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非道:“敝寺的這條規矩……不便更改,還望小施主見諒。”
凌劍雲淡淡一笑:“大師言重了,我等只是有些遺憾罷了。”
悟非默然半晌,合掌道:“兩位小施主既遠道而來,貧僧自該替敝寺一盡地主之誼,兩位若不見棄,請至貧僧禪房歇息吧。”
凌劍雲略一沉吟,道:“既如此,那我等打擾了。”
悟非當先帶路,凌劍雲飛快地給了柳倚雲一個眼神,兩人跟隨悟非而去。悟非帶着兩人繞到了寺廟後面,只見是整齊的一排廂房。
悟非打開了一間廂房的門,回身肅客:“請!”
凌劍雲暗中戒備,拉着柳倚雲走了進去。
進了廂房,流目四顧,只見裡面簡單無比,只有一張牀,一張桌子,桌上放着茶杯茶壺,沒有椅子,角落處堆着幾塊蒲團。
悟非將三個蒲團鋪在地上,笑向二人道:“室中簡陋,委屈兩位就在蒲團上坐吧,貧僧給兩位沏杯茶來。”
凌劍雲心中一動,忙道:“不敢有勞,大師請坐吧,我等還有事請教。”
悟非正背對着他們,看不清臉上表情,只見他身形頓了頓,才緩緩走回來,坐在蒲團上,高喧了一聲佛號:“小施主有何見教?”
凌劍雲道:“不敢。我等只是好奇,究竟何系‘念恩日’?”
悟非神色鄭重,道:“五十年前,此鎮有一場瘟疫災難,死傷慘重,恰有一雲遊僧人路過此處,大是不忍,便施回春妙手救治百姓,終於保住了大多鎮裡百姓的性命,最後卻力竭而死……”
柳倚雲不禁“啊”了一聲,凌劍雲也聽得肅然起敬。
悟非接道:“鎮裡百姓爲感念僧人的恩德,建了一座‘念恩寺’,並將僧人圓寂之日定爲‘念恩日’,每月進香拜祭,數十年不改此舉。”
“原來如此。”凌劍雲道,“那爲何‘念恩日’不進香之人不能入寺呢?”
悟非臉上忽然閃過一抹古怪的神色,雖只一瞬,但卻逃不過凌劍雲的眼睛,但他沉住氣沒說什麼,悟非緩緩道:“這是敝寺現任方丈定下的,貧僧實也對原因不甚瞭然。”
凌劍雲心下忖思,嘴裡卻緩緩道:“難道貴方丈沒有解說過定此規矩的原因嗎?”
悟非擡頭看着凌劍雲:“方丈本就有權定下寺中規矩,只要不違揹我佛,那便無可厚非。”
凌劍雲淡淡一笑:“貴方丈定下新規矩,難道不該向全寺交代清楚,以釋全寺之惑嗎?”
悟非原已微閉的雙眼忽地睜開,眼中似有一絲神芒閃過,凌劍雲心中不禁微微一震。
悟非看了凌劍雲半晌,忽然道:“小施主似是對敝寺方丈很是懷疑?”
凌劍雲頓了頓,道:“豈敢,在下只是有些好奇,多問了兩句。”
悟非默然半晌,極輕地嘆了口氣,忽然站起身,神色冷漠道:“兩位施主請吧,兩位言語辱及敝方丈,恕貧僧不多留了。”
凌劍雲、柳倚雲不禁有些莫名其妙,雙雙站了起來,悟非神色冷漠地走向門口,經過兩人身邊時,突用極輕的聲調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能退則退。”
兩人一怔。凌劍雲思緒轉動,忽然皺了皺眉。
凌劍雲拉着柳倚雲出了廂房,轉回“清平客棧”去。柳倚雲滿心不解,忍不住問:“凌大哥,悟非大師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凌劍雲看似漫不經心地走着,暗中卻低聲道:“這‘念恩寺’不是座簡單的寺廟,恐怕背後已經被什麼人操縱了。悟非大師暗中警告我們,只怕我們已經被他們盯上了。”
柳倚雲冰雪聰明,聞言也立即壓低了聲音:“那我們現在怎麼做?”
凌劍雲悄聲道:“裝成什麼都不知道,先回客棧。”
兩人迅快地回到了“清平客棧”,謹慎地關好了房門,凌劍雲道:“看來,我們到的正是時候,剛巧趕上了一場好戲。”
柳倚雲眉頭皺着,想了想道:“凌大哥,我們進這‘飛魚鎮’不過才半天一夜的功夫,怎會這麼快就被盯上了。”
“這‘飛魚鎮’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凌劍雲淡然一笑,“再加上對那雲遊僧人的敬意,‘念恩寺’香火鼎盛,香客的形貌,寺裡僧人大概都記下了。盯上我們,是因爲我們是生面孔。”
“他們好像不大歡迎鎮外來人。”柳倚雲道。
“不錯。這就說明,他們背後有什麼人,在進行一場陰謀。”凌劍雲沉思着道,“但他們背後的人,可能是綠林草寇,也可能是武林人物,究竟有什麼目的,那就難猜了……”
話未說完,忽然一陣敲門聲響起。兩人一怔,凌劍雲先給了柳倚雲一個眼神,才起身開了門。門外站着店小二。
“什麼事?”凌劍雲道。店小二哈了哈腰:“小的給客官添點茶水。”
說完便向桌子走去,突然腳下像絆到了什麼,一個踉蹌,嘴裡“唉呀”了一聲,整個水壺向凌劍雲甩去。
凌劍雲本能地一個側身讓過,伸手拽住店小二的衣領,手一伸,準確地鉤住了那水壺。
店小二站穩了身子,駭得連向凌劍雲哈腰道:“小的笨拙,客官原諒……”凌劍雲隨意道:“沒事。”
店小二加滿了茶壺,才躬身退了出去。
凌劍雲眉頭忽然一皺,心中若有所悟,用茶水在桌上寫了一行字:行跡暴露,已引起敵人注意,晚間小心,將計就計。
一日很快過去,暮色降臨,凌劍雲早早坐息了一陣才睡下。
門外傳來敲門聲,凌劍雲心中一動,閉目假寐。
只聽窗子“咯”地一聲輕響,接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飄進。
迷香!凌劍雲忙閉住了呼吸,靜待其變,足足等了快一盞茶的功夫,才聽得門輕輕一響,似有幾個人輕悄地走了進來。
凌劍雲沉住氣一動不動,任憑他們把自己擡了出去,只覺自己被擡上了一輛馬車,又聽到身邊又被放了一人。
馬車轆轆前行,凌劍雲悄悄地睜開眼睛,看了身邊的人一眼,果然正是柳倚雲。凌劍雲伸手碰了碰她的手,柳倚雲睜開眼睛,對着凌劍雲嫣然一笑。凌劍雲也不自禁回以一笑,纔在柳倚雲手中寫道:見機行事,小心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