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青仔細地看着油布上的字跡,忽然神情一震,將油布交給了慈妙師太:“師妹,你看看,這字跡……”
慈妙師太神色淡然,只瞧了那油布一眼,忽然訝然道:“這……這是爹的字跡!”
柳文青轉向女兒:“倚雲,你在哪兒找到這油布的?知道這油布是誰的嗎?”
柳倚雲見到父親如此着急的神情,不禁一怔,忙道:“在一個山洞裡,在一具……”說到這,她忽然頓住,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臉色驀地慘變。
“怎麼了?怎麼不說下去?”柳文青瞧見女兒臉色,不禁追問。
“我……”柳倚雲欲言又止。
“在一具白骨面前找到的。油布的主人已經死了,屍身都已化成了白骨。”凌劍雲忽然接口道。
柳文青一震:“死了?師父已經死了?”他忽然緊緊地盯住了凌劍雲,“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
凌劍雲身子也一震,緩緩道:“被人殺死的。”
“被誰殺死的?”柳文青追問道。
一旁的柳倚雲臉色蒼白如死,盯着凌劍雲。
凌劍雲忽然閉了閉眼,痛苦地吸了口長氣,還是說了出來:“虯龍老人,凌傲天,我的祖父。”
柳文青震住了,凌元峰震住了,衆人都震住了。
半晌,柳文青才又低低地開了口:“你能把整件事說清楚嗎?”
凌劍雲苦笑一聲:“我也是直到現在才真正把這件事弄清楚了……據我猜,虯龍老人與司徒前輩本是知交好友,虯龍老人創出《虯龍錄》武功,本是無敵於天下,但兩人一次在山洞中聚會,司徒前輩卻創出了一套鞭法,竟然可破虯龍掌法。兩位前輩爭執不休,虯龍老人惱怒之下,失手殺了司徒前輩……之後,虯龍老人清醒過來,悔恨不已,留下遺言,負疚自盡……”
這又是一段讓人震驚的武林辛秘,衆人又是大大詫異了一番。
宣尚義喃喃道:“難怪這兩位奇人都突然地在江湖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柳文青忽然嘆了口氣:“想不到我們兩家還真的是世仇呢,唉……”柳倚雲聞言,身子一顫。
凌元峰目光閃動,凌劍雲心裡也不是滋味了。
“怎麼,難道你們到現在還沒能吸取教訓,還想將這仇恨再延續下去嗎?”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忽然響起,緊接着一個蓬頭老人落到了衆人之間,但背向他們,不現面目。
但看他這背影,人人都看出了這就是那個幾次三番幫了他們大忙的亂髮遮面的神秘的蓬頭老兒。
柳文青忽然抱了抱拳道:“昨日幸蒙閣下指點路途,我等才能順利找到此處。未請教閣下上姓大名?”
蓬頭老兒忽地大笑一聲,轉過了身來,只見他這次居然沒有用亂髮遮住臉,露出了一張飽經滄桑但卻睿智精神的臉。
衆人剛一怔,忽聽凌劍雲驚訝地喊了一聲:“師父?”
凌劍雲這聲師父一出口,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郭旭失聲道:“師父?你……你難道就是……‘劍神’上官弧?”
蓬頭老兒上官弧微微一笑:“不敢當,正是老朽。”
衆人盯着上官弧,都是滿懷驚訝,但凌劍雲心中震驚卻遠勝衆人,忍不住開口道:“師父,您老人家原來也重在江湖中走動,爲什麼要隱瞞弟子呢?”
上官弧看着他,嘴邊的笑容立時不見,忽然一陣風似的掠了過來,擡手就在凌劍雲額上重重一敲:“你還敢惡人先告狀!爲師在江湖上,前前後後幫了你多少次了,在你面前現身多少次了?言語中也有提點,你不是自恃聰明的嗎,居然一直都沒有認出來?真是虧我養了你十幾年!你這沒良心的臭小子,才下山多久就把爲師的相貌都忘了!”
凌劍雲痛得咧嘴,擡手撫着額頭,頗是委屈道:“這哪能怪我,我從來不曾見過師父披頭散髮的樣子啊,更何況遮住了臉……”
上官弧臉一板:“還敢辯嘴!”
凌劍雲只好乖乖地閉上嘴。
凌芷仙瞧見了哥哥的樣子,想笑,偏又不敢笑。
上官弧似乎已教訓夠了,忽然又露出了笑容,轉向了凌元峰和柳文青:“兩位可以借一步說幾句話嗎?”
上官弧、凌元峰、柳文青三人一起走進了竹林。
上官弧的臉上微微帶笑,似是心情頗是愉悅。
相比起上官弧,凌元峰、柳文青的臉色卻有些沉重,且兼帶上了些許疑惑,顯是在猜測上官弧單獨叫他們到一邊來究竟想說什麼。
走到竹林深處,衆人都已瞧不見了,上官弧才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兩人,笑笑道:“這裡正好,安靜舒服多了,我們也正可以好好地說說話。”
凌元峰忽然抱抱拳道:“上官前輩,在下雖不知你叫在下來此有何用意,但無論如何,前輩對我兒有養育教導之恩,在下還是要先謝過前輩。”
上官弧一笑,擺擺手道:“不必客氣,那孩子也給老朽解了十幾年的悶,再加上他下山以來並沒給老朽丟臉,也算報恩了。”他頓了頓,忽然深深地看來凌元峰一眼,“不過,這十幾年來,你沒有對那孩子盡到當爹的責任,你是不是有些愧對他呢?”
凌元峰一怔,才黯然道:“不錯,造化弄人,我也無可奈何了。”
“既是如此,你就不該再讓他痛苦了。”上官弧忽道。
凌元峰又是一怔:“什麼?”
上官弧目光充滿睿智,道:“你自從喪妻失子之後,這十幾年終日生活在仇恨之中,想必你早已深深體會到仇恨帶來的痛苦。你難道忍心讓劍雲也來嚐嚐這種痛苦嗎?”
凌元峰目中突然閃過了一絲銳利的光。一旁靜聽着的柳文青神情也突然一動。
“所以,老朽特意請你們借一步說話,就是想讓你們兩家將仇恨揭過,不要禍延子女。”
凌元峰、柳文青都不禁聳然動容。
柳文青沉吟半晌,坦白道:“關於致使凌兄喪妻,在下早已承認,這的確是我之過,無可抵賴,凌兄若要動手報仇,在下也只好認了。可是……就在剛纔,兩家的仇怨突又多了一樁,那就是先師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