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機場。
東隅很神秘的捂着我的雙眼,一邊慢慢往機場外面走,我已經聞到了熟悉的清寒空氣,一陣涼意襲來,我突然打了個寒戰,近鄉情怯,我不敢再往前走。
“桑榆,到家了。”他鬆開手,慢悠悠的說,臉上還有一絲好奇的狡黠,說的我心裡暖暖的,原來我還有一個家,還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我睜開眼,終於回家了,正午的陽光在高緯度裡看起來像夕陽,閉上眼睛聽見車輪壓過雪地的聲音,遙遠天空有噴射機飛過的白色細線,機場既寬闊又雄偉,一眼望去好似廣袤無垠的海洋。
“這真的是漠北嗎?”我不敢置信的連連搖頭,“這是我記憶中的家鄉嗎?”
“是我們的家鄉,”安東隅不滿的看了我一眼,“別忘了,我也是漠北的孩子。”
我還是不敢相信,大批的人經過我身邊,操着不同的口音,大包小包的拖着行李,熱鬧極了,安東隅無奈的說,“你以爲漠北還是當年的邊陲小鎮?去年國家投資數億元修建機場,整個機場跑道長2200米,寬45米,停機坪面積12320平方米,同時可以停放2架中型客機,可滿足年旅客吞吐量12萬人次的需要,現在的漠北已經是旅遊重地了,政府每年光靠旅遊收入就可以養活整個縣城了。”
我連連驚歎,真是今時不同往日啊,曾經這個千里之外,雪蓋冰封的極遠之地人跡罕至,現在旅遊價值被開發出來了,每年夏至來看北極光的人數不勝數。
“可是你怎麼會知道這麼詳細?”我突然想到這個問題,照說像他那麼忙碌的藝人,不可能有時間去關注這些啊。
“有一次看到電視上介紹的,”他聳聳肩,“沒辦法,記性就是這麼好,想忘也忘不了。”
看他那麼驕傲的樣子,我偷偷的笑了,“東隅臭美。”
出了機場便是漠北縣城了,這是一座精緻的小城,建築處處都是歐式連排別墅風格,交通、通信、電力、接待等基礎設施也非常完善,我想這不是我記憶中雪白血紅的家鄉了,當年誰也不會想到一場大火會帶來一座城的毀滅,慘象環生,而現在人們淡定的生活在一座重建後小城之中,安定靜謐,那段記憶也逐漸的成爲塵封的歷史。
東隅的手溫暖瑩潤,我握着他的手,有些愧疚的說,“對不起啊,其實有件事沒有告訴你,北極光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那需要很好的運氣,有時十年出現一次,有時幾十年也不會出現,那時候我根本不懂,以爲回到漠北就能看見北極光。”
“傳說,見到北極光的人是上天欽定的幸福人,”東隅對我微微一笑,“因爲幸福的人很少,所以北極光不會經常有,既然我們來了,只要有一線希望,就不能放棄,你說對不對?”
我點頭,其實就算看不到北極光,我也是最幸福的人,因爲東隅就是我心中的北極光,他讓我開始相信有奇蹟的存在。
走了沒多遠,便看見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舉着一面紅色的旗幟,滔滔不絕對一羣遊客說着什麼,我們慢慢上前,他精神很好,胸前掛着一枚哨子,中氣十足的介紹着這裡,
“想當年啊,那場森林火災燒燬了整個縣城,許多人都背井離鄉了,就算現在整個縣城也只有幾千人,那段稱爲“雪白血紅”的受災史已經被載入了我們的縣誌,僅僅留下的也就是一個小小的松林公園,唉,那情景啊,今天看到我們的縣城已經發展得…….”
我眼睛一亮,“鎮長!你是鎮長,你還記得我嗎?”
鎮長漫不經心的看了我一眼,茫然的搖頭,周圍的人羣漸漸散去,他又看了安東隅,徒然眼前一亮,激動地嘴脣微微顫抖,我知道他肯定是想起當年的尹漠寒了。
“我是桑榆啊,我爸是秦世海,我媽是桑珠啊,你不記得我了?”我急切的對他解釋,然後拉過東隅,“他叫東隅,他是尹漠寒的孩子。”
鎮長一聽,激動地拉着東隅的手,“難怪長的一模一樣啊,漠寒那孩子可惜了,他可是我們全鎮第一個考起大學的孩子,他……”
然後,鎮長滔滔不絕的說起一些以前尹漠寒的事情,從三歲說到五歲,從五歲說到十歲,東隅很認真的聽着,一邊細細的詢問着一些問題,我被晾到一邊,不高興的嘟了嘟嘴,鎮長真偏心,記得第一個考上大學的人,卻記不得土生土長我們一家人,東隅從來沒見過他,我小時候可是經常去他家玩哪。
鎮長說完了,瞥了一眼我,“她是你媳婦兒?”
我急了,“鎮長,我不是他的媳婦兒,我說了我是秦世海的……”
東隅把手放到鼻子下面,極力忍住笑,媳婦兒這個詞是漠北的方言,“老婆”的意思,現在年輕人很少有人這麼叫了,雖然聽起來很好笑,但他還是點了點頭,一邊得意洋洋戲謔的看着我。
大學生的兒子就了不起了嗎?我真想掉頭就走,不理睬鎮長了,這個偏心眼的鎮長!
鎮長拍了拍巴掌,“哎呀呀,這秦世海家的小霸王你也敢要,不知道脾氣改了沒有。”
“我哪裡是什麼小霸王啊,我很聽話的!”我爲自己辯解。
“當年我災情嚴重,我一邊搶險救災,一邊要顧着她,幾百號人住在帳篷,就她鬧得最兇,可把我給氣壞了,折騰人的丫頭!”鎮長賞了我一個暴慄,終於出了口惡氣。
我捂着額頭疼的倒吸一口氣,他若無其事熱情的把東隅全身摸了個遍,臉頰老淚縱橫,“想不到漠寒的孩子也這麼大了,走走,我是這裡的鎮長,你頭一次來,跟我去拜拜祖宗祠堂,也算是認祖歸宗了,苦命的孩子,唉唉唉,這幾天就住我家好了,住外面哪有咱自家好…….”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鎮長把東隅帶走,好像,我纔是苦命的孩子吧,鎮長怎麼可以那樣對我。
東隅跟他走了幾步,看我可憐兮兮的站在原地,又過來拉我,“走吧,媳婦兒,愣着幹什麼。”
我帶着憤怒的眼神看着他,他突然掩嘴笑了,“媳婦兒?哈哈,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