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黑漫城根本就不存在市政府和軍隊這麼高端的組織,儘管冒險者和傭兵都不是什麼有奉獻和犧牲精神的高尚職業,但或許是有人真的熱愛身後破舊的古城,或許僅僅只是爲了自保。總而言之,還是有不少人特別有責任感地爬上了城牆,面對着即將而來的攻擊。
傭兵和冒險者們戰戰兢兢地站在城頭上,看着原野上的情景,都不由得嚥了一大口唾沫。向來都不怎麼虔誠的自由職業者們,開始第一次以謙卑的心情向他們所知道的一切神靈祈禱。他們本來就是生活在刀頭舔血的世界裡,掙的就是玩命錢,本來以爲自己將不會再有恐懼,卻從來沒有想過,戰鬥和戰爭的本質本來就是不同的全文閱讀。
白森森的骷髏和綠油油的殭屍密密麻麻地擁擠在城牆外的原野上,彷彿是用屍體鋪就的毯子,將田野和阡陌蓋在了死亡的恐懼之下。他們手中舉着生鏽的刀槍,木棒甚至某個倒黴同伴的手腳,看上去彷彿一羣暴動的烏合之衆泥腿子,但偏偏就帶給人一種絕望如深淵般的壓抑感。
奇幻世界有三大新手練級炮灰之說——骷髏兵、地精和史萊姆。的確,剛剛從墓穴中喚醒的骷髏兵,如果沒有經過黑暗魔力粹化,戰鬥力往往比不上一個普通的成年男子。可是,這些貌似毫無殺傷力的“雜兵”,僅僅就是在那裡站着,就已經讓不少冒險者和傭兵牙齒打戰了。
有人說過,世界上最可怕的軍隊,不是武裝到牙齒,訓練有素,士氣高昂,熱血沸騰的王者之師,而是一支沉默的軍隊。因爲這樣的軍隊,無論是勝利還是失敗,無論是死亡還是殺戮,他們的心境都不會有任何的動搖。可事實上,只要是活人組成的軍隊,就永遠都有動搖的可能性。這個世界上,能達成這種要求的軍隊只有一種——死人組成的軍隊。
“別……別怕!不,不就是一羣骷髏兵嗎?咱,咱們上次下黑森林的那個地下遺蹟,不是已經遇到過了嗎?”一個看上去很有滄桑感的傭兵大叔好不容易纔壓制住心中的涼意,大聲地給手下人鼓着勁。
“可,可是頭兒,咱們也沒見過這麼多啊?”
很多人都在文藝作品中描寫幾十萬人會戰的場景,其實,一旦人馬超過萬人,隊伍的邊際就幾乎延生到了人類視線的所及。這纔有了“人馬過了萬,無邊又無垠”的說法。
傭兵團長數不出敵人有多少,但至少應該在兩三萬以上,不由得頭皮涼得發麻,卻依然嘴硬道:“不,不就是數量多,多一點嘛?咱們可是參加過北方數次大戰的優秀傭兵團的哦!上次咱們幫維吉亞的海德伯爵打仗,不也跟這麼多獸人幹過?”
“頭,頭兒,上次咱們這邊也有好幾萬人呢……”
“廢話,這次我們也有好幾萬人的,嗯,大概吧……”傭兵團長連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諾德肌肉兄貴們的職業軍隊能和自己這幫冒險者、傭兵以及一般市民組成烏合之衆相提並論嗎?
此時,似乎有一道無聲的領馭在不死大軍中穿過。亡者們組成的軍隊開始前進了,骷髏和殭屍的身體在巨大的陣營中起起伏伏,宛若屍潮中被帶起了湖浪,緩慢卻以毋庸置疑的威勢向黑漫的城牆推進。
“別,別怕!也沒看他們帶什麼攻城武器,我,我們有城牆,他們上不來的!”
守城者們的自欺欺人帶來的安慰甚至沒有超過半分鐘。很快的,三個格外龐大的身軀便脫離了屍體們組成的攻城大軍,並且以不會弱於奔馬的速度向城牆最破爛的一段衝了過去。
那是足有兩米多高的奇特怪物,身軀彷彿就像是一個剝了皮的旱獺,兩條前肢一隻大一隻小,雙腿特別粗壯有力,彷彿放大後的兔子腿。它們的背後長着三個巨大的血瘤,如同心臟一般微微地顫抖着,散發出幾乎可以把人薰死的硫磺氣惡臭。
那是什麼玩意?這樣子,也太非主流了吧?
見多識廣的傭兵們也沒有見過這種怪物,但至少能夠肯定它們是敵人。於是,附近的傭兵們紛紛地舉着弓弩,從着那幾個醜陋噁心的怪物射擊。
怪物的速度雖然快,但體型不小,閃避起來並不容易。它們很快便中了好幾箭,渾濁的血液和膿液順着傷口流了出來,滴在地上,竟然騰起了青煙。當然,這麼細微的場景自然是會被人忽略了。
很快,那幾頭怪物便被扎得像個馬蜂窩似的靠到了城牆,傭兵們依然沒有在意。這些怪物雖然看上去都挺厲害的,也很能跳能跑,但現在受了如此重傷,應該不可能躍上城牆了吧?當然,即便躍上來也沒關係,每頭怪物身邊都有十幾把刀子等着招呼他呢。
可是,怪物們沒有跳上城,他們貼在城牆上,昏黃的眼仁中閃過的絕非嗜血,而是一種可怖的絕然。它們張開血盆大口,發出的不是野獸的吼叫,而是一種低沉戰慄的音符組成的單詞:“杜瓦卡!”
“轟隆!”怪物們以自己的身體爲中心爆炸了,充斥在背後血瘤中的致命魔力化作了爆炸的氣浪和衝擊波,肆無忌憚地捶打在破敗的城牆上。
已經數百年沒經過像樣休憩的城牆再也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磚石之間的粘合處入布帛般被殘酷的撕開,伴隨着爆炸的煙塵開始崩塌。那段城牆上的傭兵們猝不及防,直接便被捲了進去,在爆炸和倒塌中屍骨無存,不少人甚至都來不及發出最後一聲慘叫。
幾個怪物的自爆攻擊,一條寬超過10米的裂口就這樣出現在亡靈大軍的面前。
也就在這個時候,骷髏和殭屍們終於發動了總攻,如果說剛纔只是踏正步,那現在就已經是集團衝鋒了。死者士兵們爭相恐後地撲向了那座看上去非常寬闊,但對於幾萬大軍來說卻特別狹窄的入口。許多殭屍和骷髏一時不慎被自己的同伴撞到,然後便有無數只腳踏在身上,即便如此,它們依然一步步地向前挪動着,執着地彷彿一羣只知道殺戮的工具。
說白了,對於赫納斯的亡靈領主們來說,骷髏和殭屍軍團就是它們手中最廉價,也最有效的殺戮工具。
傭兵們和冒險者們開始退卻了,他們不是騎士,他們也絕沒有死戰不退的精神和理由。說白了,戰鬥只是他們生存的工具,而非理由。
當然,無論在任何一個時刻,都是有人願意反其道而行之的。所謂的英雄史詩,所謂好感度,所謂聲望值,所謂主角,往往就是這樣刷出來的。
主角陸希,未來的救世主陸希,現在想要裝英雄的陸希一手握着劍一手舉着法杖,迎着驚惶如喪家犬一般的冒險者走去,莉姆和賽希琉一左一右地走在他兩側,稍微落後了半個身位。格瑞瑪上尉、小正太李斯特等人則氣勢洶洶地跟在身後。
娜諾卡握着自己的法杖走在陸希旁邊,面對着驚慌失措的傭兵們,以及城外那些快要衝衝進來的骷髏和殭屍,眼神凝重。
“補好城牆,需要多少時間?”陸希問道。
“10米長,3米寬,6米高……以我目前的鍊金學和變形學的造詣,至少需要20分鐘,而且,築城術的聚能法陣需要3個人才能運轉,我的魔力沒有問題,但必須要有兩位法師配合我。”
“讓賽希琉和李斯特來吧。”陸希道:“賽希琉是中央魔法學院的學生會主席,鍊金學方面的天才。李斯特也是今年的狀元,雖然主修的預言學,但變形學的造詣也不低。”
“我在學院輔修的就是變形學,呃,您怎麼會知道?真不愧是學姐啊,學長!”
“築城術的聚能法陣我也會畫的。只是,這種法陣不是至少需要十個以上的精英法師才能運轉嗎?”賽希琉不由得遲疑地問道。
“你就把她當成10人份看就行了,在白色惡魔、黑色寵妃和夜天之王的面前,一切的常識都是用來打擊吾輩凡人的。”陸希指了指娜諾卡,沒好氣地道。
“真失禮呢,誰是白色惡魔,誰是黑色寵妃啊?還有,菲特到底是誰的寵妃啊?這麼難聽的外號,我纔不要呢!”娜諾卡一邊不滿地大聲道,一邊用審視的目光看了看賽希琉和李斯特,最後重重地點了點頭:“如果有他們倆在,我可以壓到15分鐘以下。”
“好,我就給你15分鐘。”陸希點了點頭,“格瑞瑪上尉,艾明中尉,帶着你的人上城牆。無論你用什麼方法,都讓那羣冒險者和傭兵老老實實地各就各位,身爲聯邦的精英軍人,我可以相信你們的!對吧?”
“放心吧,大人,我不會讓任何一個敵人從空中騷擾您的。”艾明中尉大聲回答道。
“可是大師,您準備做什麼?”格瑞瑪上尉忍不住問道。
“不是說過了嗎?給娜諾卡爭取15分鐘,順便去耍耍帥!”陸希看着那道寬闊的缺口,那些殘桓斷壁和其間的血肉屍骨,露出了非常少年漫畫主角式的笑容:“放心吧,我可不是什麼英雄,如果沒有把握,纔不會進入必死之地呢。賽希琉,不要擔心我哦,安心幫助疾風畫法陣就好了。”
“誰……誰擔心你啊!總之,你,你要小心!”
“放心,我可是傳說中的主角啊!即便不是龍傲天,光環神馬的總是會有的。”
話音未落,龍祭法杖杖端的七顆聚能寶石同時紅光大顯,一枚只有拳頭大小的白熾火球呼嘯而出,將四五個剛剛衝進來的骷髏撞得粉碎,接着它一舉躍過了城牆的缺口,再一頭砸進了城外殭屍和骷髏羣之中。
幾乎能將人肉眼晃瞎的閃光閃過,一個小型的太陽出現在城牆下,並且在短短的十分之一秒內完成了放光、發熱、聚變到裂變的全部過程,伴隨着被壓縮到極致的狂躁火元素被解放後的發泄,離得最近的十幾個骷髏和殭屍竟然在一瞬間被氣化。緊接着,便是所有的羣衆都喜聞樂見的,震耳欲聾的“轟隆!”
上百個亡靈士兵粉身碎骨。骷髏和殭屍的洪水,在離城牆缺口最近的地方,竟然出現了一個詭異的空缺。
陸希站在城牆缺口的正中央,法杖隨手一揮,一道雷光如同鞭子一般在自己身前掃過,頓時地面上便帶出了一條深深的黑痕。
“過此線者粉身碎骨!勿謂言之不預也哦,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