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劍震丐幫

霍鳴風沉吟了一下,道:“呂堂主見到鄭大俠了?”

呂坤道:“屬下於半月之前,見過了鄭大俠一面。”

霍鳴風微微一笑,道:“鄭大俠可有什麼話要你轉告本座?”

呂坤道:“鄭大俠言道幫主如去少林,最好不要明地裡與那天魔女相見!”

霍鳴風忽然雙目精光暴射,喝道:“爲什麼?那鄭大俠可曾對你說出其中道理?”

呂坤搖頭道:“沒有!當時屬下也曾向鄭大俠請,爲何幫主不宜出面與天魔女相見,但鄭大俠只是苦笑了一笑,不肯作答!”

霍鳴風沉吟道:“不對啊!”

呂坤怔得一怔,道:“屬下說的句句實話,幫主不信,日後見到鄭大俠之時,自可查詢!”

霍鳴風搖頭失笑道:“呂堂主,本座不是說你沒有講實話,而是覺得,以鄭大剛的爲人,不應該有話藏在心,不說出來!”

這時,隱身材上的方雪宜不禁渾身一震,暗道:“原來他們口中的鄭大俠,果然說的是我那鄭大伯父……”

敢情,在霍鳴風問那呂坤可曾在中州見到大俠之時,他就有些兒疑心,他們所指之人,會是鄭大剛,此刻聽得霍幫主提及鄭大剛之名,自是心情大爲激動的了!

宋孚對於方雪宜的激動之情,瞧得十分明白,當下忙用傳音說道:“老弟,稍安毋躁,如是你要想見鄭大伯父,最好待會兒上去找,那呂坤就行了,此時卻莫要驚動了霍鳴風,別生枝節!”

方雪宜有些不以爲然地傳音接道:“爲什麼咱們不能去見見那霍幫主呢?他不是也應邀而來少林的嗎?”他吝於武林世故,有了這等想法,本也無可厚非,但宋孚卻不然,他知道武林各大幫派,均有一樁極大的忌諱,那就是他們的首腦人物,如有什麼大事相商之時,切忌有那外人偷聽,縱然是至交好友,也不能稍事通融!

是以方雪宜話音一落,宋孚立即傳音道:“老弟,咱們此舉,犯了他們極大的禁忌,如果此刻現身相見,霍鳴風將與老朽反臉成仇的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傳音道:“咱們不能下去了?”

宋孚道:“不能!老弟,咱們還是耐心聽一會兒吧!”

方雪宜心情激動,哪裡再能安得下心來,睜着兩眼,直盯着那位丐幫中州分壇呂坤,一腦袋全是想着鄭大伯!

但宋孚卻注視着四位長老對於眼前之事,恍若未聞,依舊閉目盤坐在蒲團上,直到呂坤也已退下,四人才同時睜開了雙目。

烏衣神叟崔大公幹咳了一聲,道:“幫主對鄭大剛之言,可是有了決定了?”

霍鳴風微微一笑道:“小弟對鄭大剛的傳言,深爲困惑,崔師兄有何高見,何不說將出來?”

崔大公長長一嘆道:“幫主才智過人,小兄哪裡還有什麼更好的主意,不過……”

他忽然一頓話音,沉吟不語!

霍鳴風道:“師兄有話,請說元妨!”

崔大公接道:“幫主既知鄭大剛爲人,一向光明磊落,此刻竟然要呂堂主傳言,請幫主莫與天魔女正面相對,小兄總覺得其中必有道理!”

霍鳴風道:“不錯,這正是小弟不解之處……”

目光在那陰陽手吉威身上一轉,笑道:“吉師弟,賢弟才思敏捷,料事一向如神,鄭大剛這番用心,賢弟想必洞然於胸了!”

吉威神情冷漠地接道:“小弟猜他不外兩種用心!”

霍鳴風臉色大霽,笑道:“哪兩種用心?”

吉威道:“其一,是天魔女武功已然高出幫主,幫主與她正面相對,難免一戰,鄭大剛不忍多年故交,在衆目睽睽之下,敗在魔女手中,故而阻止幫主出面!”

霍鳴風眉頭一皺,道:“另一種呢?”

吉威道:“隱身一側,相機行事,利用羣雄畢集少林之際,暗中出手,除去此魔!”

霍鳴風忽然哈哈大笑道:“賢弟的看法,想必是不會有錯的了!”臉然驀地一沉,笑容盡斂,接道:“但那鄭大剛卻是看錯了人了!”

吉威本是木訥無情的面孔,這時忽然現出一絲激動之色,低聲道:“幫主,那鄭大剛乃是個血性男子,他如是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只怕也不會要那呂堂主對幫主說出這等話來了!”

霍鳴風冷笑道:“吉師弟,你認爲本座該怎麼辦?聽信那鄭大剛的勸告,做那縮頭的烏龜嗎?”

吉威遲疑了一下,道:“這個,小弟不敢妄作主張,只是,尚望幫主爲全幫子弟保重!”

霍鳴風似是怔了一怔,看了吉威一眼,道:“師弟,你也要學那鄭大剛,陷爲兄於不義之境嗎?”

吉威冷冷應道:“小弟不敢!”

霍鳴風忽然一揮手中竹杖,大聲道:“我丐幫立身武林,向來就以一個義字爲本,如是本座竟是當真不敢明地裡出面,對付那天魔女一干邪惡之徒,武林之中,今後哪裡還有本幫立足之地?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但求死得其所,雖死之日,寧非猶生之年?”一派豪壯之氣,使人不敢逼視!

崔大公白眉揚了一揚,笑道:“幫主!”

霍鳴風回頭接道:“師兄有話要講嗎?”

崔大公道:“幫主適間所言,小兄十分感動,但幫主身襲一幫命脈,不可徒逞匹夫之勇,這事以小兄愚見,還得仔細商量一番纔好!”

霍鳴風淡淡一笑,道:“師兄,你也幫着吉師弟和鄭大剛說話嗎?”

崔大公搖頭長嘆道:“幫主誤會了!想那鄭大剛傳言之意,乃是用心良苦,他不願對呂坤說出原因,是爲了顧全幫主和本幫的聲望,幫主如能平心靜氣地想一想,其中道理,就不難明白!”

霍鳴風呵呵一笑道:“不必想了!”笑聲一頓,接道:“本幫人才濟濟,素有武林第一大幫之稱,小弟縱然戰死在天魔女妖劍之下,本幫也不愁後繼無人,師兄顧慮小弟安危,那是多餘的了!”

顯然,霍鳴風已然下定了決心,要與那天魔女全力一拚!

崔大公臉色黯然,長長地吁了口氣,道:“幫主已然下定決心了嗎?”

霍鳴風道:“師兄莫再多功,小兄如是不能在少林手殲妖女,那就是小弟爲武林同道,成仁取義之時!”

崔大公點頭道:“幫主既已決定,小兄當然不便多勸,不過,小兄卻有一個請求,尚望幫主見允!”

霍鳴風笑道:“什麼事?”

崔大公道:“容小兄與幫主聯手與那妖女一搏!”

霍鳴風聞言,呆了一呆,道:“那怎麼可以?”

吉威冷笑接道:“爲何不可?幫主莫要忘記,此戰不獨關係幫主個人聲望,也關係到本幫今後的聲望!何況,以鄭大剛的個性,居然會勸阻幫主出面,足見那天魔女已然早有了制勝之機。”

霍鳴風聞言,勃然作色道:“吉師弟,你焉知不是那鄭大剛已被天魔女淫威所脅,故意危言聳聽,惑我軍心呢?”

吉威怔了一怔,道:“幫主對鄭大剛起了疑心嗎?”

霍鳴風道:“本座與他交往數十年,多少次刀臨頸頭之間,鄭大剛也未皺過一次眉頭,爲何這回竟會爲子一個女人,變得畏縮起來?其中道理,師弟也當想想吧!”

吉威道:“這個,小弟認爲還不致於!中州三俠雖然武功不高,但他們俠義之心,卻是口碑載道!像那鄭大剛不會這等下流!”

霍鳴風哈哈一笑,道:“吉師弟,你是很相信鄭大剛的了!”

吉威道:“血性漢子,忠義男兒,自是應得人人相信敬愛啊”

吉威轉頭看了身邊的擒龍手駱奇一眼,接道:“幫主,鄭大剛與我等相識,乃是駱師兄引見,如是鄭大剛爲人真有可疑之處,駱師兄應明明白白……”

駱奇這時應聲嘆了口氣,道:“吉師弟,這些已是過去的事了!鄭大剛目前如何,小兄怎會知道?”

吉威原意,是要他幫着說幾句鄭大剛好話,來勸阻幫主,誰料他居然一口推得乾乾淨淨,顯得圓滑到頂!頓時,使得吉威呆了半晌,不知如何應對!

霍鳴風卻朗朗笑道:“賢弟,你聽到了吧!連駱師弟也不敢說那鄭大剛不曾被天魔女所籠絡而稱臣裙下了!”

古威冷漠的臉色,起了極大的變化,長長嘆息了一聲,道:“駱師兄,你變得這般圓滑,真是叫人難過得很!”

駱奇淡淡一笑,道:“吉師弟,話不是這麼說,那鄭大剛雖然是持正不阿之士,但一個人到了面臨生死關頭之時,所謂氣節兩字,就得打上一點折扣了!”

吉威只聽得冷笑連連道:“駱師弟,這是你的看法嗎?”

駱奇似是並未想出吉威話中別的含意,點頭笑道:“愚兄認爲這乃人情之常……”

吉威道:“駱師兄的話,幫主是親耳聽到的了!”

霍鳴風道:“聽到了!”

吉威陡然冷冷一笑,道:“我丐幫自從祖師建立幫規以來,一向標榜的,便是忠烈、節義之旨,適才駱師兄的這番活,犯了本幫大忌,幫主怎可容忍不言啊?”

霍鳴風怔了一怔,道:“駱奇犯了什麼大忌?怎地小兄沒有聽出來?”

吉威冷冷接道:“幫主師兄與他想法差不了多少,自然是聽不出駱師兄話中的用意了!”

霍鳴風皺眉沉吟道:“吉師弟,在小兄面前,有什麼話,你還是直說地纔是!”

吉威道:“幫主要小弟直說,小弟自當遵命!”

語音頓了一頓,接道:“駱師兄說過,一個人到了面臨生死關頭,那氣節兩字,就要大大地打上一點折扣,其中含蓄,與本幫那威武不能屈的戒條,豈非大不和諧嗎?再說,這也顯露駱師兄一旦被人所執,十之七八就會變節叛幫,投敵保命了!”

霍鳴風聽得呆了一呆,道:“駱奇怎麼會叛幫?這……小兄不敢相信……”

吉威忽然淡淡一笑,道:“話是駱師兄親口所說,幫主還想代他掩過飾非,未免太不公平了!”

這時,駱奇陡然一躍而起,大聲喝道:“吉師弟,你這等居心挑撥,離間幫主與駱某情分,依老夫看來,你已然搶先一步,作了本幫的叛徒了!”

霍鳴風正在抓着蓬頭,還沒想出怎麼處理眼前之事,吉威也已冷冷一笑,指着駱奇道:“駱師兄,那些話乃是你自己說出口來,小弟只不過把你的用心,向幫主解說,怎會成了挑撥離間?到是駱師兄不識大體,只知自辭引見之咎,鼓動幫主逞那匹夫之勇,拋卻好友淨諫之言,如此行徑,真是有心陷幫主於不義不智之地,究竟誰是叛幫之徒,小弟相信幫主和崔師兄必有明鑑……

他不但口齒犀利,而且理由光明正大,不由得不使那在旁邊聽到,大感有理!

所以,駱奇尚未開口,霍鳴風已然揮手向他說道:“駱師弟,你不必再說了!”回頭向吉威大笑接道:“吉師弟,小兄到今天才知道,你仍是一個外冷內熱,貌酷心善的好弟兄!這多年來小兄知人不明,真是該死得很……”說話之間,竟然抱拳向吉威一揖!

幫主長揖之禮,對吉威而言,確是有些太重,他連忙單膝一曲,還了一禮,道:

“幫主師兄這般擡舉,小弟心中惶恐得很!”

霍嗚風一笑道:“不是小兄擡舉與你,實在是小兄終於明白了吉師弟的心性,不由得不油然生出敬佩之心。”話音一頓,向駱奇淡淡說道:“駱師弟,你認爲那鄭大剛果真會變節投向魔女嗎?”

駱奇臉色依然忿忿,雖說幫主並未質訊他是否在生死關頭,會變節事故,但他卻大聲接道:“幫主,駱奇不是鄭大剛,鄭大剛可以貪生保命,投靠魔女,但小弟卻頭可斷,骨可摧,忠於本幫之志,決不可移……”

霍嗚風聞言,皺眉道:“小兄知道你!你不必解說了!那鄭大剛是否如你所猜,會投向魔女呢?”

駱奇聞言,拱了拱手道:“多謝幫主明見……至於鄭大剛是否會變節投魔一事,小弟以爲……以爲他……”他忽然沉吟,不往下說!

此刻,隱身樹上的方雪宜,只感心情激動無比,若非宋孚兩次三番拉住他不放,早在駱奇第一次說話之時,他就要現身而出,狠狠地教訓這位丐幫長老一番了!當那駱奇忽而沉吟不語之際,方雪宜忍不住用傳音之術,向宋孚道:“宋老,如是這姓駱的再敢有半句話厚及我那大伯父的語句,晚輩是再也不能忍耐了!”

宋孚聽得皺眉道:“老弟,小不忍則亂大謀,你何必與丐幫結仇呢?”

方雪宜道:“宋老,晚輩只是找那姓駱的一個人理論,而且,也僅僅是要爲鄭大伯父洗刷清譽,怎會與那丐幫爲敵?何況,那吉威等三位長老和霍幫主本人,不也是認爲姓駱的錯了嗎?”

宋孚搖頭長嘆道:“老弟,只怕你這麼想,終會鑄成大錯啊!”

方雪宜道:“什麼大錯?”

宋孚道:“武林各大門派,師兄弟之間縱然有什麼爭執,向例是不容外人插手其間,老弟如是過問了他們師兄弟之間的事,只怕他們會聯成一氣,對付於你了!”

方雪宜皺眉道:“天下第一大幫,莫非也不講求一個是非明白嗎?晚輩有些不信!”

宋孚忽然長長的嘆息,道:“老弟,看來你是決心要爲鄭大剛出面了?”

方雪宜道:“不錯!不過……”

宋孚道:“不過怎樣?”

方雪宜道:“如是那駱奇不作違心之論,不損鄭大伯父忠義之名,晚輩就不用現身的了!”

宋孚苦笑道:“好吧!咱們就聽那姓駱的怎麼講法吧。”

這時,霍鳴風等那駱奇半晌,未見他再說什麼,不禁臉色一沉,道:“駱師弟,你到底以爲那鄭大剛的爲人如何?快說!”

語氣十分嚴厲,顯然心中已是不快!

駱奇目光在殿內幾人身上一轉,神情甚是鎮定地接道:“依小弟之見,鄭大剛不失是一位血性好漢,但他卻仍然未到勘破生死,超然物外的名家境界,是以,一旦真被魔女所執,必然難免有那貪生怕死之心了!”

霍鳴風聞言,呆了一呆,道:“你依舊不大相信鄭大剛嗎?”

駱奇道:“小弟確是不敢太過信任……”餘音未絕,突然一聲怒喝傳來,只見一道人影,宛如天神自空而降,募然出現在那大殿之內!

雙足沾地,這人已怒聲喝道:“姓駱的,你自己貪怕死不說,卻要硬說鄭大俠不可信任,丐幫長老之中,居然有了你這等無恥之輩,真正叫人寒心得很!”

殿內的那位丐幫幫主和幾位長老,俱是在大驚之下,舉目望去,卻見這位突如而來的人影,竟是一位十八九歲的少年文生打扮人物,不由得大感意外地愣在當地!敢情,方雪宜終於在聽到駱奇這番話之後,忍不住跳入大殿之中來了!

駱奇在未曾看清來人是誰之前,心中甚是驚凜,但當他看到這站在自己身前不遠之人,只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大娃娃,不禁驚凜之心大減,代之而起,乃是失笑之聲!

方雪宜話聲甫落,駱奇立即冷冷一笑,道:“什麼人膽敢偷闖本幫長老聚會的禁地?

快快報上名來,也好領受本幫戒責!”

別瞧駱奇鬥不過吉威,但他這幾句話,可是厲害得很,輕描淡寫地一舉,就把方雪宜當作了全幫之敵!

方雪宜藝高人膽大,何況他已然抱了破釜沉舟之心而來,聞言卻是板着臉,喝道:

“姓駱的,在下只是爲了替鄭大俠的清譽而來,你甩不着扯上丐幫全體!”

原來方雪宜在聽到宋孿所說之後,心中已然有了打算,是以他一聽到駱奇果真把自己引爲冒闖丐幫長老聚會禁地的全幫之敵,也立即針鋒相對地將來意揭明,使得駱奇的陰謀,無所遁跡!

兩人一問一答之際,丐幫幫主已經起身大步走了過來。

霍鳴風仔細地打量了方雪宜一眼,頓了頓手中那根青竹杖,呵呵一笑,道:“小兄弟,你的身法很快啊!”

方雪宜見他含笑而言,連忙抱拳道:“幫主過獎了!雕蟲小技,怎入方家法眼……”

霍鳴風聽他談吐不俗,益發不敢大意,當下微微一笑道:“小兄弟,看你儀表不凡,身手不茲,想必是哪位高人的子弟了!不知小兄弟可否將大名奉告?尊師何人,也請一併說出!”

霍嗚風在方雪宜現身之際,就已瞧出他那飛身掠地的輕功身法,似是有些與衆不同,因之特別小心,想從方雪宜的師門,查出他來此用意,是友是敵!

方雪宜這時卻抱拳道:“在下姓方,草字雪宜,武林未學後進,幫主不須這般客氣!”

姓名他雖然報了出來,但師門來歷,卻是隻字未吐,這不禁使得霍鳴風怔了一怔,暗道:“這娃兒很滑頭……”

就在霍鳴風尋思之間,崔大公忽然大笑道:“樹上的朋友是哪一位高人?何不現身人殿一敘?”

敢情那崔大公不但武功高強,爲人也甚是細心,方雪宜飛身而來,他立即默運神功,暗自察看那樹上是否尚有方雪宜的同黨,由於宋孚並未注意到崔大公有此一着,是以未用龜息之法呼息,雖然那呼息之音細小,但仍然瞞不過像崔大公這等武林高手!

宋孚聽得崔大公之言,不禁心中一驚,但這時卻再也不能賴在樹上不下來了,只好縱身一笑,縱落大殿之中。

霍嗚風在崔大公說話之際,本是一驚,但宋孚現身以後,不由得又是一怔,脫口叫道:“原來是宋兄!”

宋孚連忙抱拳道:“不敢!霍幫主別來無恙,宋某冒失了!”

崔大公這時也走了過來,笑道:“老偷兒,咱們這一幫子人,皆是窮士,你要偷,也犯不着說話之間。”宋孚說道:“小弟說笑了!”

又向吉威、翁崑崙,駱奇等三人略一抱拳見禮!

霍鳴風微微一笑,指着方雪宜道:“宋兄,這位老弟,可是與你同來的嗎?”

宋孚道:“不錯!”語音一頓,接道:“打擾霍兄之罪,兄弟這廂願領責罰!”

方雪宜聞言一怔,暗道:“這還要受罰?事情由我現身而起,怎能讓他一人領責呢?

動念之間,口中大聲道:“宋老,這事皆由晚輩一時不忍引起,如若霍幫主要罰,那也應該由晚輩一人領責!”

宋孚大笑道:“老弟,你別忘了,發現丐幫暗記,出主意來此的,可是老朽啊!所以,如要領責,那是輪不到你老弟的了!”

一老一少,居然搶着領罰,而霍鳴風根本就沒有說出半個要他們受罰的字,叫人聽來,未免好笑!

崔大公目光在方雪宜身上轉來轉去,忽然笑道:“宋兄,這位小兄弟是哪一位高人的門下?”

宋孚看了方雪宜一眼,道:“這個……”只因方雪宜適才自己並未報出師門,他如是代他說了出來,未免有着越俎代庖之嫌,故而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

崔大公眉頭一皺,霍鳴風已然笑道:“宋兄,這責罰兩字,宋兄是不必再說了!到是這位方老弟的出身來歷,兄弟必得弄個明白!”言下之意,那是要他們非得說明不可了!

宋孚心中明白,除非他知道了方雪宜的師門是誰,否則,自己也許他們不便如何,但對方雪宜只怕就不會客氣的了!

當下衡量得失,掉頭向方雪宜道:“老弟,霍幫主乃是正直之人,老弟似也不用太於見外了!”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老前輩說的是!”忽然抱拳向霍鳴風一揖,接道:“先師陳希正,想必霍幫主不會見疑在下了吧!”

霍鳴風聞言呆了一呆,道:“劍神陳大俠?”

宋孚大笑道:“霍兄,你該放心了!”

霍鳴風目光如電,凝往在方雪宜身上,長長地吁了一口大氣。

丐幫四位長老,也齊齊覺得有些意外,一瞬不瞬地把目光投注在方雪宜身上,沒有一個人說話。

剎那之間,大殿內靜得不聞一絲聲息!

宋孚愣愣地看了霍鳴風和四位長老一眼,驀地呵呵大笑道:“霍兄,你們可是不信嗎?”

霍鳴風伸手抓着蓬髮,一頓竹杖,朗聲道:“宋兄,兄弟等人只有覺得太過意外,哪有不信之理?”語音略頓,皺眉向方雪宜道:“方老弟,你口稱劍神陳大俠爲先師,莫非陳大俠已然駕返道山了?”

方雪宜黯然接道:“先師已於兩月之前謝世了!”

霍鳴風忽然大喝一聲,跌足長嘆道:“好一個不公平的天道啊!像陳大俠這等正人君子,爲什麼上天就不讓他多活幾年呢?”

悲憤之情溢於言衷,只看得方雪宜大爲感動。

崔大公也連聲嘆息,似是情不自己,但陰陽手吉威卻雙眉一揚,向方雪宜道:“方老弟!”

方雪宜回顧接道:“吉老有什麼指教?”

吉威沉聲道:“尊師陳大俠是怎樣過世的?”

方雪宜心中暗道:“不愧陰陽手之名,他能在這等時刻,留心到師父怎麼死去之事,可見得他的爲人和心思仔細之處。”

轉念之間,肅容接道:“先師乃是病死邛峽山中!”

吉威皺眉沉吟道:“這怎麼可能……”

霍鳴風卻是大叫道:“這就不公理了!像陳大俠這等武林怪傑,一代奇才,老天怎可要他輾轉病榻,抱恨以終?老弟,你沒有說錯嗎?”

方雪宜道:“先師過世之時,在下守在一旁親自視殮,自然不會錯了!”

霍鳴風垂下蓬首,喃喃自語道:“蒼大無眼,叫人好不惱恨。”

吉威也雙眉緊鎖,沉吟道:“方老弟,像尊師這等武功之人,怎會被病魔逼倒牀榻的呢?這事叫吉某好生不解,也無法相信!”

方雪宜長長一嘆道:“吉老,先師之病,由來已久,二十年前,就種下禍因了!”

吉威陡然雙目一亮,大聲道:“二十年的老病嗎?”

方雪宜道:“先師是這麼告訴在下的!”

吉威點頭道:“如此看來,令師果然不是真正病死的了!”

崔大公臉色一沉,接道:“師弟,你說陳大俠不是病死的嗎?”

吉威道:“大師兄,休說劍神陳大俠那等武功之人,已到百病難侵境界,就算大師兄和小弟吧,這些年來,又何曾有過一日之病?”

崔大公點頭道:“不錯,任何病痛,果然傷害不了我們……”

語音一頓,遲疑了一下,接着:“如此說來,陳大俠的死因,必然別有緣故的了?”

吉威道:“如是小弟猜想的不錯,劍神陳大俠的致死之因,八成是受了他人的暗算。”

霍鳴風驀地擡頭接道:“什麼人暗算了他?”

吉威目光轉向方雪宜,道:“這個可要問方老弟才能知曉了!”

方雪宜皺眉:“晚輩不知道!”

霍鳴風忽然臉色一沉,喝道:“不知道!你怎麼能夠連師父的死因,都不知道呢?”

他這等責罵,叫方雪宜大爲尷尬!就理而言,自己身爲弟子對於長者的死因,正應該明白纔對!但師父自己不說,叫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當下黯然嘆息道:“晚輩知道自己不該,但先師不肯透露口風,晚輩也無可奈何……”

崔大公忽然冷哼了一聲,道:“你該去查!否則,劍神又何必收你作爲傳人?”

方雪宜肅容道:“崔老前輩,晚輩這番行走江湖,正是爲了這事!”

霍大公聞言,臉色以大見緩合,點頭道:“這還差不多!只不知可有什麼眉目?”

方雪宜搖頭道:“尚無絲毫跡象可尋……”

吉威忽然乾咳了一聲,道:“方老弟,劍神陳大俠垂危之際,可有什麼特別的症兆?”

方雪宜道:“體力大減,時而暈厥,全憑一種丹丸支持,纔多活了數月!”

吉威點頭道:“這就是了!劍神正是受了人家的暗算,仗着精純的內功和藥力,維持了二十年的生命……”

霍鳴風這時也怒意盡斂,向方雪宜道:“方老弟,老夫生性,向來急躁,適才冒犯老弟,可別掛在心上!”

此人果然與衆不同,是非之念,分得極明!

方雪定躬身肅容道:“晚輩理會得!”

霍鳴風微微一笑,轉向宋孚道:“宋兄,你和方老弟同行,眼下意欲何往?”

宋孚大笑道:“霍兄可願猜上一猜?”

霍鳴風一怔道:“要兄弟猜嗎?那可是難倒兄弟了……”

忽然一指吉威,接道:“有了,兄弟請吉師弟代猜一番如何?”

吉威聞言,未等宋孚表示可否,淡淡一笑,接道:“宋兄,你們此行,大概只有兩處!”

宋孚笑道:“哪兩處?”

吉威道:“一是嵩山少林,二是中州大俠鄭大剛的住處!”

宋孚聽得一怔,道:“吉兄何以見得咱們要去找那鄭大剛?”

吉威望着方雪宜道:“這位方老弟所以現身,不就是爲了駱師兄對那鄭大剛口出不遜之故嗎?如果方老弟與那鄭大剛毫無牽連,他又怎會挺身而出?”

宋孚大笑道:“算你有道理!不過老朽要告訴你,咱們此來,主要的還是去會會那天魔女!”

吉威聞言一愣,道:“宋兄,好幾年不見,想不到閣下竟然變得如此豪邁了,叫兄弟好生敬佩!”

霍鳴風也大笑道:“是啊!宋兄既有這等豪氣會會那天魔女,兄弟則更是不能聽那鄭大剛之勸,畏縮不前的了!”

宋孚道:“要會天魔女的,不是我宋孚!”

吉威沉聲接道:“不是宋兄,那會是誰?”

宋孚笑道:“是這位方老弟!”

幾位老人聞言,同時一怔。

霍鳴風皺眉道:“方老弟要見那魔女作甚?”

宋孚心中暗暗失笑道:“這老兒問的真叫多餘……”

但他也明白,他們對方雪宜的武功,估量得太低,所以,纔在一聽到找那天魔女之人乃是方雪宜,自然免不了要吃了一驚,多此一問了。念動之際,口中應道:“劍神大俠在世之日,五魔不敢蠢動,而今大俠已然作古,這阻止五魔作惡爲非的大責,自是落在方老弟身上了!”

崔大公目光貯在方雪宜身上,沉聲道:“這位老弟已得陳大俠幾分真傳?”果然宋孚沒有料錯,他們正是不放心方雪宜的武功。

宋孚淡淡一笑,接道:“十成左右!”

崔大公聽得一怔,道:“宋老,這等時刻,豈是玩笑之時?”

宋孚道:“兄弟幾時玩笑了?方老弟不但已得到劍神陳大俠的全部真傳,甚至連他師祖留下的武功,也已全部習就了!”

霍鳴風大聲道:“宋兄,你這話可是真的!”

宋孚道:“並無半名虛言,霍兄倘是不信,不妨出手試上一試!”

霍鳴風似是未曾料到宋孚會說出這等話來,當下呆了一呆,道:“這個……”顯然,要他以丐幫幫主的身份,來與方雪宜動手,即便方雪宜是劍神陳大俠的衣鉢傳人,那也是十分不恰當的事,是故他無從回答可否……。

吉威這時哈哈一笑道:“宋兄,幫主怎可與方弟動手?你這是強人所難了!”

宋孚笑道:“那就不必試了!”語音一頓,接道:“各位之中,不知可有人與那柳媚娘動過手?”

矮方朔翁崑崙忽地哈大笑道:“宋老哥,那柳媚孃的武功,兄弟倒是見到過!”

宋孚道:“勝負如何?”

翁崑崙大笑道:“力戰百招,輸了一式!”

宋孚道:“翁兄不是她的對手了!”

翁崑崙呵呵笑道:“倘是拼命,也許能夠掙得個兩敗俱傷!”

此人說話甚是風趣,引得宋孚大笑道:“兄弟相信翁兄有此能耐。”

語音一頓,接道:“兄弟說將出來,只怕幾位兄臺不信,兄弟在那嘉定府附近,親眼到方老弟的三招之內,將那柳媚娘擊敗遁去!”

霍鳴風陡地大笑道:“足證英雄出少年,方老弟,老朽爲你高興!”敢情霍嗚風幫主是相信了!

方雪宜聞言忙道:“不敢當得幫主讚譽,晚輩不過是一時僥倖而已!”

宋孚這時接道:“霍兄,那魔刀田遠的武功,兄弟相信霍兄一定知曉了!”

霍鳴風點點頭道:“魔刀田遠的刀法之快,素有武林第一快刀之譽,兄弟也曾見識過的!”

宋孚笑道:“只可惜他空有第一快刀之譽了!方兄弟出手兩劍,就將他開腸破肚了!”

霍鳴風聽得一呆,耳中卻聽得吉威沉聲道:“宋兄,那田遠已然死在方老弟的劍下了嗎?”

宋孚笑道:“老夫親眼所見,自然錯不了的!”

吉威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望着方雪宜道:“如此說來,方老弟的劍法已得陳大俠的十成真傳了!”

宋孚道:“宋某幾時對人說過假話來着?吉兄等倘若仍然不信,何不聯手一試?”

想不到宋孚說話越來越發難聽,試想他們之中任誰一人出面試招,都已覺得不妥,何況他們聯招一試?

四位老人臉上的神情,齊齊一變,心中那份窩囊,可真非言非語所可形容。

崔大公,吉威雖然臉上變色,但卻強自忍耐下去了。

翁崑崙則呵呵一笑,自行解嘲,唯獨那擒龍手駱奇忽然大喝一聲道:“宋兄,你這般一再諷激兄弟等人,不知居心何在?”

宋孚笑道:“不到黃河心不死,如是你們親自出手一試,那勝過兄弟千言萬語了!”

駱奇冷冷地看了宋孚一眼,道:“閣下是有心要咱們出手一試的了?”

宋孚大笑道:“兄弟決非有心如此,只要幾位信得過宋某人自然可以免去動手啦!”

駱奇忽然大喝一聲道:“別人信得過你,兄弟卻有些不願……”

掉頭向方雪宜冷笑道:“駱某不才,倒要請教一下老弟的劍上工夫!”說話之間,已然打腰際取出一根尺許長短其粗徑寸的銅棒,迎風一抖,竟然長了三倍有餘,變成一根銅杖。

方雪宜本無動手之心,這時見他亮出丐幫獨門兵刃伸縮青銅打狗棒,不由得劍眉一皺,道:“駱長老,晚輩所學,不及師父萬一,咱們用不着比試了!”

駱奇聞言,卻是不予理會,一揮手中青銅棒,冷冷喝道:“老弟不必自謙,駱某今天一定要領教一番!”話音頓了一頓,接道:“老弟趕快撤劍,駱某可要動手!”銅棒一揚,當胸點了過來。

方雪宜心中暗道:“他如此相逼於我,說不得只好讓他們見只見識了!”心念一定,閃身讓過駱奇的攻勢,右手一按劍柄,嗆啷一聲,長劍已然出鞘。一劍在手,方雪宜的氣勢大不相同!

只見他凝神一志,目光注視着駱奇,微微一笑,道:“駱長老,請恕晚輩放肆了!”

長劍一舉,晶光突現,平直直向駱奇刺去。

駱奇攻出一棒之後,並未再進,他搶先動手的用心,只不過要逼得方雪宜拔劍,對方既已亮劍,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便再搶佔先機了。

容得方雪宜挺劍刺來,駱奇不禁暗暗失笑忖道:“這般稀鬆平常的劍招,也能傷得了魔刀田遠?顯然那宋孚是在胡說八道了!”

轉念之間,隨手一振銅棒,向方雪宜劍身撞去。

他一念輕敵,終於招來莫大的羞辱。

方雪宜這一招劍法看來十分平淡無奇,但包含的變化之多,決非駱奇所能想象,眼見銅棒即將擊中劍身的剎那,方雪宜陡然劍勢一沉,極其輕靈地一轉,劍尖已然指向駱奇胸前華蓋穴部位。

駱奇心中一震,急急的一吸氣,倒退一步。但見眼前品光暴長,漫天劍影,剎那間宛如一面巨網,將自己身軀,團團罩住。

那駱奇在丐邦之中,身爲長老,武功本是不凡,他如是在動手之際,不存輕敵之心,一開始便能全力應戰,方雪宜縱然高明,也難以一招就可將他擊敗。

但他卻是心生輕敵之意,小看了方雪宜的絕世劍法,只道像那般稀鬆平常的劍招,只要自己銅棒一舉,就可將對方長劍震得脫手而去。怎料他銅棒剛剛掃出,方雪宜劍勢已變,劍棒一錯而過,再想搶制先機,也已完全無望了。

只覺左胸膈骨一涼,覺得在方雪宜那重重劍影之中,不辨虛實的捱了一劍。這一劍刺得雖然不深,但已衣裂皮綻,鮮血溢出。

丐幫的幾位長老,在駱奇叫戰之時,包括幫主霍鳴風在內均未出聲阻止,他們的用心,也就是想瞧瞧那方雪宜究竟有多少能耐。

當方雪宜出劍攻擊的剎那,他們心中,也有着駱奇一般的想法,認爲方雪宜這一招劍法,太過平常,宋孚之言,浮誇不實。

只不過瞬眼之間,四人卻又同時八目狂睜,齊齊爲之一呆。

方雪宜稀鬆的劍法,忽而綿綿灑出,連念頭都未來得及轉,駱奇已然衣衫破裂,鮮血染胸。

這一劍,只使得駱奇狼狽不堪,丐幫幫主心生駭然。

崔大公失聲大叫道:“好劍法!”

方雪宜一劍得手,並未再進,抱劍當胸,淡淡一笑,向駱奇拱手道:“在下一時失手,請恕罪!”

駱奇閉目不語,任由胸前熱血順長衫滴落地上,雙手一鬆,銅棒噹的一聲,跌落青石地面之上。

霍鳴風此時如同在大夢之中驚醒,長長地吁了口氣,道:“劍神傳人,果然不同凡響,霍某今日方知,陳大俠一生令譽,決非幸致……”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方老弟承繼衣鉢,不負令師聲威,眼見武林之中,又出少年奇士,老朽憂世之心,也要稍安了!”

一片誠意,使人感動。

方雪宜聞言連忙笑道:“幫主過獎,區區心中慚愧得很!”

吉威兩眼之中,泛現着逼人的光彩,忽然仰天大笑道:“宋兄,你說得不錯,那柳媚娘能夠全身而退,那只是方老弟不曾起下殺她之心,否則,只怕十招不出,魔女定將授首。”

打從現身起,吉威就很少有過笑容,這時忽而大笑,那等衷心快慰之情,越發叫人看來舒暢。

宋孚點頭道:“不錯,方老弟如果存下誅殺之心,那柳媚娘自然是走不脫的了,不過……”他長嘆了一聲,接道:“天魔女較之柳媚娘,那又不可同日而語了!”

吉威聞言,笑容忽斂,沉聲道:“宋兄,兄弟不信天魔女能比柳媚娘強出多少!”

宋孚道:“這個,兄弟也只是聽人傳言,天魔女在五魔之中最爲難鬥,至於是否真個要比柳媚娘高明多少,兄弟也不敢斷言!只是……”

吉威道:“只是怎樣?”

宋孚道:“只是那天魔女既然享名如此之盛,想必定有那過人之處!”吉威兀自對於宋孚之言,有些不滿,冷笑道:“宋兄,你似乎被天魔女嚇破了膽了!”

宋孚忽地臉上微露尷尬之色,苦笑道:“吉兄,你沒有跟她碰過面吧?”

吉威冷哼了一聲道:“自然是沒有的了!不然,這世間之上,有了兄弟,就沒有了天魔女了!”他重新恢復了那冰冷的神情,語言沉厲,使人聽來,彷彿有些不寒面而慄。

宋孚眉頭一皺,道:“吉兄很豪氣啊!”

吉威陡然臉色大變,怒道:“宋兄莫非不情兄弟有那等決定?”

宋孚忽而大笑道:“不敢,兄弟算是信得過……”

顯然,他言猶未盡,言下依然充滿了不信之意。

吉威聽得心中大不好受,正待發作,霍鳴風也已瞧出吉威的窘迫之情,他不想再生枝節,當下呵呵一笑道:“宋兄,你們似是用不着在此鬥口,咱們還有很多重要事體,亟待商量呢!”

語音微微一頓,又向吉威笑道:“吉師弟,有一件事,愚兄要借重師弟的智……”

吉威聽得幫主有事借重,連忙肅容道:“幫主有何差遣,小弟敬候教諭!”

霍鳴風笑道:“眼前局勢,有了方老弟這等高手,咱們去那少林之日,鄭大俠的傳言,似乎不用考慮的了!”

吉威聽得皺眉道:“這個……”

他這般沉吟,顯然依舊有些不同意。

這時,那幫着駱奇裹傷上藥的翁崑崙陡地掉頭來,向吉威笑道:“吉師弟,小兄有一句話,不知說將出來,師弟願不願聽?”

吉威道:“師兄有話,不妨見示!”

翁崑崙道:“師弟何不問問方兄弟和鄭大俠的關係呢?”

他這句話,倒是提醒了吉威,方雪宜既是爲了鄭大剛被駱師兄言詞所辱,方始挺身而來,只怕他與鄭大剛之間,必然有着極其深厚的關係,是以,翁崑崙話音一落,他立即點頭道:“師兄說的是,小弟果然忽略了……”

忽然向方雪宜抱拳道:“方兄弟……”

方雪宜見他神色之間,一片誠謹,連忙抱拳還禮,笑道:“老前輩有何指教?”

吉威道:“想那中州三俠,乃俠義之士,方兄弟爲了鄭大剛之事,不惜現身搦戰,想必方兄弟與那鄭大俠之間,必然有着極爲深遠的淵源了?”

方雪宜肅容接道:“他乃是區區的大伯父!”

這時,霍鳴風忽然大聲道:“鄭大剛是你老弟的大伯父嗎?”

方雪宜:“不錯!”

霍鳴風怔得一怔,道:“這麼說,你與方二俠方天成是一家了!”

方雪宜遲疑了一下,道:“不錯!”

他一旦聽到方天成之名,腦際就出現在那嘉定城外,自己險些喪命的景象,是以,他猶豫了一陣,方始回答霍鳴風所問。

吉威目睹這等景,心中不由得一動,脫口道:“方兄弟,那二俠是你什麼人?”

方雪宜心中十分不願地接道:“大伯!”

吉威見他說話之時,神情上比他叫出鄭大剛是他大伯父之時,有着極大的不同,心中更是疑慮大起,有心問個明白,卻又覺着不便啓齒,只因爲這事實是越出一般倫理常情,一言不慎,就許招來無謂的麻煩;何況,方雪宜既能爲鄭大剛辱而挺身,自然不是一個乖悻倫常的不肖之徒,他對方天成表示冷漠,只怕另有道理……

思念之間,耳中忽然聽得霍鳴風大笑道:“方兄弟你是方天成的侄於?”

方雪宜皺眉道:“不錯!”

顯然,他對於方天成三字,有着無比的反感,故而對答之間,不肯多說一言半語。

如此冷淡的表情,使得霍幫主爲之一呆。

但他也未便詢問,心中暗道:“這孩子怎麼了?怎地對自己大伯,反不如一位異姓的伯父來得親切啊!”

吉威已然在心中有了打算,他知道關於方天成爲何被這位侄兒所冷淡,必有很大的來歷,急切之間,想要查問明白,那一定是很難的了!像這等叔侄間的恩怨,方雪宜八成也不會對外人言明,一旦問得太急,十之八九,便要多事了!

當下微微一笑,接道:“方兄弟,那鄭大俠既是你的大怕父,對他的爲人,方兄弟自是十分明白的了!”

方雪宜道:“區區與大伯父相聚之時,雖然年幼,但大伯父古道熱腸,忠義凜烈之氣,區區萬分敬仰!”

吉威笑道:“這麼說,方兄弟很同意吉某對鄭大俠的看法了!”

方雪宜點頭道:“老前輩所見,果是不差!想我那鄭伯父的爲人,縱然刀斧加身,也不會喪名求生的!”

吉威大感高興,向霍鳴風抱拳道:“幫主,方兄弟所說,應可證明那鄭大俠不會徒出空言,尚望幫主來日至少林,莫要逞那一時之仇忿……”他身爲屬下,言詞之間,只可說到這等地步了。

霍鳴風濃眉聳動,大聲笑道:“吉師弟,你這番好心,愚兄敬領了……”語音一頓,忽而長長一嘆道:“丐幫之中,從無危難退縮之人,但三位兄弟如此相勸,我又怎能不聽?這等事實在叫人爲難得很啊!”

翁崑崙忽然呵呵大笑道:“幫主,小弟有一句話,只怕說將出來,幫主見怪!”

霍鳴風道:“有話直講元妨,愚兄怎會見怪呢?”

翁崑崙道:“少林之事,幫主應該見機而爲纔是,師兄乃是一幫之主,自是不可陡逞匹夫之勇啊!”

霍鳴風沉了一陣,接道:“看來愚兄縱然不應允,那也是行不通的!”

崔大公這時忽然抱拳向霍鳴風一揖,道:“幫主有此明見,實是本幫之福……”

霍鳴風神情甚是激動,目光在幾人身上一轉,長長地吁了一口大氣,道:“小弟蒙大師兄這般愛護,真正叫人感激無已,如是我再不知自重,那豈非是太不通理了嗎!”

崔大公目光在宋孚和方雪宜身上一轉,沉聲道:“幫主有沒有指示?”

他這般語氣,只聽得霍鳴風一怔,道:“師兄有什麼話要講嗎?”

崔大公道:“不錯!”

忽然指着宋孚和方雪宜道:“他們兩位犯了本幫大忌,偷窺本幫長老聚會,按律應該懲治,不知幫主可有什麼打算?”

他竟然提出這等難題,不禁弄得霍鳴風愣在當地,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崔大公說的不錯,宋孚和方雪宜果然是觸犯了丐幫大忌,依照幫中規律,至少應親自到丐幫總壇向祖師爺主謝罪。

但霍鳴風在知曉了方雪宜乃是劍神陳希正的傳人以後,這等話又怎能說出口來?是以,剎那之間他倒想不出一個兩全之策。

宋孚在聽到崔大公所言,只不過淡淡地笑了一笑,方雪宜就有些不然,他呆了一呆,忖道:“這老花子怎會忽然間想起這事來了?莫非他們想藉口聯手對付於我?……”

敢情,方雪宜誤會崔大公乃是想袒護駱奇,並且爲了挽回丐幫聲譽,才提出此言。

思念之間,耳中忽然聽得吉威冷冷說道:“幫主,此規乃是歷代祖師手訂,咱們可不能違背啊!”顯然,他是火上加油了。

霍鳴風眉頭連皺,苦笑道:“大師兄和吉師弟說的都不錯,只是……”

站在遠處的駱奇突然笑道:“幫主,這等規矩不會從你而斷吧?”

方雪宜因是不知觸犯了此等規戒,要受到何等懲罰,是以心中有些不快,聞言大聲道:“霍幫主,這位駱大俠說的不錯,你不可斷送了丐幫的歷代聲望,方某冒犯之罪,也不想推卸,只消幫主說將出來,容方某思量思量如何?”

霍鳴風乾咳了一聲,道:“方老弟,此事叫霍某越發爲難了!想那陳大俠仍是本幫的大恩人,對你老弟,霍某怎好提懲罰二字。”

方雪宜聞言冷笑道:“幫主盛情,區區心領了!如若爲了在下,亂了貴幫家法,豈不是使得幫主成了叛幫的罪人了嗎?何況,這幾位長老就不會放過幫主呢?”

方雪宜已然動怒,霍鳴風哪有聽不出來的道理?但事在兩難,一時之間,叫他大有無從抉擇之苦。

這時,宋孚在旁到是顯得輕鬆地一笑道:“方老弟,你這般自找罪受,老朽可不大願意呢!”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宋老,咱們犯了人家幫規,如果不願受罰,不知是否有別的辦法可想?”

宋孚大笑道:“當然有!”

方雪宜道:“你老說出來聽聽看!”

宋孚笑道:“老弟,老朽說出來,只怕你也不願意做啊!”

方雪宜道:“晚輩行不行得,你老朽是不用言之過早,或許晚輩願意一試那也說不定呢!”

宋孚目光在霍鳴風身上一溜而過,接道:“其實,只要你老弟武功足以擊敗他們幫中長老以上的人物,這等懲罰之事,應是可以免去的了!老弟,只看你肯不肯跟他們動手了!”

方雪宜聞言,略一沉吟,向霍鳴風道:“霍幫主,宋老之言,當真嗎?”

霍鳴風點頭道:“不錯,本幫祖師在訂定幫規之時也曾考慮到,如果是有那武功卓絕之士,犯了禁忌,總不能爲了這等小事,傾全幫之力,作細微未節之事,甚至危及本幫全體子弟,是以特別規定,凡是武功勝過本幫長老之人,一旦犯禁,那位被擊敗的長老,就應代那犯禁之人受罰……”

方雪宜忖道:“如是依他所說,丐幫真有這等規矩,崔大公又何必當面提了出來呢?

想那駱奇乃是他們幫中長老身份,已然敗在我的手中,縱然要罰,那也是要那駱奇去代我受罰好了!”

忖念之間,他卻沒有想到,崔大公所以提出這等幫規,正是爲了對付駱奇。

霍鳴風話音頓了一頓,似是這纔想起,那方雪宜曾經擊敗了駱奇,兩眼神光暴現,凝視着駱奇,喝道:“駱師弟!”

駱奇暗暗一驚,抱拳道:“幫主有何教諭?”

霍鳴風道:“適才你與方老弟之戰,是你輸了!”

駱奇怔得一怔,道:“這個……小弟輸是輸了,但卻輸得有些不服。”

崔大公淡淡一笑,道:“怎的不服?莫非你還想再打一場嗎?”

駱奇陰沉地掃了崔大公一眼,道:“小弟如知這一戰乃是關係到犯禁之事,小弟就不會那等輕心大意了!”

霍鳴風皺眉道:“駱師弟,人貴有自知之明,陳大俠的劍法,豈是你我所能破解……”長嘆一聲,戛然而止。

他言下之意,是要那駱奇莫再丟人了!

駱奇冷冷接道:“幫主,小弟願爲本幫聲望,與方少俠作一死戰!”

霍鳴風聞言,兩眼一瞪,正待說話,卻聽得方雪宜大聲道:“尊駕不服,那就不妨再出手試上一試了!”

駱奇冷冷接道:“老夫正要與你決一死戰,不知閣下可敢放手一拼?”

方雪宜回顧了霍鳴風一眼,道:“幫主,請恕晚輩放肆了!”

一振長劍,指着駱奇道:“尊駕可以出手了!”

駱奇掣動銅棒,大喝一聲,有如泰山壓頂一般,直向方雪宜劈來。駱奇似是存心這一棒就要置方雪宜於死地,是故來勢之猛,使人看得獨目驚心。

方雪宜卻是神情十分從容,運劍一撩,由下往上反擋開去。

霍鳴風心中一震,暗叫不好,只因駱奇這一棒的力道,不下數百斤,方雪宜所用的寶劍,乃是輕的兵器,硬擋銅棒,實是十分不智之舉。

但他卻是不能說出來,一因自己身爲幫主,二來方雪宜不是外人,自己倘是隻助外人,那豈不叫幫中長老們笑話嗎?

這時,丐幫中的幾位長老,都有些兒緊張,只有宋孚知道方雪宜深淺,滿臉含笑,視如未見一般,大聲向霍鳴風道:“霍幫主,你這位駱師弟的棒法雖是很猛,但卻不懂取巧之道,僅此一招,就怕方老弟已然佔盡機先的了!”

霍鳴風聞言,心中一動,還沒有轉過念頭來,耳中已聽得方雪宜大笑之聲,道:

“柔能剋制,駱大俠這一招敗得想必依然不服的了!”

舉目望去,只見駱奇那根銅棒,竟然再度脫手!

原來方雪宜劍走輕靈,用了一手四兩撥千鉤的巧勁,順勢一引,將駱奇的銅棒撥得飛出五尺!

駱奇臉色大變,一言不發,移步拾起銅棒,緩緩向着方雪宜走了過來。

方雪宜一笑,接道:“駱大俠,這回你可要小心了,在下讓了你先攻三招,眼下可要回攻你一式的了!”語音甫落,揮手運劍,猛刺而去。

駱奇知道,方雪宜劍招變化之多,招式之精,絕非自己所可以擬,唯一可以致勝之機,乃在自己仗恃功力深厚,將對方擊退。

是以,方雪宜劍勢一發,他立即雙手搶棒,猛然向前撩去。

眼看劍棒即將相觸,方雪宜陡然身形一轉,迅快無比地踏出半步,寶劍一偏,穿透駱奇那深重的棒影,只聽得嗤的一聲駱奇前衣衫破裂,鮮血點點流出。

這一劍若非方雪宜心存忠厚,駱奇早已命喪當地了。

霍鳴風睹狀大吃一驚,脫口道:“方老弟,手下留情……”

敢情,他怕方雪宜年輕氣盛,一怒之下,就取了駱奇的性命。

方雪宜哈哈一笑道:“幫主放心,在下雖是鹵莽,但也不是那般草菅人命之人。”

話音一頓,立即向宋孚道:“宋老,晚輩已經打敗了丐幫一位長老,不知那犯禁之罪,是否可以免除了?”

他不問霍鳴風,而問宋孚,也正是他爲人厚道之處。

宋孚大笑道:“霍兄,你意下如何?”

霍鳴風長長一嘆道:“其實,方老弟不用二度出手,老朽也會要那駱師弟代他迴帶領罰了!”

宋孚大笑道:“霍兄果然是具有大智慧之士……”

崔大公這時抱拳道:“幫主,駱師弟既要代那方小俠受罰,何不立即令他回幫領責呢?”

霍鳴風瞧了那血染胸前的師弟一眼,道:“大師兄,駱師弟恐怕傷得不輕!”

崔大公道:“皮肉之傷,算得什麼?方老弟仁人之心,只是點到而已,幫主不用擔心了!”

霍鳴風沉吟了一下,向駱奇道:“駱師弟,你的傷勢很重嗎?”

駱奇有心裝作但知道瞞不過崔大公,只好搖頭道:“大師兄已然說過,只是皮肉之傷而已,中妨事的……”說話之間,探手自懷中取出一包金創藥,撕開衣襟,敷了上去。

霍鳴風點了點頭,向崔大公道:“大師兄,眼下前往少林,乃是極須用人之際,駱師弟如是回去,豈不少了一名好手?”

原來霍鳴風想留下駱奇對付魔徒們。

崔大公臉色一沉,道:“幫主,小兄有一句話,說了出來,尚望幫主莫要見怪!”

霍鳴風道:“大師兄有話請講。”

崔大公道:“方少俠未來之前,咱們果然顯得有些勢孤力薄,少不得像駱師弟這等好手,但眼下的情況,卻是大大不同了,有了方少俠一人,縱然咱們四人完全不去,那也不妨事了!”

霍鳴風眉頭一皺,道:“這個……”

吉威忽然冷冷接道:“幫主,大師兄所說不錯,駱師兄答應回幫領罰!”

霍鳴風似是迫於無奈,長呼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就叫駱師弟回幫吧!”目光一轉,向駱奇道:“駱師弟!”

駱奇臉上神色甚是怪異,顯然有些不願,但又不得不裝出恭敬的神態,道:“幫主!”

霍鳴風道:“剛纔大師兄所言,你聽到了?”

駱奇遲疑了一下,道:“聽到了。”

霍鳴風道:“師弟速速回幫,在祖師神位之前,悔罪十日!”

駱奇呆了一呆,道:“十天嗎?”

霍鳴風道:“不錯!”

駱奇道:“幫主,照祖師爺戒律,只須三天啊!”

霍鳴風冷冷一笑道:“三天之罰,只是指的外人,如是本幫弟子代人領罰,就要十天了!”

駱奇默默地看了崔大公、吉威一眼,拾起銅棒,抱拳向霍鳴風道:“幫主令諭,屬下不敢不遵,不知道是幾時動身?”

霍鳴風道:“即刻動身,不得延誤!”

駱奇應了一聲遵命,轉身向外行去。

方雪宜心中暗道:“瞧他一臉不高興之色,顯然他是不願離去的,只是他爲何又不願離去呢?”

一時之間,他覺着有什麼不對,只是想不出其中的道理何在。

崔大公目睹駱奇離去,忽然向廓下的少年大喝道:“敖兒過來!”只見那威猛的少年尹敖,應聲走了進來。

神態恭敬地向崔大公一禮,道:“大師伯有何見教?”

崔大公道:“跟在你駱師叔身後,看他去了哪裡?”

尹敖道:“弟子要一直跟在他身後嗎?”

崔大公道:“不錯!”

尹敖道聲:“遵命!”就待離去。

霍鳴風忽然笑道:“敖兒且慢!”轉頭向崔大公道:“大師兄,你要這孩子跟在駱師弟身後,不知用意何在?”

崔大公道:“這個……”

目光在宋孚和方雪宜身上一轉,道:“幫主,愚兄是怕那駱師弟一怒之下,亂了心智,如是在半路之上被魔女手下遇上,必將窮於應付,有了敖兒在後暗暗護送,豈不是放心好多了?”

霍鳴風似是知道崔大公說的不是真話,但也未再多問,只點了點頭道:“大師兄顧慮得也有道理!”微微一笑,向尹敖道:“小心護送你駱師叔,五日之後,可來少林覆命!”

尹敖恭敬地行了大禮,轉身出門而去。

這時,宋孚忽然哈哈大笑道:“崔兄果然思慮周詳,丐幫四老之首,確有過人之處!”

崔大公聽得臉色一變,道:“宋兄擡舉了……”

吉威卻冷哼了一聲,接道:“宋兄,這事乃是本幫自己的家務,尚盼宋兄莫再插手可好!”敢情,吉威也在拿話點醒宋孚!

原來崔大公要尹敖跟在駱奇身後,乃是他對駱奇生了疑心,以爲他可能已然叛幫投向魔女,宋孚何等精明,自己也猜出來,這方始拿話明捧暗損的損了崔大公一句!這一來吉威纔不得不暗暗點破,要宋孚莫再多管。

宋孚兩眼一翻,大笑道:“當然!當然!兄弟不管便是……”

那丐幫幫主霍鳴風乃是一個耿直之人,聽得三人言語,不由得臉色大變,失聲道:

“大師兄,你說的是什麼?莫非那駱師弟他……”顯得他是有些不信,說到這裡,不由停了下來。

崔大公長嘆了一聲道:“幫主,不是小兄疑心太過,實是那駱師弟的舉動,太叫人稀奇了!”

霍鳴風皺眉道:“大師兄,駱師弟身受恩師教誨栽培之德,他豈是那等忘恩負義,叛幫賣主之人!”

吉威接道:“幫主,三師兄言詞閃爍,而且存心挑撥幫主與兄弟等情感,他縱無叛幫之嫌,也有背義之失!”

霍鳴風道:“那也用不着派敖兒跟蹤於他啊!”

崔大公忽然大聲道:“幫主,本幫在武林之中,名望不在那其他八大門派之下,就是爲了本幫子最多,最雜,但卻沒有那不肖之徒,做出敗壞之事!”

霍鳴風道:“師兄說的果然是實話!”

崔大公目光一黯,接遭:“幫主,這中間的道理,幫主可知爲了什麼?”

霍鳴風笑道:“本派一脈相承,長幼之間,親如父子手足,自然人人都能重視全幫聲譽了!”

崔大公道:“幫規極嚴,一有可疑,立即就追而不捨地查出原因!”

霍鳴風忽然臉色一變,大步向前,向崔大公抱拳長揖到地,說道:“大師兄惠我良多,小弟身受了!”

目光轉到吉威道:“吉師弟,愚兄在這等事體之上,果真是失察太多,尚盼師弟此後能隨時提醒於我!”

吉威慨然笑道:“幫主,這是小弟分內之事啊……”

宋孚目睹他們之間如此客氣,心中大感快慰,失聲笑道:“霍幫主大略雄才,幾位又這等遇事謹慎,丐幫大展宏圖之日,老朽可以試目而待了!”

吉威這時淡淡一笑,道:“幫主,咱們已命中州弟子備有酒菜,不知可否擡將上來?”

霍鳴風道:“快擡,快擡,愚兄今宵十分高興,要與宋兄和方老弟等喝個痛快……”

吉威身向殿側子弟交代一聲,不一瞬便送上了一桌酒筵。

丐幫飲食,多非山珍海味,但調製手法之精,雖是大內御廚也難以望其項背。左右不過是雞、蛇等幾味,但卻滿滿擺了一桌,做了不下十道大菜送出。

五老一少,一連吃到天已發白,方始散席。

幾人在這關王廟中稍稍打坐調息,便入城會同了那安小萍和朱皓,一同前往少林而去。

當天未時左右,幾人來到少林中天福地門牌坊之下,只見四名憎侶迎上前來,擋仲去路!他們也不言語,只是不讓一行人過去。

安小萍瞧得甚是不解,向宋孚耳邊說道:“宋老,這些和尚好不講理啊!”

宋孚道:“怎見得?”

安小萍道:“他們爲何擋住我們的去路?我們不是前來爲他們排難解紛的嗎?”

宋孚笑道:“咱們沒有說明,他們自然不放心了!”

語音一頓,大步上前而去。

這時吉威已搶先冷冷喝道:“大師們可是少林門下的子弟嗎?”

那四名中年僧人互望一眼,由左首那位瘦小僧人合十接道:“不錯,貧僧等正是少林門下,不知幾位施主怎麼稱呼?”

吉威道:“老夫丐幫陰陽手吉威,這位是霍幫主!”

那名僧人間言皺皺眉道:“霍幫主嗎?”

吉威只聽得臉色一變,怒道:“和尚,你怎麼好像不信?”

憎人合十道:“貧僧果然有些不信!”

吉威怒哼了一聲道:“和尚,你對長輩說話,可要小心些纔是!”

只見那和尚忽然朗聲一笑道:“施主自稱長輩,不知憑了什麼?”

吉威冷冷應道:“就憑老夫與入凡大師的交情,就稱得是你們的長輩了!”

那和尚臉色一變,道:“施主,請問這武林之中有幾位丐幫幫主?”

霍鳴風聽和心中一震,脫口道:“丐幫幫主自然只有老夫一個人了!”

那和尚搖頭道:“不像啊!”

崔大公也忍不住怒道:“和尚,你休要放肆,貴寺入雲掌門見了幫主說話也不該如此大膽!”

和尚一笑道:“好說,只可惜各位來遲了!”

方雪宜目睹眼下情景,心中大吃一驚,暗道:少林向以清規戒法聞名天下,此刻見來,卻是大不相稱了……

他急思之間,聽得那和尚說是他們來遲了,不禁全身一震,脫口喝道:“怎麼來遲了?可是那天魔女將你們制服了嗎?”

那和尚目光在方雪宜身上一轉,冷笑道:“我少林寺是何等所在?那天魔女也配傷得了我們?”

吉威接道:“你這來遲之意何指?”

和尚道:“丐幫霍幫主早已在昨晚就抵達本寺了!”

和尚話音一落,霍鳴風等人不禁全部爲之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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