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小路草木芬芳,湛湛藍天,悠悠白雲,好不愜意。素涵和子朔二人緩緩漫步於其間,漸漸地,之前的沉悶氣息一掃而光。
像是感覺到素涵輕鬆下來了不少,子朔開口道:“對了,桂花姐,我上次在街上撞見你時,瞧見你正從趙府的轎子裡下來,你跟趙府的那位小妾很熟嗎?”
“啊?”素涵驚了一跳,疑惑極了,“什麼趙府?蘇玉嬌不是羅家的姨娘麼,怎麼成了趙府小妾,你莫不是搞混了?”
子朔纔是訝異:“你不知道?羅家早就垮了。”
“這我倒是知道。羅家是垮了,可他們不還在上華村邊的宅子裡待着嗎?”素涵問着,心裡才覺出點不對勁。這羅家早就不行了,可上幾次見那蘇玉嬌氣色可是好得很,哪裡像是落魄家的婦人。
“具體的細節我也不清楚,只是聽說,那羅家有個小妾甚是不堪,在羅家敗落之際趁火打劫,撬走了一筆銀子不說,後來不知怎麼的,又勾引上了趙府的老爺。本來趙老爺嫌棄她曾是個小妾,便不願意把她收房,只養在府裡,可後來她懷上了孩子,所以趙老爺纔不得不把人給正式納進了門。”
素涵冷哼一聲:“這蘇玉嬌倒是厚臉皮,也不怕周圍人的口水淹死她。”可是,她曾經跟趙府打過交道,那時候明明聽說趙老爺和夫人恩愛的很,即使趙夫人只有一個病弱的兒子,趙老爺也不捨得另尋新歡,怎的現在又和蘇玉嬌揪扯到一塊兒了,這真是好生怪哉。“子朔,我聽聞趙老爺跟夫人很是恩愛,他怎麼會納妾呢?也不怕這麼做敗壞了自己的名聲嗎?”
子朔幾乎是捧腹大笑:“那都是做給外人看的罷了,我在趙府那麼多年,還不清楚他們。”說着,他不削的挑挑眉毛,“趙老爺到不至於好色,可那趙夫人卻是個彪悍的主兒。自己身子不好,多年來只生下來了一個孩子,還是個藥罐子,可家裡家外就是把持的緊緊的,趙老爺倒是想另娶他人,只不過一直沒能得逞而已。爲了這個,趙老爺早就對她心懷不滿了。”
素涵上回去趙府,見趙夫人滿面愁容,以爲她是真心擔憂孩子的病情,但現在聽子朔這麼講完,又回憶着之前趙夫人和她討價還價的模樣,素涵頓時便覺得,這趙夫人說不定是更擔心她自己,怕自己孩子體弱,將來連帶着她這個做母親的都在府裡沒地位。
“趙夫人的母家在臨鎮,過去一直和羅家有生意往來,秋天時的那場暴雨等於是斷了她母家的貨源,她母家便因此受了不小的衝擊,雖然不像羅家那麼慘,但也大不如從前了,所以,現在趙老爺對趙夫人也就沒那麼忌憚了。”
“可趙老爺也不至於看上蘇玉嬌這麼一個品行不好的小妾吧?”
“說不定正是把這樣的女人領進家門,才更能報復趙夫人吧。”子朔搖頭。
“報復別人,卻也毀了自己的聲譽,這,不是衝動麼。”
“所以趙老爺之前才只是把人養在府裡而已,但後來那女人卻有了孩子,趙老爺這麼多年,膝下子嗣一直單薄,自然對此是在意的緊的。”
素涵輕哼:“這蘇玉嬌是撞了大運了,才鑽了這麼個空子,真真是小人得志。”
子朔聽她氣呼呼,卻是笑了:“你跟她有過過節?”
素涵沒法跟子朔講蘇玉嬌勾引尹長卿的事兒,便只冷聲道:“那樣下作的女人,任誰都厭惡。”
子朔沒做聲,過了一會兒才提醒道:“總之,你自己小心。能幾次爬入大戶人家的女人,就算是靠了一些運氣,該有的心計,也還是會有的。”
素涵未置可否,想着上次蘇玉嬌引誘尹長卿的樣子,她便覺得又氣又可笑。這蘇玉嬌是太過無腦了呢,還是把男人都認作了只靠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單身便闖入別人家裡勾引男人,這真是好大的自信啊。
素涵跟子朔一路聊天,竟也沒覺得時間過的漫長。回到白蓮鎮時,天色已漸暗。兩人走着走着,臨近田家院子所在的巷子口,卻發現那裡圍了好幾個人。
兩人靠近前去,皆不明發生了什麼事情。一看,竟是個小孩正揹着身子蹲在地上,像是受了傷。幾個大人挨在小孩的身邊,一臉急切,其中,居然還有藍悠。
“藍悠!”素涵一驚,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藍悠聽見有人叫她,回身一看,見是素涵,即刻便跑向她,焦急道:“素涵,昊兒被蠍子蟄到了手!”
“你說什麼?!”素涵扒開擋在自己前面的人,衝向昊兒。
“已經有人跑去尋大夫了,剛纔我們給他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傷口,那蠍子毒性不強,應該沒什麼事兒的。”
按照大人們的吩咐,昊兒正一手壓着傷口上方,以防止毒血往回流。
素涵這邊剛在昊兒身旁站定,那邊大夫便也來了。
救人要緊,老大夫二話不說,蹲□子,拿出一根繩子,綁住昊兒的手指,用小刀切開他的傷口,在吸出毒血之後,又仔細的爲他塗上了藥膏。
“大夫,這傷不要緊吧。”素涵掏出點銀子做個意思,塞進了老大夫手中。
老大夫收下銀子:“幸好發現的及時,處理的也還算得當。被蠍子蟄到也不是鬧着玩的,以後可要小心點啊!”
素涵不解:“藍悠,這好好的,怎麼會被蠍子蟄到?”
“這事兒是奇怪的很,之前在這附近也沒看見過什麼蠍子,今天不知怎麼了,竟然……”
“桂花姐,把孩子先抱回家裡休息吧。”子朔插話。
藍悠回頭,見有個陌生人叫“素涵”作田桂花,不禁心中怪異,便問道:“素涵,這是誰?爲什麼叫你‘桂花姐’?”
“這是子朔,我回頭再跟你介紹他的事情。”素涵彎下腰,“昊兒,傷處還痛不痛,走,我們回家吧?”
昊兒擡起頭,笑了:“孃親,只是被蟄了一下而已,不痛的。”
子朔一拍昊兒的腦袋:“好小子,這纔是男子漢。”說罷,一把將昊兒提起來,抗在了肩膀上,“走,我先把你們送回家。”
藍悠木愣着,只覺得這個叫子朔的男人看着很是眼熟,可一時間,她又說不清楚在哪兒見過他。正想邁步跟上他們,子朔卻回頭看了她一眼。在無意掃到藍悠臉頰上的淡淡傷疤之後,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異色。
素涵一手扶着昊兒,忙亂中,竟瞥到街角處躲着一個女人的身影。
蘇玉嬌見素涵已經發現了自己,索性便不再躲躲藏藏,大大方方的往前站了一步,朝着素涵露出了一個得意至極的笑。
因着隔得遠,若不是蘇玉嬌自己站出來,素涵倒真難以發覺那個暗處的人影便是她。
素涵瞳孔微縮,但只一瞬時,面上的神情便被掩飾下去了。她隨後微眯起眸子,稍擡下巴,似笑非笑,像是在打量什麼有趣的玩物,可很快的,就轉過了頭去。
“蘇玉嬌……”揹着她,素涵於心中一字一頓的細細念道。
尹長卿步出堂屋,打開大門,先看到的卻是子朔扛着昊兒的“親密”景象。
“這是……”
素涵臉色依舊不好,只道:“昊兒方纔被蠍子蟄傷了,子朔正好在,便幫着把昊兒送回來了。”
尹長卿拱手笑道:“如此,多謝子朔兄出手相助。”
“哪裡,長卿兄又客氣了,我與桂花姐素來有緣,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自是會竭盡全力。”
素涵聽罷甚是無奈,子朔講的這般殷切,也不怕叫人誤會了去。小心的打量一眼尹長卿,他笑得倒是淡然,臉上鎮鎮定定的,一點兒也沒露出半分的不愉。
素涵鬆了口氣。
“素涵,昊兒傷得怎麼樣?”
不待她回,子朔卻搶着接口道:“剛剛請大夫瞧過,也給上了藥膏,應是無礙了。”
“是麼,那便好。”尹長卿笑得雲淡風輕,彷彿在與密友把酒聊天,“子朔兄倒是清閒,素日裡,內人走到哪兒都能碰見你。”
“所以才說,這是上天給的緣分啊。”
“緣分也分多種,我以爲,子朔兄心知肚明自己手裡的那份當屬哪種。”
子朔回頭,卻是“情意綿綿”的看着素涵,眸光灼人,緩緩沉聲而道:“我與桂花姐的緣分,定當是天下間最殊勝的那一種。”
尹長卿聞此,終是微笑散盡,黑漆的眸子突如深邃的夜空,幽暗的慎人。
素涵再也忍不住了,橫了一眼子朔,伸手把昊兒搶了過去。暗中腹誹着,這兩個男人,平時說話都不曾這般,怎的一聚到一起,就如此怪腔怪氣,當真是有意思麼?也不曉得是做給誰看。
尹長卿順勢攬過素涵的肩膀,道:“子朔兄,在下今日家中不便,就不多留你了,慢走不送。”
子朔微微一笑,拍拍昊兒的頭頂:“小子,我改日再來看你。”
藍悠盯着子朔大步離去的背影,心中好奇,扭頭想讓素涵多說說他的事情,可那邊素涵一家子的氣氛正詭異的很,她見狀捅捅昊兒,小聲道:“喂,走了,我們先回屋吧。”
昊兒從剛纔起就覺得自家爹爹有點怪異,但他又說不上在哪兒,被藍悠這麼一捅後,便皺着眉毛點了點頭:“孃親,我乏了,想回屋歇一會兒。”
“嗯,藍悠你帶着他去吧。”
子朔走後,尹長卿的老毛病又犯了,一個人默默無聲到了晚上,就是一句話也不說,真真是把一邊的素涵給凍個半死。
“長卿……”
“嗯。”
像這樣的對話進行了無數次,她每次都被一聲“嗯”給噎得沒法繼續下去。
素涵不想再理他,正欲收拾睡覺,卻聽他忽地開口道:“你去看看昊兒安睡了沒有。”
她方纔倒是去瞧過,但心裡不放心昊兒的傷,便點頭又出屋去看了看。東屋裡,昊兒正睡得極熟。他被毒蠍子給蟄了,素涵是心驚的不行,可這邊的人,在看着大夫處理好傷口之後,便似乎都不是很在意的樣子了,彷彿這樣的小傷小痛很是平常。
素涵覺得,可能真是她大驚小怪了,便安了心,回了西屋。
一推門,她卻愣住了。
尹長卿不知是從哪裡取來了好幾只紅燭,正專心致志的點着,柔和的燭光立時溢滿了小屋。素涵反手關上屋門,走過去,心中隱隱猜明白了些什麼,臉上漲紅着,說不出話來。
尹長卿點好紅燭,轉頭看向她,雙目沉沉。伸手,將素涵緊緊攬進懷裡,遂認真的凝視着她,道:“這…是早就說好了的事,我不管那個男人如何,但你絕不準反悔。”
作者有話要說:感慨一下,網絡雖然是虛擬的,但想要堅持下來一件事兒也不容易,好在有大家陪我一起邁過心裡的那道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