要同時當着倪明宇和警察的面。店員嘿嘿笑了兩聲,拿着支票就出了門。
胖子看見蘇進進來,又掏出支票本,刷刷刷地寫了一張32萬的,撕下來給蘇進道:“今天要不是你,我就要虧大發了。你給我掌了眼,這是你應得的報酬!”
蘇進誠實地說:“不用了,老實說,我不是給您掌眼,就是看不慣姓倪的而已。”
胖子硬把支票塞到他手上:“不行,不管你是怎麼想的,事實就是我得了好處!規矩就是規矩,掌了眼就該拿錢。不然,這個行業也就亂了,對不對,何老闆?”
何老闆呵呵笑着,點頭道:“對,無規矩不成方圓,小蘇先生,你就拿着吧。”
兩句話工夫,就已經上升到這種高度了。蘇進想了想,乾脆地收下支票,道:“好吧,那就多謝王老闆了。”
胖子買賣未成,白給了32萬,卻高興得不行。他試探着問道:“小蘇先生,以後我再做買賣,還可以正式請你……請您掌眼嗎?”
蘇進對這個胖子的印象非常好,他想了想,說:“我平時比較忙,不能給你打這個保票。不過,你有事情可以打電話或者發短信給我。看看照片,聽聽說法,不能保證一定沒問題,但也能當個參考。”
“好好好!”胖子高興極了,跟蘇進交換了手機號,又再三道謝,樂呵呵地走了。
何老闆含笑在一邊看着,沒有插嘴,也沒有離開。
胖子走了,何老闆示意道:“小蘇先生,請這邊坐坐。”
蘇進隨手把32萬的支票塞進褲兜,跟着他走到集古廳的木沙發上坐下。柳萱和謝幼靈坐在了他的身邊。
這時,從後面走過來一個人,很隨意地跟蘇進招呼道:“喲,蘇進,好久不見。”
蘇進擡頭一看,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你!”
這正是之前站在樓梯上的那個人,他一直覺得有點眼熟,但一直沒想起來是誰。原來就是何三,他在談修之別墅裡見過一面的。
他看了看何三,又看了看何老闆,問道:“你們倆是一家的?”
何三過來,何老闆就不說話了。何三笑着說:“算是親戚吧。何遠溪是我表侄,他還得叫我一聲叔叔,哈哈。”
何遠溪何老闆看着比何三大多了,結果竟然還是他侄兒?大家族的關係,真是複雜……“你今天剛來,三叔就看見了,本來打算下來跟你見面的,結果碰到這事,他就躲到後面看熱鬧了。”
面對叔叔的朋友,何老闆的態度跟之前完全不同。他說說笑笑,三兩句就把事情說清了。看得出來,這倒過來的叔侄倆關係不錯。
何三說:“那姓倪的太賤了,我本來打算幫你教訓他的。結果一想,你是誰啊?跟談四平起平坐的,屈屈一個三段算得了什麼?”
聽見“談四”這個名字,何老闆目光微閃,表情有些異樣。
蘇進笑了笑,不在意地說:“沒錯,只是件小事。”
跟着,何三又誇獎起他來,非常欣賞他剛纔的本事和做法。蘇進微笑着迴應,寵辱不驚。
不知道爲什麼,何三的表現似乎跟上次沒什麼不同,但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他留意看了對方几眼,不過終究還是不太熟,沒看出什麼來。
幾句話後,何三又說到老本行,興奮了起來:“說起來,那天見面之後,我還說找個機會,好好跟你聊聊的。怎麼樣,現在去找個地方,好好碰碰?”
蘇進搖頭:“不行,我今天有事,還帶着朋友一起呢。”
何三的目光在柳萱和謝幼靈身上一掠而過,看見柳萱時,他怔了一怔,問道:“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對了,你是柳信然家的是吧?沒錯,我給你爸做過衣服!”他的表情馬上親熱起來了,“帶着朋友怕什麼?反正也是熟人,一起帶過去唄!”
蘇進還是不同意:“明天還要上課呢,而且女孩子回家晚不好,還是改天吧。”
何三有點遺憾地說:“也行吧……你什麼時候有空?”
蘇進突然想起件事,他注視着何三,笑了起來,問道:“這個週末……如何?”
何三嘆了口氣:“這才一週開始呢……行吧,週末就週末,到時候電話聯繫?”
蘇進爽快地答應了。
接着,他又轉向何老闆,問道:“另外,我還有樁生意想跟何老闆談一談,不知道何老闆有興趣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