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餘的碎片……的確與我們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蘇蘿把自己的小手籠在袖子裡,蓋住上面的黑色指針,她向頭頂努了努嘴,向天花板上示意。
解除了蘇荊身上的黑水後,四人離開了那個臨時場地,驅車回到了最熟悉、也最有安全感的艾德里安的事務所。在展開奪取神器碎片之前,蘇荊和蘇蘿需要掌握越多越好的信息,才能制定計劃。
“你們來到這個世界後,對這個黑暗的地球,還沒真正的全面瞭解過吧。”艾德里安把叼着菸斗,從櫃子裡取出一張呈卷軸模樣的地圖。
“這裡是我們所處的位置。”
亞洲東岸,長江入海口的繁華城市。基本地理位置與兄妹二人記憶中的東方明珠沒有什麼區別。
“其它的幾片大陸都各有其主,地球被十幾個位階不同的邪神所分割統治,歐洲的情況我比較清楚,不過對我們目前來說不是很有用。而亞洲現在處於戰亂的間歇。西南的羣山中,有着數量巨大的神話生物盤踞。它們已經在那裡重建了自己的文化、自己的王朝,而原先在那裡生活過的純血人類,早在數百年前就已經滅絕了。現在那裡依然有人類社會存在,但是那已經是某種蠻族與魔法、科技結合的畸形產物了。這是所謂的‘蜀漢’,一支信奉‘龍王’伊戈的正宗蛇人與人類混居的封建國度。”
艾德里安的手指滑向北方。
“這些都是‘聖權沙皇’的領地,諸神降臨後的七百年,與‘黃衣之王’每隔一百年開戰一次的暴君。每個國家中,其最高統治者——那些邪神的化身狀態都有所不同,而所有關於它們的信息都是最高機密。與其說它們是邪惡的神祗。倒不如說像是某種殘忍的……自然天象。”
“被神化的自然現象?”蘇荊坐在皮椅上,盯着地圖看。
“可以這麼說。以我的推斷,除了少數的個體,大多數邪神都處於半休眠狀態。可以說是‘未激活’。七百年前諸神降臨時的戰爭現在只剩下殘卷,據推斷。這些邪神只是僅僅被‘召喚出來’,而真正進行戰爭,並掌握了地球的統治權的人,實際上是那些召喚邪神的人。”
艾德里安在這個世界已經生活了數年,在閒暇時間裡,由於單純的好奇。也曾追索過這個世界歷史的全貌。
“至少我從未聽說,高踞於天外天的‘黃衣之王’曾經頒佈什麼旨意,統治權全部被信奉這些邪神的神官集團所把持。準確地說,和中國古代的皇權統治也沒什麼不同,但是有一點,那就是這裡的‘天’。是確實存在的。而且,藉助它們的力量施展的魔術,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也就是說,實際上,爭奪碎片的不是所謂的邪神,而是這些藉助邪神力量的不良祭司囉。”蘇蘿坐在哥哥的腿上,一邊剝橘子一邊把橘子瓣丟進嘴裡。
“是的。大宗伯領導的天官羣體。就是掌握這個國度的魔術師統治集團。一個代代相傳的牢固家族體系,據說他們在家族內部與不同的神話生物通婚,導致後代產生了各種變異,重瞳、駢脅、駢齒、望羊、眉分八彩、龜形鶴背……除了身體上的變異之外,據說也有某些流傳於神話生物間的血統能力被傳承、強化……”
徐富貴坐在一邊,眼神一直很迷茫,似乎一直在思考事情。蘇蘿丟了瓣橘子,他倒是一下子接住了。
“那這些傢伙,是靠什麼維持這個國度呢?”蘇荊張開嘴,接住蘇蘿拋起的橘瓣。
“超越時代的黑科技。以及低等級神話生物組成的軍隊。包括被稱爲‘幼蛟’的有翼巨蛇、崇拜華夏全境之帝的蛇人族、雪怪一族、當做工具被馴養的拜亞基們、和天官們進行深度合作的丘丘人……而具體數量,因爲從來沒有一窺他們實力的全貌,所以作爲冒險者的我們也只能估計。根據我們的估測,在上海,幼蛟大約有數百頭;拜亞基則因爲容易馴養而有上萬頭之多。蛇人族則大約佔總人口的2%。丘丘人則更爲稀少,數量大約在數千人的樣子,但是它們一般都負責指揮。雪怪……沒人見過。零散的怪物就無法統計了,地下集市你也見過了,甚至還有邪神的化身潛伏在那裡。”
艾德里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繼續往下說。
“而所謂的天外天,就是一座……飛行的島嶼。”
蘇荊擡起眉毛。
“這座城市多日的暴雨,就是因爲那座‘天外天’正懸浮在距離標準海平面八公里左右的城市上空。”艾德里安豎起手指,指向窗外密佈的陰雲,“那就是這座國家之所以存在的最大理由,華夏全境之帝的天外神宮,天外天,以永恆神風托起的巨大浮空島嶼,來自異星的邪神居所。肉眼可見的奇蹟。”
蘇荊和蘇蘿轉過椅子,看向陰雲密佈的天空。永無休止的大雨傾盆而下,以驚人的雨量沖刷着這座沉默的灰色城市。
“其真實的來歷是七百年前的黑暗戰爭中,魔術師從昴宿星團中的行星上召喚出的島嶼投影,失落的古代都市卡爾克薩,沉睡在哈利湖底的星空深海之主,無可名狀之邪神,降誕於地球的化身,統治亞洲的黃衣之王。”
大雨從那座來自異星島嶼的底部流瀉而出,形成籠罩都市的暴雨,來自四百光年外的異星廢墟的虛像,這是遠超黑鐵級所能及的技術,明明是確切無疑的物質,卻是四百光年外異星的一個虛影而已。
若存在於此地的不是被稱爲“黃衣之王”的邪神化身,而是哈斯塔,這宇宙神話中的上位邪神本體在此,恐怕地球也將爲之毀滅吧。不光是哈斯塔,那些遠超人類理解的宇宙深處的恐懼,不必說這個宇宙中盲愚的萬魔之首阿薩託斯,便是三柱神中的任意一位,地球也承受不了哪怕它們無意間的一個動作吧。
如果戰力全開,甚至可以被認爲是上位黃金級難度的世界,居然被判定爲只有黑鐵級,果然是因爲地球上只有化身存在吧。
蘇蘿手背上指示神器碎片所在地的羅盤指針微妙地向上偏斜,直指向陰雲密佈的天空。
“海拔八千米以上……”蘇荊想了想,“我們要怎麼上去呢?”
“我聽說,那些天官們是驅使專屬的風行者將他們運送到天外天之上的。不過像柏崎這樣的瘋子,自己用使魔凝聚成的翅膀飛上去也是可以的吧。”
蘇荊的手指在桌面上寫寫畫畫,蘇蘿微微掃了一眼,似乎是在計算氣壓變化和高空氣流阻力。
“真麻煩,現在還要自己手算……”蘇荊停了一下,撕下一張便籤紙,然後開始一項項列道具。他寫了整整三張便籤紙,然後交給坐在對面的艾德里安,“買四份。”
艾德里安順手就遞給了徐富貴,年輕的冒險者對跑腿的活兒已經很熟練了,接過來一看,上面除了一些鋼材和零件之外,還有各種化學品和燃油,是相當頭疼的物資清單。
“我陪他去吧。”蘇蘿把橘子皮塞進蘇荊的嘴裡,從他腿上跳下來,向單純的青年使了個眼色,拉着他走出了事務所的房間,單單留下艾德里安和蘇荊。
隨着房門關上,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變得安靜了。蘇荊閉上眼,聽着拍打在窗上的瓢潑大雨聲。
“不需要音樂。這樣就很好了。”
“……是啊。”
艾德里安點上菸斗,同樣閒適地陷入鬆軟的椅子裡。
窗外大雨噼噼啪啪。
“……在這個世界裡,我們是合作關係。”艾德里安撅起輕薄的嘴脣,吐出灰藍色的煙霧,“但是,在別的世界,我會認真地殺了你。”
“謝謝。”
“謝什麼?”
“謝謝你來殺我。”
“我會認真地同化你的細胞——對我來說,這是很重的承諾。”
“我有點喜歡上你了,異裝癖。”坐在窗口的美少年閉着眼睛淺笑道。
“……我們算是朋友了吧。”
“……我們是朋友了。”
兩人不再說話,靜靜地沉浸在雨聲中。
“有一件事忘了和你說,我的名字是蘇荊。”
“我的名字只有艾德里安,沒有姓。”
——————
“無傷小姐,你幹什麼要跟我一起出來?”徐富貴還是有些摸不着頭腦。
“給哥哥和你老闆一點獨處的二人時間啊。”蘇蘿聳聳肩膀。
“呃,我總覺得你是不是誤會了一點什麼……”
蘇蘿豎起食指:
“男人是很單純的動物,很多時候,只要狠狠打一架就會認同彼此。就算在男人中,哥哥也是最單純的那一類,單憑一個人的氣味就會喜歡上別人……真是讓我也很困擾啊。而你的老闆,身上的氣味和他很相近,雖然透着香水和脂粉的感覺,但是底質都很乾淨。”
徐富貴想起二人決鬥時那一瞬間的碰撞、冰冷氣勢的交錯,突然覺得這種說法也不無道理。
“都是傾國傾城的強啊……”
PS: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