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行燈不可置信地看着加比,她柳眉微蹙,質疑道:“你把它摘下來了?”
加比還想把花往她手裡塞,不以爲意地說:“一朵花而已,鮮花自打開放,就是爲了襯托美人的。”
雲行燈質問道:“你知道爲了培育這朵雪中仙,多少人,花了多少時間和心力嗎?”
加比一撇嘴,輕蔑之極:“中國人而已。”
雲行燈的表情徹底冷了下來:“加比先生,我也是中國人。你這朵花,我不會收的。而且,你摘下這朵花,違反了園圃的規定,我會通知園方,按規定處理你的。”
說着,她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視加比如同空氣一樣。
加比似乎完全沒想到雲行燈會這麼做,他呆了半天,猛地回過神來。
“操,賤女人!”他喃喃低語,把手裡那朵絕美的雪中仙揉得粉碎。
“叔叔,你不應該這樣做!”謝幼靈非常憤怒,直起身子,大聲對加比說。
加比的一肚子火正沒處可泄,謝幼靈正好撞上槍口,他指着謝幼靈,一連串英語從嘴裡冒了出來,全部都是污言穢語,極其難聽。
謝幼靈一句也聽不懂,但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她憤怒地道:“你……”
話還沒說出口,加比就上前一步,重重一推她,就要下橋。
謝幼靈只有十歲,身高還不到加比的胸口,嬌小纖細。被他一推,她站立不穩,險些就要栽下去!
這時,她肩膀上傳來一陣輕柔的力量,力量從肩滑到胳膊,帶着她打了個轉,重新站定。
蘇進站在她身邊,幫她站穩之後,擡眼看着加比,冷然道:“這位先生,這樣對待一個小姑娘,實在太粗魯了。”
加比不屑:“一個野丫頭……不會是你的野種吧?”
他輕蔑的笑容還沒露出來,蘇進突然上前一步,搭上了他的手臂。接着,蘇進的手腕一翻一轉,加比偌大個身體就飛了起來,翻過橋欄,砸進了下面的小溪裡,水花四濺!
周圍傳來好幾聲驚呼聲,蘇進倚着欄杆,冷眼看着下方,道:“這位先生,我覺得你還是用水清醒一下腦袋,順便洗洗自己的髒嘴吧!”
說完,他回過身,拍拍謝幼靈的小腦袋,說:“走吧。別理他了。”
謝幼靈的眼睛閃閃發亮,用極爲仰慕的眼神看着蘇進,道:“果然,還是哥哥最好!”
“最?”蘇進被她一逗,就笑了起來。他點了點謝幼靈的額頭,問道,“你這是在拿我跟誰比呢?剛纔那個姐姐?”
謝幼靈不好意思地笑了,再次強調道:“果然,還是哥哥最好,最厲害!”
蘇進無奈地搖搖頭,帶着她離開了。直到兩人的身影離開這片園圃,加比才一身溼淋淋、無比狼狽地爬出了小溪,站到了岸上。
他看到周圍的目光,憤怒地嚷道:“看什麼看,都給我滾!”
這時,兩個穿着保安制服的人走進苗圃,一眼看見他,問道:“是加比先生?”
加比憤怒地說:“你們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
其中一個保安說:“剛纔有一位小姐投訴您毀壞珍稀菊園裡的植物,請您跟我們走一趟吧。”
另一個保安看見了橋邊光禿禿的花枝,立刻指道:“老郭你看!”
頭一個保安看見了,臉馬上沉了下來,轉向加比道:“請吧!”
…………
從珍稀品種園裡出來之後,謝幼靈突然陷入了沉思。她默不吭聲,拉着蘇進的手,眼神漫無目的地到處看着,不時落在一朵盛放的鮮花上。
一開始,蘇進還以爲她被剛纔的事情影響,還在生氣,但不久就發現她一臉若有所思,好像在想着什麼一樣。
他沒有問,帶着謝幼靈像閒逛一樣,在植物園裡溜達起來。
蘇進沒讓她只看菊花,還帶着她去植物園後面,看了看一年大半時間都在盛開的紫薇,角落裡燦爛一片的萱草,極具山野氣息的紫色桔梗。
他不像先前雲行燈一樣,走到一處,就給謝幼靈介紹。他只是帶着謝幼靈站在那裡,兩個人一起靜靜欣賞着鮮花的美麗。
過了很久,謝幼靈突然長長舒了一口氣,感嘆道:“鮮花真美啊!”
蘇進微笑着點頭:“是啊。”
“不管什麼樣的鮮花,都很美麗!”謝幼靈又強調了一句。
蘇進還是微笑着點頭,道:“是啊!”
一大一小相視一笑,謝幼靈突然指着旁邊一個招牌說:“咦,那是什麼?”
那是一個宣傳牌,上面寫着“世界植物藝術博覽會”幾個字。時間就是今天,地點是中央溫室三層。上面寫着,一共有58個國家的植物藝術品被送到這裡來參加展覽,同時,還有劍橋大學的教授蒞臨。
謝幼靈看清上面的內容,眼睛馬上就亮了,問道:“我們可以去看看嗎?”
對這樣的專業展覽,蘇進也很感興趣,點頭說:“走吧!”
兩人來到中央溫室前面,正在找第三層怎麼上去,無意中聽見旁邊不遠處一個工作人員在給一對情侶解釋:“抱歉,這次博覽會是內部展示,不對公衆開放的。”
謝幼靈馬上就沮喪了,垂頭喪氣地說:“不對外開放啊,那爲什麼要叫博覽會啊……”
正好也到這裡來了,蘇進說:“那就算了,要去溫室參觀一下嗎?”
蘇進說什麼都是好的,謝幼靈立刻用力點頭:“要去!”
兩人才要出發,情況又變了。
後面上來一個人,附耳對那個工作人員說了幾句話,工作人員立刻笑了起來,朗聲道:“你們來得正好,我們這邊剛剛接到消息,博覽會方面要搞一個活動,一個小比賽,優勝者可以進去參觀。”
這個活動是針對當前的全部參觀者的,很快就用大廣播的形式把消息通知了出去。
博覽會方面,將會臨時舉行一個業餘的植物藝術比賽。
園內觀衆可以一展才藝,以植物爲主題,在一小時內,遞上一份作品。博覽會的專家會根據他們的作品,選出十個最優秀的,進入博覽會參觀。沒有中選的觀衆,也一樣能得到一份精美的紀念品。
才藝類型不限,可以是繪畫,也可以是即興的文章和詩歌,甚至你臨時譜一首關於植物的樂曲,表演出來也可以!
工作人員保證,他們的專家一定是專業的,絕對可以公平地選出最優秀的作品!
蘇進一聽就笑了起來,他拍拍謝幼靈的小肩膀說:“你的機會來了!”
…………
這時,中央溫室三層,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旁邊,一個六十多歲,鬚髮皆白的白種人正跟一箇中年華人女性並肩而立,俯視下方。
受到活動的吸引,下面的人越來越多。園方在中央溫室前面騰出了一塊很大的場地,用長桌圍了起來。場裡中央準備了各種工具材料,供給遊客們自由取用。
外國人微笑着對華人女性說:“嶽,你知道的,我一直仰慕華夏的傳統文化。尤其是把植物抽象化後,引入瓷器和衣料裡,簡直美不勝收。但你得承認,那已經是過去了,現在的華夏已經不行了。”他彬彬有禮,神色裡卻有掩飾不住的輕蔑,“現在的華夏人,淺薄輕浮,已經做不出那麼美的作品了。你們,已經鑽進錢眼裡去了!”
前面一段,他是用英文說的,標準的倫敦腔,優雅有禮。但最後一句話,他卻換成了中文,同樣字正腔圓,遠不是之前的加比能比的。
岳雲霖轉向他,禮貌而冷淡地道:“埃德加先生,我尊敬您的言論自由。但我們還是等比賽結果出來之後再說吧。”
埃德加笑了,他掏出菸斗點燃,深深吸了一口,道:“比賽?不過是一些膚淺的遊客而已,你以爲能出什麼優秀的作品?嶽,你實在太天真了!”
岳雲霖冷淡地道:“埃德加先生,如果您再繼續這樣蔑視我的同胞的話,我想,我們的對話也無法再進行下去了。”
埃德加說:“同胞?不,嶽,你要知道,你不必把自己跟他們相提並論……”
他碰到岳雲霖的眼神,舉起雙手,做了一個投降的手勢,笑着說:“好吧,我不說了,我尊敬你的同胞。”
這時,他手機響了起來,他向岳雲霖做了一個抱歉的姿勢,走到了一邊。沒一會兒,他的臉色就變了:“……你怎麼被送到那裡去的?”
“……”
“你也太不小心了!”
“……”
“行了,我會派人過去的。”
幾句話時間,埃德加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他掛了電話,走到岳雲霖身邊,正要說話,發現岳雲霖注視着下方,有些驚訝的樣子。
這場比賽是埃德加一時興起,跟岳雲霖打的一個賭,他完全沒把它放在心上。他堅信,以前的華夏或者有過輝煌,但今時不同以往,時代已經不同了。
他順着岳雲霖的目光,漫不經心地往下看,但當他看見下方的情景時,白色的眉毛立刻高高地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