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教授說完，兩人都沉默了。
許久，林嘯才說“危險係數有多大？”
“不好說。”陶教授一臉凝重地說“剖腹產，其實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安全，孕婦進行了剖腹產後兩個月內再次進醫院的機率是自然分娩孕婦的2.3倍以上，剖腹產沒有流行開，就是因爲科學家發現剖腹產對於孕婦的隱患遠比想象中的大……”
“我不想聽你扯這些專業知識！”秦忠咬着牙說完，就嘆了口氣“抱歉，陶教授。我……”
“沒什麼，我能理解。”陶教授擺了擺手“下面我們就要說秦小姐的症狀了，當檢查出是雙胞胎的時候，秦老先生都驚呆了，但是因爲雙胞胎的情況，子宮本來就很小，因爲這次的跌倒，我們怕……”
他看了兩人一眼“恐怕會引起臍帶提前脫落……這可能就是她小範圍出血的原因……”
林嘯吸了口氣“我想進去看看她。”
陶教授搖了搖頭“抱歉，現在只有醫生和護士才能進去，本來秦小姐順產，你們在旁邊沒有什麼，但是這次很可能進行剖腹產，哪怕一點點細菌都會引起大的變數，所以除了我們，任何人不能進入病房。”
林嘯和秦忠，嘴裡都感覺又苦又澀，咬着牙點了點頭。
“跟我來吧。”陶教授帶着兩人進入了一個保密的病房，站在了門外。
裡面非常乾淨，而且已經進行了全面消毒，林嘯在窗口上看過去，正好能看到臉色蒼白，帶着吸氧罩的秦心。
那張小臉上，只有皺眉和痛苦的神色，甚至林嘯都不知道她清醒了沒有，只看得心中絞痛。
“她現在怎麼樣？”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問。
“情緒很古怪，可以說是‘產前綜合症，’害怕，痛苦，這兩種情緒已經刺激得她想不了別的事物……”
“那你們還等什麼！趕緊接生吧！”林嘯情不自禁地喊道。
“噓！”陶教授仍然沒生氣，豎起一根指頭瞪了他一眼“現在不到時候。”
“判斷這個時候，並不是她一痛就是要生，實際上，在快臨盆之前的一兩個月，孕婦就會開始陣痛，這是子宮收縮，爲生產做準備，我們叫它‘假性宮縮，’這種收縮是沒有規律的，一旦等這種宮縮出現規律波動，那就是快生孩子的時候了，這叫真性宮縮。”
“能判斷出來嗎？”
陶教授搖了搖頭，看着兩人的臉色補充了一句“不過，在跌倒後孕婦假性宮縮非常頻繁……我們預計……”
“還多久？”林嘯此刻絲毫沒有中國第一紅星的架勢，抓住陶教授的手腕問。
“……十二個小時之內……”
陶教授不動聲色地離開了他們的手，說道“兩位請放心，秦家已經把南京最頂尖的妊娠科教授都請到了這間別墅，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盡力保證母子平安。”
林嘯紅着眼睛看過去“盡力？”
陶教授點了點頭，不等他開口，連忙說“不好意思，我必須進入病房了，現在我要去消毒，兩位，失陪了。”
他實在不敢和這兩個神經繃到邊緣的男人耗下去了。
兩個男人，等在病房外，沉默了起來。
“聽說你在巴黎紅了？”許久，秦忠忽然低聲開口。
林嘯點了點頭。
“中國時尚界的那批人聯繫我了，準備辦慶功宴。”他靠在沙發上，點了根菸。
青煙繚繞升起，林嘯還是點了點頭。
“日出學校的事情，老輩都在觀望，你不去催他們，他們也不會急。”秦忠吐了口煙，看到林嘯仍然點頭，苦笑“你就不能說句話？”
林嘯知道，對方是要分擔開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心情，可惜，在這種時刻，任何分憂都是徒勞的。
“大舅子呢？”他沒有回答，反問道。
“執行任務，回不來，我都被他罵死了，能別提他嗎？”秦忠吞雲吐霧，看不清臉色，忽然嘆了口氣“其實我很愧疚。”
“本來我是在南京的。因爲要操辦日出的事情，最近來得比較多，結果就是我一個不小心，沒有一手手扶着她……”
說到後面，所有話語都嚥到了長嘆之中，變爲了一聲無聲的嘆息。
“現在說這些沒用，你以爲我不急？只能希望她們平安。”
房間裡沉默了起來，過了十分鐘不到，一陣急促的皮鞋聲，當他們一擡頭的時候，秦思遠的身影已經走到了他們面前。
兩人正打算站起來，秦思遠擺了擺手。
坐下，朝秦忠招了招手，秦忠狗腿地遞上煙，恭敬地點上。
“幾位教授都說了，不超過十二個小時，心心就要生了。”秦思遠抽着煙，目光從兩人身上掃過“我本來在一次很重要的會議上，部長特地批了我半天假。”
林嘯點點頭“您放心，一切有我。”
秦思遠沒說話，抽了好幾口，把煙摁滅在茶几上的菸灰缸，沉聲道“我回來的時候，我希望看到孫子和女兒，要是做不到，你們也別想進這個家門。”
“放心！”兩人異口同聲地答應着。
秦思遠沉默地走了，過了許久，秦忠才鬱悶地說“爲什麼還有我？”
門無聲地開了，陶教授走了出來，剛出來，就被拉住了。
“怎麼樣？”
“胎動得厲害，假性收縮比較頻繁，我估計時間還要提前。”陶教授並沒有隱瞞他們“關於出血，是因爲受到過度擠壓，我們……”
他看着兩個人的臉，沒接着說下去。
“您說！”
陶教授嘆了口氣“我們已經開始消毒剖腹產的儀器。”
沒有人回答，過了很久，才聽到林嘯的聲音“不能順產？”
陶教授搖搖頭“難度非常大。不過你們放心，等會兒即使是剖腹產，都是由女性醫生主刀。”
說完，他就離開了，兩人開始靜靜坐在門口。
沒多久，管家端來了食物和飲料，大廚做的菜，香味從他們面前飄散開去，不過沒有一個人動筷子。
秦忠和林嘯都不由自主地要了咖啡和苦茶，坐在門口就沒打算走開。
“你去休息吧，這裡本來就該我來看。”不知道過了多久，林嘯忽然開口，隨後又補了一句“煙留下。”
“你去吧。”秦忠嘆了口氣“你時差還沒倒，一天沒睡了吧？”
這段時間，出來了好幾次護士，醫生，每個人都滿頭大汗，而門每一次打開，都能聽到秦心的哭聲。
每一聲哭聲，都彷彿扯着兩人的心。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九個小時，而兩人覺得彷彿過了九年。
怎麼還沒有生？！這就像一把刀掛在兩人頭上，好歹給個痛快吧！
門再次無聲打開，一位老年婦女輕聲帶上了門，長長出了口氣。
看到林嘯和秦忠站起來，她苦笑着擺了擺手。
“別問了，我每次出來你們都問，這都第八次了，還是那句話，不到最後關頭，我們會盡力避免剖腹產。”
秦思遠還沒有回來，兩人都明白，對方這是不忍心看到秦心痛苦，所以特地離開了。
但是他們不能離開。
“能確定還有多久嗎？”秦忠還是不死心地問。
“兩個小時內。”老年婦女鎮定地說“其實，從今天早上開始，這位孕婦就開始有規律的收縮，那個時候基本就斷定要生了。從林先生到這裡，已經進入了第一產程。”
“已經開始生了？”林嘯有些愕然。
老年婦女搖了搖頭“第一產程，是人的身體本能地在做擴宮過程，這個過程非常漫長，普通孕婦大約需要八——九個小時，而雙胞胎恐怕還要更長一些。
她看了兩人一眼，說出了更令人驚愕的話“從早上十點，孕婦的羊水就破了，現在已經午夜十二點整，如果沒有意外，最多四個小時，孕婦就該生了。”
忽然，門被推開了，一位護士跑了出來，低聲而緊張地說“趙教授！孕婦進入第二產程，已經開始微量出血了！”
趙教授目光一閃，回頭說了一句“比預想的還要快，第二產一般一到兩個小時，之後就該真正的生孩子了。現在我必須每一分鐘都在孕婦身旁，失陪了。”
她拉上白大褂，兩人看着門在自己面前輕輕關上。
就在門關上的同時，林嘯腦海中響起了“滴”的一聲輕響。
“成就獎勵：躲避危險，自動啓動。”
“宿主從死亡的懷抱中救出本應死去的鄭多彬，因果輪迴，鄭多彬的性命同樣也會拯救你的愛人。”
“成就：拯救者。註釋：人的生命，是世界上無可代替之物。”
林嘯的眼光中，第一次看到了一些不同。
他看到無數綠色的光點，從牆邊，從玻璃上，從他們的身上，就如同一隻只綠色蝴蝶一樣，無視大門，穿透進了產房。
那種感覺，就像漫天螢火蟲在自己面前飛舞，讓他都忘記了欣喜，只感覺到震撼。
這一刻，時間彷彿停止了，無數的綠色光點，讓他彷彿身處一個綠色的世界。
“林嘯，你怎麼了？”
秦忠的聲音傳來，他這才醒悟過來，卻彷彿錯位了時空，剛纔那驚鴻一瞥，消失地無影無蹤，眼前還是秦家的別墅。
“你剛纔有看到什麼嗎？”他強自鎮定了下心情，問道。
“你急昏頭了嗎？！”
看樣子，對方看不到，兩人默默地坐在沙發上，同樣心急如焚。
有的事情，就算知道了結果，但是結果沒有出現的前一刻，都無法讓人不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