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王奈傑當時腦子裡就炸了，騰地從椅子上彈起來，一句話沒說直接衝進了人堆裡。
就看見地上躺了兩個人，正在低聲哼哼着。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都別動他們！”
袁八爺一把喝住幾個想要上去扶人的工作人員，以和年齡極不相符的敏捷衝上前，蹲下查看兩人傷勢。
王奈傑走到他跟前，緊張地觀察着，其中一人很快自己爬了起來，只是半邊胳膊耷拉着，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
另外一個就嚴重多了，嘴角已經可以看見血跡，不過還有意識，眼睛微微睜着，說不出話。
袁八爺翻翻他的眼皮子，又聽聽聲音，摸摸身上，站了起來：“弄個擔架過來，趕緊送醫院！”
“怎麼樣？”王奈傑緊張地詢問。
“肋骨斷了，其他看不出來，估計是摔傷了內臟，得趕緊擡走送醫院。”袁八爺一邊說着一邊指揮人手。“你們三個人平着擡，動作輕點……”
“剛子，你們幾個趕緊的！”
白斯立馬拉着人上手，把受傷的特技演員搬上擔架。
王奈傑跟在旁邊，一邊走一邊叮囑他道：“你親自帶車過去，直接上銀城中心醫院，提前聯繫好急救……”
影視城離市區有一段距離，等救護車來耽誤時間，還不如直接送去醫院。
見他表情嚴肅，袁八爺拍拍肩膀安撫：“王導放寬心，以我的經驗，性命無虞。”
聽到這句話，王奈傑微微放鬆了一些。
所謂久病成良醫，袁八爺這批都是香江當年搏命搏出來的武指，拍戲的時候摔摔打打那是家常便飯，骨折、失禁、肌肉萎縮甚至送命都有可能。最高峰的時候，救護車都要在片場外面守着，醫院都會提前留牀位，可見受傷機率有多高。
在這樣環境下成長起來的老武指，對於跌打外傷也是頗有心得、見多識廣，多少能判斷個七八成。而且以袁八爺的老成，沒把握不會說這話。
“那這邊的拍攝？”白斯有些擔心。
“這邊交給我們，你趕緊走，把蔣三江帶上，到了那邊先交錢，有什麼情況隨時告訴我！”
王奈傑推他一把，催促道。
如果不是這場戲的拍攝太複雜，準備工作已經做了相當久，不能功虧一簣，他都準備跟去醫院了。實在是現場幾百號人等着，不可能丟下不管，分不出身，這才只讓白斯跟着。
等到人送走了，王奈傑看着另外一個受傷的人：“你怎麼不去醫院？可千萬別逞強。”
“沒關係，只是脫臼而已……接上了。”這個是袁八爺手下的武師，也真是硬氣，一轉身的功夫，居然就叫師兄弟幫忙把胳膊接上了。
把現場人找來一問，王奈傑才搞明白事故的原因。
吊威亞看起來早已經司空見慣，不算什麼高難度特技，但其實對於威亞師的要求還是很高的，機器呆板不知變通，人力又不可能永遠穩定，沒經驗的人，拉起威亞又軟又飄，畫面極其難看。
今天這場戲，難就難在吊威亞的演員太多了，一時間根本找不到那樣多的資深威亞師，畢竟西堡不比沿海那些大影視城，也不是京城這樣的劇組雲集之地。
出問題的那組人，就差在經驗上了。
由於位置靠的太近，一個疏忽沒吃上勁，和隔壁組撞到了一塊，直接導致受傷的特技演員從近十米高的位置掉了下來。
幸好傷者跌落的時候，和另一個武師蹭了一下，那武師憑本能伸手拽了一把，減緩了下墜的力道，否則傷勢可能更嚴重。
脫臼的胳膊，也是這麼來的。
總而言之，的的確確就是意外。
王奈傑只能嘆氣，千算萬算，再三檢查所有的設備和固定鋼絲繩，就是爲了確保安全，結果沒料到，問題出在了人身上。
導演不好當啊！
這拍戲也不像玩遊戲，屬性夠了就能一路平推、事事順利。謀劃的再好，能防得住人一時疏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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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心情，繼續拍攝沒拍完的鏡頭。這個意外一出，剩下的人更認真了，一個個瞪大了眼睛、聚精會神，生怕出半點問題，拍攝反而異常順利。
不過王奈傑卻高興不起來，始終心裡吊着的，擔心醫院那邊的情況。
快收工的時候，白斯終於打來電話，摔傷的人胸片、CT各種檢查都做了，醫生說還算幸運，傷勢不算重，除了骨折之外，還有一定程度的肺部內出血，但是沒有生命危險。
聽到這個消息，王奈傑長出一口氣。
“王導，這兩個怎麼算，讓他們賠錢走人？”特技組長孫昌依舊臉色鐵青。
拉威亞的人都是他找來的，作爲負責人，出了問題也難辭其咎。
王奈傑看看犯錯的兩個人，都是年輕人，一看就是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皮膚黝黑、老實巴交。被人看着在旁邊坐了幾個小時，都已經嚇得臉色慘白，一副手腳不知道該往哪放的模樣。
劇組不是慈善機構，這種人爲的事故，按理說醫藥費、營養費、誤工費什麼的讓他們賠償天經地義，誰也說不出不是來。
誰讓他們犯錯了呢？
王奈傑皺眉片刻，指指兩人：“想當威亞師，就得記住手裡捏着的都是人命，這個錯犯不起。人只是受傷，這是不幸中的萬幸。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心裡過得去這個坎嗎？希望你們吸取教訓。”
兩個年輕人臉更白了，囁嚅着想要說話，卻又張不開口，完全不知所措。
王奈傑嘆了口氣，朝孫昌道：“工錢扣下，讓他們離組。”
這就是不要他們賠錢了。
人都會犯錯，吃飯還有噎着時候，意外在所難免。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揪着兩個懵裡懵懂的小子也沒什麼意義。
也是他們幸運，人沒死、沒殘，另外《大話西遊》劇組也不差錢，知道要拍很多危險戲份，團體意外險、高端人身意外險這些該買都買了，沒有爲了省錢摳摳索索。
否則還真得讓他們賠。
但是人肯定不能留了，幹了那麼多天的工錢也沒了，畢竟犯錯就要付出代價。
孫昌聽完也是一愣，不過很快反應過來，瞪兩人一眼：“還不趕緊謝謝王導！真他孃的算你們遇上貴人了。”
作爲一個資深特技人，拍攝事故他見得多了，替身、特技演員受傷甚至死亡，不是每個劇組賠錢都那麼爽快的。
爲了這種事情扯皮、打官司的也不在少數，更何況這次確實是人爲失誤。
兩個年輕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一個眼淚都流出來了，對着王奈傑和孫昌千恩萬謝，如釋重負地離開了。
他們不清楚劇組保險買得全，只以爲是王奈傑寬宏大量。
王奈傑也沒心情解釋，越有壓力，教訓纔會越深刻，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