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如果不是我眼花的話,我因該是看到老爺子了。”
老先生點了點頭,說道“時候也差不多了,他也該回來了。”
“那他爲什麼不去找他女兒,找我做什麼?”
“因爲明天是你要送他上路,他當然要過來瞅一眼啦。”
“你是說老爺子死後還不放心?”
“我想今晚應該是太平了,你趕緊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就可以了。”
“我年輕力壯,這裡就交給我吧,您去休息。”
老先生搖了搖頭,笑道“你明天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得先好好休息,你就別推讓了,趕緊去吧。”
當回房睡下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了,回想今晚發生的事,還真是刺激。不過好在這一切都過去了,等明天把老爺子送走,這事也就結束了。
第二天,我被一陣雜亂的哭聲給吵醒了。我打開手機,才發現此時已經是上午十點了。
“醒了?吃點東西吧。”
“老先生你一夜沒睡,要不您去休息一會?”
老先生搖了搖頭,笑道“不必了,人老了就覺少。倒是你,年紀輕輕正是易犯困的時候,怎麼這麼早就起牀了?”
“這老爺子送不走,我這心裡也不踏實啊。對了,外面這是怎麼了?”
老先生從盆裡乘了一碗粥遞給我,笑道“喪禮沒人哭也說不下去吧,那朱廣龍在鎮裡請來了幾個做哭活的。”
“先生,您覺得朱廣龍這個人怎麼樣?”
老先生搖了搖頭,說道“斜眉橫目,做事卑躬屈膝而且前後不一,我想他應該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老先生怎麼還會願意爲這種人做事呢?”
老先生點燃了一隻煙,笑道“爲了錢,你我也需要生活不是?正所謂,世俗旦夕禍福由天定,他要行惡自有天懲,咱們只有做好份內的事就好了。”
老先生說的也沒錯,這撈屍送人本來就是我們分內之事,至於僱主是何人倒與我們無關。
一碗米湯下肚,頓時便覺得胃裡暖和起來。朱廣龍給我們準備的早餐倒是挺豐盛,但我卻只對眼前這碗粥感興趣。
吃過早餐後,我便同老先生一起在院裡看熱鬧。老爺子的屍首不知爲何竟已經腐爛得看不出模樣了,想來已經不能自由移動。
不過要水葬卻必須要有我背的屍體去河邊下葬,這如何揹負屍體便成了最大的難題。
不過好在老先生這一生見多識廣,他讓朱廣龍提前準備了一張草蓆。等晚上背屍的時候,用草蓆包裹老爺子的屍體。只要我背起那草蓆,便也就意味着背起了老爺子。
其實在背屍這方面也沒有這麼多講究,只要背得平穩不顛簸屍體,不讓屍體接觸地面也可以了。
由於晚上要背屍,需要耗費大量的體力,所以午飯我整整吃了三大碗米飯。有人可能說了,這米飯不如麪條頂飽,可是不知爲何那天我只想要吃米飯。
吃過午飯,我便回房休息。按照傳統水葬師的禮節來說,碑石前需要焚香禱告沐浴淨手。
雖然老先生說沒必要搞這些形式主義,但我爲了這一路上的太平,還是去老老實實的洗了個澡,算是沐浴淨手了吧。
到了晚上,我還特意去供桌前上了三支清香。如果我昨晚見到那個人,真的是老爺子的話。那就證明他是很在意這場特殊的水葬儀式,所以在這過程中,我必須要處處小心,如果有哪裡讓老爺子不滿意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到夜裡9點的時候,我們便開始着手準備。朱廣龍找了一張六米長三米寬的竹蓆,老先生讓他將那竹蓆鋪在棺材旁邊。
由於此時老爺子的屍首腐爛嚴重,請老爺子出關便比較麻煩。如果老爺子想留全屍,便需有七人捧護老爺子的屍身才行。
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老先生還特意要朱廣龍準備了七副手套。衆人戴好手套,便一齊用力將老爺子從棺內捧了出來。
當老爺子的屍身躺在竹蓆上的時候,身體已然短了兩寸有餘。老先生找來三尺白練,將那老爺子的手腳捆綁,後用竹蓆將老爺子包裹起來。
說到這,我要特意囑咐一句。紮裹屍體的時候切忌用紅色、綠色等鮮豔顏色的布條,除非特殊情況,最好用黑白兩色布條。
竹蓆包裹紮實後,爲防止意外,好像是,還特意用鐵絲將竹蓆箍緊。然後用兩根麻繩穿過鐵絲,當作揹帶。
做好這一切後已是夜裡9點,距離規定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朱廣龍原意是讓我們先吃口飯緩緩氣再說,張老先生提出,不能讓老爺子的屍身一直在外,所以送屍對於我便提前一小時出發。
我站在院中,兩人將那竹蓆背在了我的身上。說來也怪,老爺子的屍首上身竟然毫無重量。我雙手緊抓着麻繩,輕輕地墊了墊背後的竹蓆子便示意老先生,可以出發了。
老先生點了點頭算是對我的迴應,他輕輕地搖了搖手中的銅鈴,喊道“靈魂上路,四方避讓……”
朱廣龍的手持着老爺子的遺像跟在老先生的背後,還有兩人手持陰票,在不停地向路邊拋撒。
我揹着老爺子的屍體走在隊伍的中央,背後是朱廣龍請來的哭喪隊伍。你還別說,老爺子生前風不風光我並不知曉,但死後也算是風光大葬。雖然沒有一片兒風水寶地,但能葬於湖海之中,也是一件幸事。
碾莊旁邊也是黃河,按理說老爺子的屍首應拉回西藏,最後葬在雅魯藏布江纔是。可是以實際來看,老爺子的屍身腐爛嚴重,想回去那是不可能了,所以只能葬於黃河。
不過細說來,黃河作爲母親河其地位也不比雅魯藏布江低,所以能葬入黃河,老爺子也應該知足了。
路程過半,我忽然聞到一股怪異的味道,而且這個味道也越來越濃重。我想老爺子的屍身腐爛嚴重,有些味道也是應該的,所以我便不以爲然的繼續向前走。
可是沒走幾步,我忽然感覺身體一陣下墜,兩條腿就像灌了鉛一般沉重,根本無法前行。與此同時我忽然感覺自己的後背上好像趴着一個什麼東西,我扭頭向後看去,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就在我準備回頭求助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喉嚨裡好像被塞了什麼東西似的,根本不出話來。
我擡頭向周身看去,卻發現周身的人好像壓根就沒有看出我的異樣繼續向前走去。而且那哭喪隊伍好像壓根就沒有看到我一般,透過我的身體徑直向前走去。
可怕的是,漸行漸遠的送葬隊伍裡竟然還有一個水葬師,他也揹着一隻竹蓆,跟隨着隊伍緩緩地向前行進。
就在送葬隊伍馬上要消失在我視野裡的時候,那名水倒是忽然扭過頭來衝我詭異一笑。
瞬間,我全身毛孔乍起。那人不是旁人,這是那位死者,也就是老爺子。忽然,我的雙腿一陣痠軟無力,就在即將摔倒的時候,老先生突然出現在我身旁,一把扶住了我。
他用手中的銅鈴,輕輕地敲擊了三下我的後背,怒罵道“人死雖爲大,但不要做惡,否則我讓你下輩子做不成人。”
老先生話音剛落,四周忽然陰風乍起。老先生的眉頭微微一皺,說道“不自量力,找死。”
說罷,他雙劍指在胸中畫一十字,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紙符,喊道“適可而止,否則我讓你魂飛魄散。”
說着,老先生便要將符貼在我身後的竹蓆上。也就在此時,那陣陣陰風忽然停了下來,我背後的那種下墜感便也隨之消失。
那些哭喪隊伍哪裡見過這陣仗,一羣婦女全被嚇得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老先生輕嘆了一聲,向那哭喪隊伍說道“今晚的事千萬不要說出去,否則他要找上來,我可幫不了你們。現在這裡沒你們的事了,都先回去吧。”
老先生這一嚇唬,直戳他們的要害,而這些大嘴的農婦們,也不敢將此事傳揚出去。
待哭喪隊伍走後,老先生便再次搖起了手中的銅鈴。
“靈魂上路,四方避讓……”
朱廣龍顯然是被這段小插曲給嚇了個夠嗆,只見他臉色慘白,全程都保持與我很遠的距離。相反的,作爲當事人的我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正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想這周廣龍店是做什麼違心的事了。
其實我想他朱廣龍如果有一絲的奈何也不會再跟着我們出發。有趣的是老爺子的親閨女卻從始至終都沒有露面,而他的女婿卻一反常態的跑來跑去。我想這其中應該有不少的人情世故吧。
不過這一段小插曲以外,這一路上倒也算是平安。來到河邊的時候正好是夜裡10點,由於時辰還沒到,所以老爺子只好在岸邊暫時“歇息”。
朱廣龍找來兩條長凳,我便將老爺子的屍體橫躺着兩條長凳上。雖說老爺子的屍體並不沉重,但無奈這距離遙遠,一趟下來我也是腰痠背疼。
而且雖然我中午吃了很多東西,但是現在肚子裡依舊餓得“咕咕”作響。他大爺的,這趟活還真是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