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意義上現在還是夏季,但行走在大陸極北的地區,一路所見的大多也都是烏黑的凍土,潔白的雪山,以及大片密密麻麻的針葉林。
北國上的獵食者們隱藏在在叢林和雪山上,用警覺的目光目送着這支龐大的隊伍一步步西行,卻不敢露出身形,徒留下一陣陣哀怨的嚎叫聲。
雪民和洞穴食人妖等冰原土著組成的盜匪團們,望着這支難得路過的“大肥羊”,垂涎三尺了好久,但沿途護衛的諾德軍隊卻讓他們打消了任何歪念頭。這些怪模怪樣的少數民族,論起耐寒性甚至還在諾德人之上,他們的生活雖然原始,智商卻不低。能夠在維吉亞帝國的壓迫下生存至今,趨利避害的道理卻還是懂的。
廣袤的冰原上總是人跡罕至的,少數的城鎮散佈在谷地裡或是河流的兩岸,這些地方相對來說比較溫暖,也是高原的北方唯一適合建城的地點。
不過越往西走,氣候就越溫暖,人煙和城鎮也逐漸多了起來,這是因爲漸漸臨海了。
陸希知道,背後的那些人跡罕至的冰原凍土下,不知掩埋着多少讓人垂涎三尺的礦產資源,但這個世界並非自己那個科技昌明的“老家”。衡量一塊土地價值的唯一標準,依然還是要看這裡的農業產出到底可以養活多少人口,自己腳下的黑土地再肥沃,也要看有多少人願意頂着嚴寒在北方中耕種耐寒作物了。
只要再過上一個月,眼前的世界一定會被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化作白色的天地吧。細想起來。這樣的世界應該很適合純爺們,不是很帶感的嗎?
纔不是因爲這裡有一個天然呆吃貨的萌妹紙騎士公主呢。真的!
阿爾託莉亞站在大路邊。牽馬的左手神經質般的不斷摩挲着繮繩,她的眼神有些閃爍,飄忽不定找不到焦距,精緻的臉蛋有些蒼白,完全沒有了往日凜然而不可侵犯的氣度。
陸希站在騎士公主的身邊,千言萬語都充斥在他的心頭,可一時半會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大路的那邊連接着瓦倫格要塞,這是維吉亞帝國西北方的邊境要塞。要塞的主體由一座四五層樓的城堡以及七八座小一號的塔樓行建築組成。外圍圈着石築的城牆,最高的地方不過十米,最愛的地方只有四五米,箭塔炮樓之類的防禦設施也不算密集,常年的駐軍也不過一兩千人。如果放到南部或東部的前線,這種規模的要塞最多隻能算是個兵站,可在西線。它就是維吉亞帝國西北邊境上規模最大的軍事設施了。
這自然和它們面對的敵人有關。
維吉亞的南邊是人類世界的文明之光,神聖奧克蘭帝國,東邊則是廣袤無垠的納格蘭草原,獸人、半人馬和草原牛頭人的國度,於是又被大多數俗稱爲“獸人大荒原”。至於西北方的邊境嘛:幾個小小的北方雪民王國,貧瘠得完全沒有徵服的必要。他們也不敢對龐大的維吉亞帝國有任何不敬的舉動;一個建立在北海的落月灣旁的谷地自治領,這是一個純粹的商業社會,卻受到了海加爾聖山的暗夜精靈,以及爐堡矮人的保護,那可是任何一個人類國家都不願意招惹的勢力。
這個小小的自治領內。擁有全大陸最靠北的海港——冷港。這也是距離北方的幾個雪民王國和維吉亞帝國最近的出海口,戰略價值自然不表自明。
這冰封谷自治領。顧名思義是建立在一片巨大的谷地之中,兩邊都是巍峨的雪山和峭壁,只有一個出口,易守難攻。谷外是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但或許是雪山擋住了這些凜冽的寒風,谷內的另一邊近臨着落月灣的大海,彷彿是另外一個世界。四季如春鳥語花香也許是誇張了一點,但也算得上是氣候溫和,物產豐富,堪稱北國的塞外江南。
以諾德人以往的脾氣,如此重要的地方必須是要控制在自己手中的。可是在冰封谷那些來自世界各地“自由移民”卻是無比的桀驁不馴,再加上精靈和矮人的援助,諾德皇朝見過數百年來也只有兩次短暫的征服,而且都無法站穩腳跟。到了近代,即便是頭腦簡單做事粗暴的戰鬥民族,也開始檢討起自己的作法是不是太愚蠢了。
後來,諾德人在一百年前同暗夜精靈與矮人簽訂了一份協議,這才第一次將帝國的影響力深入了冰封谷,開始堂而皇之地享受冰封谷的商業利益,粗暴的軍事征服自然就更不可能出現了。
自己不會去打,諾德人更不會擔心那羣商人和漁民會主動來招惹自己。於是,在這毫無戰事的西線也就更不需要太多駐軍了。
這個時候,上萬民拖家帶口的黑暗精靈難民,正在風雲騎士們和他們族長的組織下,排着隊伍魚貫通過瓦格倫要塞的哨檢。要塞的那一邊,就是冰封谷自治領的土地了。
一直等到隊伍都通過了一半,阿爾託莉亞才用比蚊子都大不了多少的聲音吶吶地道:“那個,陸希……其實你不用那麼着急走的。”
“我也捨不得走啊!可這次出來的時間已經是夠久的了,連聯邦的秘密使節團都已經回國了,我還賴着不走就實在不像話了。畢竟我還是拿着聯邦工資的公務員啊。冷港在十月有一趟開往伊萊夏爾的定期船,這是今年最後一班了。”陸希無奈地解釋,他看着緊咬着嘴脣依依不捨的阿爾託莉亞,趕緊安慰了一句:“等我明年辭了職,到時候就是自由人了,隨時都可以過來找你的。”
“作爲一個有責任感的人,自然應該履行應有的職責。我理解的。”節操滿滿的阿爾託莉亞即便是心中再不捨得,也不會無理取鬧撒潑打滾。雖然眼神中滿滿的不捨,卻仍然理解地點了點頭,彷彿是一位深明大義的小妻子,艱難按捺着心中的悲切,目送着丈夫遠行踏上疆場,搞得陸希好一陣蛋疼菊緊。
“對了,陸希說的是真的嗎?”阿爾託莉亞冷不丁問了一句。
“你指的什麼?”
“你說的那個……辭職的事。如果你真的辭職了,有什麼打算嗎?”阿爾託莉亞問道。
“這個嘛……應該是在家裡先宅上個幾個月。然後去一趟諾爾達看看蒂朵姐和妮可,再和老爹喝喝小酒,接着再去涅奧思菲亞看看,畢竟是世界上大最富裕的城市嘛,在旅程中如果遇到支線任務和副本就順便下去看看,升升級再刷點裝備什麼的。”
“那然後呢?”阿爾託莉亞又問。
“然後?那可就不知道了。阿爾託莉亞是知道我的,向來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什麼人生目標啊職業規劃啊這類似的東西,聽起來就很沉重,哪有閒庭信步地渡過人生來得瀟灑呢?”
阿爾託莉亞埋着腦袋似乎是在進行反覆的心理掙扎,過了好半晌慢吞吞地才擡起了頭,彷彿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心似的,小聲地道:“我聽說。奧克蘭的大貴族們都喜歡僱傭聯盟的法師擔任魔法顧問……如果陸希辭職了沒有找到工作,就來我這裡吧。”
“我說,阿爾託莉亞啊,你是在詛咒我找不到工作嗎?”雖然明知道對方不是那個意思,但阿爾託莉亞這麼語無倫次樣子還是蠻可愛的。陸希便忍不住逗了她一句。
“你,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騎士公主果然喜聞樂見地天然呆了。她手足無措了半天后,終於忍不住用力地跺了跺腳,狠狠地白了陸希一眼:“陸希,你,你,你,你實在是太壞了!”
以阿爾託莉亞的教養和詞彙量來說,“太壞了”就應該是最重的責備了。可是她卻不知道的是,這跺腳的動作配合語言,無論是在陸希還是第三方看來都更接近於少女的撒嬌。或許阿爾託莉亞本人在主觀上並沒有這個意識,但這就是事實。
據說屌絲最大的夢想之一就是能讓萌妹子跺着腳罵“你太壞了!”之類的,當了兩輩子魔法師的陸希頓時有了一種“灑家兩輩子都值了”的滿足感。
這種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終於是有人看不過去了,於是,終於有個女孩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貝倫卡斯特,再不跟上我們就丟下你了哦。”
會肆無忌憚摧毀陸希美夢的,自然是在隊伍中唯一具有常識,且扮演吐槽役兼任陸希秘書的賽希琉。她坐在一輛馬車的車轅上,抄着手嘟着臉,氣鼓鼓地望着氣氛甚爲曖昧的陸希和阿爾託莉亞,內心複雜的情感醞釀交織成,最終只是化作了一聲沉重苦澀的嘆息。
“賽希琉小姐,像我們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千萬不要嘆氣,否則會老得很快的。”疾風促狹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男孩子老了至少還會受到大叔控的歡迎,但女孩子老了,就算躲在被窩哭,也不會有人同情的哦。”
“啊,疾風小姐……”賽希琉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表現簡直就像是個被拋棄的怨婦,頓時尷尬得恨不得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陸希和阿爾託莉亞殿下一定有很多話要說的,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去打擾他們比較好。在戀愛的戰場上,吃醋吃的太明顯,可是一定會輸的哦。”
“才……纔沒有吃醋呢!”賽希琉大聲地分辨着,可惜語氣實在有點缺乏說服力,看到疾風眉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明顯,她忍不住迴應道:“可,可是疾風小姐又怎麼樣呢?看到他們那個樣子,您難道一點都不在意嗎?”
“咦,這關我什麼事啊?”疾風將頭一歪,滿臉都是純天然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無辜。
如果是其他人或許就被糊弄過去了,但賽希琉卻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躲閃,趕緊乘勝追擊道:“我也是女生,這種心思是瞞不過我的。您的眼神在陸希身上停留的時間是最長的,這還不夠說明問題嗎?”
疾風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卻也沒有反駁,最終只是搖着頭“撲哧”地一笑:“也許你說的對,但即便如此,充其量也就到了好感的程度,離吃醋生悶氣還差得遠呢。”
“誰,誰在生悶氣啊?”
賽希琉的臉漲的通紅,剛想再欲蓋彌彰地多辯解幾句,突然看到了什麼,眼神頓時便僵直了,驚愕的表情直接凝固在了臉上,紅彤彤的臉蛋上也開始紅裡透白,白裡泛青,青裡帶紫。
疾風順着賽希琉的視線回過頭去,映入眼簾的卻是陸希和阿爾託莉亞緊緊相擁的一幕。
“疾,疾風小姐,這,這種場景您也可以接受嗎?”
“冷靜冷靜,賽希琉小姐,朋友之間離別,偶爾擁抱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嘛。”疾風揮着手依舊淡定地微笑着。
彷彿是在迴應這兩位站在一旁看戲的“情敵”似的,阿爾託莉亞彷彿是被什麼有妖氣的東西覆體了一樣,突然緊緊地摟住陸希,踮起腳在對方腮邊留下輕輕地一吻。
這個舉動不但把陸希驚得頭腦一片空白,也讓車水馬龍的大路鴉雀無聲。維持次序的維吉亞士兵,趾高氣揚的諾德貴族軍官,正在排隊通過要塞哨崗的“難民”隊伍,凡是看到這一幕的人也都是個個瞠目結舌,夏亞更是臉色煞白,嘴角頓時不自然地抽搐起來,手也條件反射似的放到了劍柄上。
到了這個時候,騎士公主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白皙精緻的臉蛋頓時如充了血似的,甚至還有冒出蒸汽的跡象。她甚至都不敢擡頭去看陸希的眼睛,迅速回過身,以慌亂的動作,花了比平常多上三倍以上的時間爬上了馬,頭也不回的揚鞭而去。
阿爾託莉亞可不是另外一位腹黑且無下限的公主,對於節操滿滿的她來說,這已經是突破自己好幾次極限的超級大膽舉動了吧。
“這……這個您也可以接受嗎?疾風小姐!”賽希琉指着一臉傻笑,明顯還在回味那個吻的陸希,語無倫次地說着。
“這個……好像,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了呢。”疾風挑了挑形狀優雅的眉毛,卻也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