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青神色鄭重,緩緩道:“這便是柳某的恩師,昔日人稱‘折梅手’的司徒守義。”
凌劍雲心中一震:“這原來是司徒前輩!”
柳文青聽他語聲驚異,不禁問道:“你見到這畫像,怎會突然如此激動?難道……”他忽然心中一跳,“你見過他?”
卻見凌劍雲緩緩搖了搖頭:“司徒前輩據聞已不見俠蹤十餘年了,我沒有見過他,但是……”他沉思道,“我在虯龍幫總壇的一間屋子裡,卻見到了一幅跟這一模一樣的畫像。”
凌元峰沉吟着道:“如今我們已經知道虯龍幫主就是宗正南這廝,那麼這‘折梅手’是他的師父,虯龍幫總壇有他的畫像也不奇怪啊!”
凌劍雲看了柳文青一眼,才道:“可是那宗……已經被逐出了師門,以他現下的行徑來看,他又怎麼會……還有一點,一模一樣的畫像,爲什麼要畫兩幅呢?”
這的確是有點奇怪,凌元峰也沉思不語了。
忽聽柳文青又開口了,但語調有些奇異,竟像是在微微顫抖:“那是因爲……兩幅畫像,是不同的人畫的。”
“什麼?”凌劍雲不禁追問。
柳文青像是陷入了回憶中,緩緩道:“這裡的一幅,是當年的丹青高手‘宮盈盈’給師父畫的,當真是名家手筆,惟妙惟肖。我師妹當年也酷愛丹青,一見之下,大是羨慕,便決意要學畫一幅,費時三個月,才終於畫了出來。拿給師父看時,他老人家喜不自勝,稱讚師妹已有了七八分宮盈盈的神韻,當即小心地收存起來。”他嘆了口氣,“後來師父灰心喪氣,出外雲遊,就只帶走了師妹的這幅畫作。”
凌劍雲聞言,沉吟半晌,忽然一驚:“這麼說,那幅畫應該是在司徒前輩手裡纔是,怎麼竟然出現在虯龍幫總壇裡?”
柳文青不語,臉色卻沉重起來。司徒守義已然十數年不見蹤影,也沒有他半點消息,而本應在他手中的畫作卻出現在了虯龍幫總壇之中,這豈不是……
“不對不對,還有一點!”凌劍雲沉思了半晌,忽然又道,“我陷在虯龍幫總壇的時候就覺得有些奇怪,那裡的亭臺樓閣都樸實無華,一點也不豪奢,以方纔我們去過的山洞來看,宗正南不是一個簡樸的人,怎會將總壇弄得那般平淡?在我看來,那兒倒是很有世外高人隱居避世的味道。”
“你是說,”凌元峰目光閃動,“那虯龍幫總壇不是宗正南建的,而只是他……霸佔的?那地方原來住着的另有其人?”
柳文青聞言,沉思了半晌,沉聲道:“如果那兒真如凌少俠所言,是個隱居避世之地,那麼柳某的恩師的確有可能隱居在那兒……只不過,恩師是絕不可能容許他如此胡鬧的……”
那“折梅手”即便不會坐視不理,但他還有沒有“不容許”的資格恐怕還是個未知之數……凌劍雲暗暗想道,但嘴裡卻也不好說出來了,想了想,忽又問道,“柳堡主,你可能猜得出司徒前輩的隱居之地在哪兒嗎?或者,在他平日的字裡行間有沒有表現出對哪一個地方尤爲喜愛?”
柳文青被他問得一怔,用心地回憶着,微皺着眉道:“恩師性喜山水,天下多少大山大澤,他老人家悉數走過,但他最喜歡哪處地方……還真難說了……”
凌劍雲聞言,不禁有些失望,想了想又問:“難道司徒前輩出外遠遊之前就不曾交代過一句話嗎?”
柳文青忽地長嘆一聲:“恩師被我們這些弟子氣得心灰意冷,這才遽然遠遊……唉,恐怕連師妹都不知道他老人家行蹤何處……”
凌劍雲想到宗正南當年的所作所爲,明白柳文青所言非虛,不禁也嘆了口氣。
默然半晌,凌劍雲又擡頭看向那司徒守義的畫像,看到那肅穆的面容,端坐的身姿,忽然覺得他那看似威武的神情中卻透出了一股無奈,想他一位嚴正的武林大俠,卻教出了一個爲禍江湖的弟子,誠然可悲可涼,難怪他要飄然遠去了……他有些呆呆地想着,目光忽然轉到畫像上的一行他方纔未曾注意的小字上:南歸秋風雁飛回。
“南歸秋風雁飛回?”凌劍雲頗覺奇怪,唸了兩遍,喃喃道,“這是什麼意思?”
柳文青聽得凌劍雲唸了這句話,忽然眉頭一皺,凝目沉思了一陣,忽然失聲道:“不錯,一定是雁山!”
衆人都被柳文青驚動了,眼神紛紛注意起來。
凌劍雲回過頭,急問道:“柳堡主,你說什麼?什麼雁山?”
柳文青道:“我記得,當年宮盈盈給師父畫像時,師父就曾經念過這句話。師父最愛的飛禽便是雁,他說過,待他厭倦江湖之時,便要終日與雁爲伍,隱於塵外。”
凌劍雲精神一振,道:“那就一定是了,司徒前輩一定隱居在雁山!只是……雁山,在什麼地方?我從未聽過‘雁山’之名。”
柳文青道:“雁山是因爲南歸之雁大多棲於那兒而得名,但雁山只是一個簡稱,那座山的全名該是‘雁宕山’。”
“什麼,雁宕山?這怎麼可能?”凌劍雲忽然失聲道。
柳文青一怔,道:“爲什麼不可能?”
“因爲……”凌劍雲欲言又止,想了想,又搖了搖頭道,“算了,沒什麼。”
柳文青也未多問,沉思着道:“若是虯龍幫總壇真的就是恩師的隱居之地,那麼,我少不得也要上雁山一趟了……”
“劍雲,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凌劍雲正在月下庭院中獨自徘徊,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語聲傳來。
他擡起頭,瞧見果然正是凌元峰,揹着手緩緩走來。
“爹,” 凌劍雲嘴角一揚,“我還不想睡,所以出來走走。爹怎麼也還沒休息?”
凌元峰走到他身邊,淡淡道:“因爲我想找你說說話。”
凌劍雲怔了怔:“找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