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廳沙發上湊合着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江洋又匆匆趕去公司談一筆大生意。
等到夜裡他下班回家時,屋子裡已經尋不到季文萱的身影了。
“文萱?”明知不會有人迴應,他還是試探着叫了一聲她的名字,聲音裡滿滿的都是苦澀。
江洋站在玄關處,甚至不需要開燈,可不需要一一檢查各個房間,只憑着這樣的黑暗,就能判斷出一個狼狽的事實——這麼晚了,文萱不在家,大概就意味着她最近都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回想起昨天她拿給他看的那張照片,江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事實上,他並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和楚婧琪親吻過。
這次去上海出差,他其實是和上海本地一個有頭有臉的陸老闆談生意。
在酒桌文化盛行的今天,喜歡在酒桌上談生意的可不止北方人。
那天的酒宴上,陸老闆把那份價值千萬的合同拍在酒桌上,笑說:“江老闆,如果今天我們喝得高興,這份合同就是你的。”
江洋當時雖然心底也有些打鼓,但表面依舊鎮定自若,就連被人灌酒也並不抵抗,只在走出酒店的時候囑咐楚婧琪要一直送他到回房間爲止。
再後來,他一無所知。
他和楚婧琪親吻的照片算是始料未及,然而此時,江洋心裡卻也不是全無頭緒。
只是他現在還不能判斷,這到底是楚婧琪的一廂情願,還是有人在背後刻意爲之。
昨天文萱質問起來,他思緒翻涌,到底還是沒有說出所以然。
他不想把她也攪進商場的渾水裡,尤其是在一切未知的情境下。
今天下班的路上,江洋就知道自己其實是怕回家的。
他也不是沒有料想過她會負氣離開,只是他沒有想到,她會在一夜之間就消失得徹底。
此時,公寓裡乾淨整潔,卻無處不是冷冷清清的味道。這也就是爲什麼,他很怕回到這個家。
換好拖鞋,隨手按動開關,打開客廳的暖色吊燈,而後一臉疲憊地往沙發走去。
下一秒,他腳步突然頓住,驚訝之中,再也邁不開步子往前走一步。
不遠處的沙發上,季文萱神色如常地坐在那裡,然而臉色卻蒼
白得像是全然沒有靈魂的純白宣紙。
江洋不知道她已經在這樣漆黑而寂靜的空間裡獨坐了多久,看着這樣頹敗的她,他忽然覺得心臟一陣揪痛。
她明明沒有離開,可他卻覺得,這一次,她是真的離開了。
“怎麼不開燈。”他走過去坐在她的身邊,聲音低啞而深沉。
文萱一怔,緩緩轉過頭來看他,淡淡的反問了一句:“開了燈,生活就能明亮起來嗎?”
江洋啞口無言,只得勾起脣角,默默地苦笑。
的確,開了燈又能怎樣呢,說到底不過是將彼此的難堪暴露得更加徹底罷了。
沉默在這並不狹窄的空間裡蔓延開來,過了良久,他和她都覺得壓抑,連呼吸聲都彷彿被悶在了墨色的水裡。
江洋憑直覺可以斷定,文萱一定有話要說,否則她不會坐在這等他這麼久。
他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想說些什麼,卻隱隱明白,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事兒。
“文萱,我還以爲……”他啞着嗓子,澀澀地說,“以爲你不會再回這裡。”
話音落下,他已然覺察到自己的緊張,用指節抵住自己的下脣,輕輕乾咳了兩聲。
彼此靜默了幾秒鐘,他在等待她的回答,而她在等待自己下定決心給出這個答案。
文萱望向他的眼睛,到底還是不忍心直接宣判婚姻的死刑。
她低聲對他說:“江洋,如果我還願意給你一次機會……”
她頓住聲線,而他眼眸驀地一亮,似是突然尋到了希望。
可是接下來的一個問句,又將他的那點兒希望碾得粉碎,吹向了很遙遠的地方。
“如果我給你機會,江洋,你現在可以給我一個解釋嗎?”
“我那時被人灌了酒,什麼都不記得。”他苦笑着望向她眼底的哀傷,忽然覺得心裡一陣陣抽痛,“但我一定會查清楚,給你一個解釋,也給我自己一個解釋。文萱,你信我。”
她凝神看着他的眼眸,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要縱容自己溺死在他的眸光中,那眸光,竟是那麼溫柔,且又隱忍。
他還是他,縱使偶爾柔情,卻還是讓她覺得難以真正靠近。
可是他的眉眼那麼好看,和文萱喜歡的模
樣一絲都不差,她忽然想再多看看他,哪怕明知每一秒鐘的凝視都無異於往自己的心頭插上一刀。
誰都不肯開口,就這麼專注地凝望着彼此,只餘下輕柔的呼吸聲與暖色燈光互相交疊,勾勒出令人迷茫的生活形態。
也不知過了多久,文萱終於訕訕地回過神來。
“嗤,”她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然而細聲細氣卻又十分堅定地對他說,“那麼,你沒有想錯,我不會再回這裡。”
聞言,江洋的神色一僵,語聲喑啞而深沉:“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的英俊臉龐依然同往常一樣惑人心魄,可是此刻,文萱卻無法從他的臉上看出任何神采飛揚的跡象。
也不知爲什麼,當她看到名爲“痛苦”的情緒將他完全籠罩,她忽然有種近乎扭曲的快感。
他痛苦,她便覺得自己沒有那麼痛了。
這彷彿是一種病態的心理,只有痛到極致的人,纔會明白。
文萱勾起嘴角笑了笑,雖然這笑容比哭還難看,但她還是很自豪,自己畢竟在笑。
然後,她輕聲說:“離婚吧,江洋。”
江洋狹長而美好的眸子驀地睜大,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時間竟不知應該作何反應!
這個女人上一秒還說想給他一次機會,想要一個解釋,可是現在,居然就用這樣一幅無所謂的態度,對他說出“離婚”這樣的字眼!
沉鬱的空氣將他們包圍,文萱也好,江洋也罷,都在這樣的氛圍裡困頓掙扎,卻又尋不到出路。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你、再、說、一、遍。”
若是在往常,江洋從喉嚨裡擠出這麼一句話之後,她一定會與他爭吵。
可這一次,文萱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眼眸,脣邊微笑始終未曾消減,那笑容,彷彿包含了留戀和情深,然而更多的,卻還是無奈。
“離婚吧,江洋。”她的聲音很低,聽起來卻很堅定。
話音降落,她移開視線沒有再去看他,轉而從茶几上拿起一份文件,遞給了江洋。
純白紙張上印着規規矩矩的宋體字,沒有情感,也沒有商量的餘地。
這就是季文萱留給彼此最後的退路——離婚協議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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