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穿上整整齊齊的衣服,被化妝師打扮得漂漂亮亮時,何矜夏就感覺有點違和了,覺得這個形象太過正式。
人出現在公衆面前的形象和私底下的形象終究是不一樣的,劇本里陳曉慧纔剛畢業,呆在家裡都一個月了,看着要更落魄不修邊幅一些,精神也有氣無力。
雖然感覺到了問題,但她並沒有第一時間說出來。
小明星在劇組裡是沒有質疑權的,這是羅佑在她進入劇組裡千叮嚀萬囑咐的事,何矜夏也緊緊恪守着這條準則,少說多做就是不出錯。
解決完了氣質問題,接下來的拍攝進入了正軌,何矜夏將陳曉慧還沒進入職場前的行爲動作,說話方式都拿捏得很好,每一幕拍兩三遍就能過了。
這讓董沁不由鬆了口氣,心裡也對何矜夏產生了好奇。
物體都是有慣性的,人也如此,當一個角色拍得久了,在接觸新的角色時,就會做出之前角色慣有的動作。
這是無意識做出來的,要糾正就想相當於把一個人習以爲常的習慣強行扼制掉,對於一些明星而言這很難做到,糾正的過程也很痛苦。
但何矜夏似乎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擔憂。
進入職場的陳曉慧雷厲風行,她的表情,動作都經過職場的磨鍊,而沒進入職場的陳曉慧是青澀的,有着還在學校時的天真,豐富的面部表情,脾氣也要更暴躁一點。
何矜夏在這兩個形象中很切換自如,不會陷入了其中一個就入不了第二個。
如果是一個老演員,這沒什麼出奇的,但根據她調查的資料,這是何矜夏第一次拍戲吧?
第一次拍戲就能做到這個地步……
董沁心裡忍不住“嘖”了一聲,默默感嘆一句新人可畏,朝外喊了聲:“卡!明天繼續拍!”
“啪、啪、啪!”一陣鼓掌聲響起,現場所有人都在拍手,慶祝收工。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何矜夏被化妝師卸完妝後,乖乖地待在劇組裡等着她的減肥餐。
董沁關掉了攝像機,走到何矜夏身邊和她坐在一起,隨意地問:“不出去走走?”
何矜夏搖了搖頭,老實地說:“不認識。”
董沁:“啥?”
何矜夏:“不認識路,不認識人,人生地不熟,不願意走。”
董沁聞言,臉色有些古怪地看着何矜夏,道:“有時候覺得你這個人吧,挺奇怪的,喜歡用古禮,性子淡,不愛出去,就像是古代那什麼……”
“哦,對,就像是古代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黃花大閨女一樣,特別安靜。”
何矜夏朝她露齒一笑,明眸善睞:“因爲我就是從古代穿越過來的啊。”
一陣微風吹過,天上似乎出現了三隻烏鴉,嘎嘎嘎地叫着,枯黃的樹葉打着轉兒飄落,徒顯淒涼。
董沁覺得自己被冷到了,冷笑話的冷。
好半晌,她回過神來,驟然發出一聲爆笑:“哈哈,哈哈哈……”
看着董沁捧着肚子笑得停不下來,何矜夏臉上劃過一抹無奈。
世界上最悲催的事情,莫過於我在講真話,但沒有一個人相信。
董沁笑了半天,好不容易纔挺直腰背,伸出手重重地拍了幾下何矜夏的肩膀,道:“我錯怪你了,其實你性子一點都不淡,你只是表面冷漠而已,你的內心激情的波濤洶涌。”
何矜夏:???
說的都是些什麼鬼!
笑過之後,董沁跟她談起正事:“你之前怎麼覺得陳曉慧青澀的形象是毀在了造型上?”
何矜夏臉上笑容微收,思考了下,說出早就準備好的回答:“我是在網上搜的帖子,看別人說出去外邊工作和在家裡區別很大。”
“說在家裡,頭髮就像幾天沒洗髮了黴一樣,衣服如鹹菜,臉上爆痘,不化妝,邋里邋遢……”她張口就說出了一堆形容詞。
這些資料,她也是真的搜過,但一開始覺得不對勁,是憑藉着她過往在紅院裡的經驗。
以前紅院喜歡搞一些模仿活動,賺取各位世家公子們手裡的銀子,她作爲紅院裡的頭牌,這些活動都不能錯過。
今天,她可能是某位世家的貴女,明天,可能就變成了某位貴女的丫鬟,後天,又是穿着粗布麻衣的貧民……演得多了,她對這些都頗有心得,一眼就看出之前的造型不對勁。
旁邊,董沁忍不住點了點頭,附和道:“對,很多人在家都是這種狀態,陳曉慧是個普通人,更應該是這種狀態,這點是我考慮不周了。”
何矜夏搖了搖頭,認真誠懇地說:“導演,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董沁見她忽然這麼認真,愣了下,隨後搖頭道:“還不夠。”
何矜夏微微側了側頭,擺出傾聽者的姿勢,沒有講話,董沁沒注意她的小動作,也不想在這個話題聊下去,轉而說:
“你來我這邊拍戲,你的公司知不知道?”
何矜夏臉上閃過一抹猶豫,有些遲疑。
董沁見她這樣,臉色一肅,板着張臉說:“怎麼,我除了是導演也是你的朋友啊,這點小事也不能跟朋友講嗎?”
何矜夏臉上揚起一抹苦笑:“沁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桐華和華藝是敵對公司……”
這兩個公司從朋友變不和,再從不和鬧成敵人的相愛相殺史,羅佑在她進劇組時已經反反覆覆跟她講過很多次了,讓她悠着點。
何矜夏感覺自己都能把羅佑說的那些話給背出來,怎麼還敢以身涉險。
不過,也不是不能在規則之外透露出一些衆所周知的東西。
正當董沁以爲打探沒戲時,何矜夏又接着道:“但告訴給朋友一點點小消息,還是可以的。”
董沁臉上露出了絲得逞的笑容,何矜夏臉上也是笑,狐狸那般狡猾的笑。
接下來,兩人友情聊天十分鐘。
董沁離開的時候,臉上又是滿足又是遺憾,表情之豐富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何矜夏看着她離開,繼續待在劇組裡,等拿到了營養餐,才走進自己的房間邊吃着飯,邊打起了羅佑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