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之中,雍息毫無生氣躺着。
“這麼說來,墨芳菲還有救?”紫帝聽完慕凌波的話後,沉思問道。
“墨芳菲應該救得回來,雍息就很難說。不知道死亡能不能斬斷他們二人的命脈相連。”慕凌波低聲說,“原本我對還魂丹拿不準,但是看玄夜服下的狀況,覺得應該有很大的希望。”
紫帝想了想,“我倒認爲,如果墨芳菲能救活,雍息也會活過來。我讀過一些神殿的典籍,雖說那摩伽殘卷之中的幻術乃是邪術,但到底出自上古。如此命脈相連,怕是死亡也無法斬斷。但從另一方面想來,這並不是個好消息。”
慕凌波微蹙眉,“確實,如果死亡都不能斬斷命脈相連,那就沒有任何辦法。便是雍息活了過來,雍息只會利用我們不敢殺他這一點,甚至用來要挾。因爲他的命,同時也代表墨芳菲的命。墨九翎一直對這個妹妹心懷愧意,正是雍息所依仗的。我能讓他無法藉由聖君當做條件,卻阻止不了墨芳菲這個要點,他應該很瞭解墨九翎。”
“不過任何事都有可能,有時候所謂的沒有辦法,只不過是人的所知受限。所以不必絕望,也許尋覓上古的力量會有解法。既然這世間能存在一個沒人想得到的修羅王城,誰又知道沒有其他的上古遺蹟?”
慕凌波知道那不過是一些安慰,但是至少帶來些許希望。
未知是沒有盡頭的,任何一個世界都沒有被人類完全探索完全。
“他活過來了?”她忽然感受到一點極其微弱的氣息,立刻看向雍息,果然剛纔那般死灰僵冷的臉色,已經有了一點不易察覺的變化。
“這麼看來,墨芳菲應當已經沒事。”紫帝立刻看了看雍息的狀況,“他的生命在逐漸恢復,但速度很慢。大概後續需要靠藥力與丹藥來恢復,畢竟還魂丹效力再大,能將人從死亡復生已經快到極限,不可能讓人復原完好。”
慕凌波放下心來,“麻煩阿紫繼續盯着他,等老大來佈陣。既然他們二人都活了過來,我這就去找她。”
“你小心些。”
慕凌波笑道,“這次確實會小心一些,如果不是先前她一直的配合,我對她本就會充滿戒心。”
在來到神殿之後瞭解到,在他們留在蒼穹塔的時候,整個神殿已經被拿下。神殿與蒼穹塔作爲聖臨城的中心存在,一直都是令人不能輕易靠近的,加之赤帝是曾經的流曄神宗,在這個只有巫族弟子的神殿內還有一些威望。相比而言,反倒是聖臨城外圍其他的勢力以及神軍纔是最麻煩的,因爲除了少數舊派,其餘幾乎都是雍息的人,早就受命這次逆賊入侵格殺勿論。
五帝與葉北陵等先一步秘密到了神殿後,九幽宮的人,南朝陽等羅剎人,還有宇文夏尋等等,都會隨後陸續進入聖臨城。而在聖臨城之外,則會有宇文夏尋說服的幾個諸侯國,以及從夜涼趕來的雲琅,還有清除天司宗內叛徒的東靖等,對聖臨城以圍攻之勢。
所以此刻的神殿,幾乎是整個聖臨城最寧靜之處。
“慕姑娘,我聽說雍息……雍息死了?”仙悠臉色仍是毫無血色的白,那種白卻彷彿令她更加楚楚動人,加上那雙綠眸之中蘊含的傷感與悲痛,便是有了七八分懷疑的慕凌波也不免有些動搖。
但前世的諸多教訓都在告訴自己,能夠靠這一招騙過人的,都不是一般能演的人。
“沒錯。”慕凌波移開了目光,低沉着聲音,“我想那是因爲墨芳菲。”
“芳菲她……”
“她生命的消耗太快,幾乎沒有停止的辦法。白帝這等神醫也弄不明白,只可惜流曄此刻不在神殿,這麼短的時間怎麼也趕不到了。”
仙悠一怔,滿臉苦澀,“她真的已經……那麼墨。”
“他?”慕凌波直接打斷了,看着她抿脣微笑,“他自然是很痛心,一直以爲因自己而死的妹妹還活着,卻經過這麼多年生不如死的折磨,等到終於救她出了那個牢籠,她卻已經……”
仙悠見她臉色有些不對,“真是誰也想不到,事情會這樣。”
“是嗎?你也想不到?”她輕聲反問。
仙悠臉色彷彿更白了一點,“我如何會知道?”
慕凌波沒有繼續逼問,只輕嘆了聲,“你一直幫墨九翎,是因爲有所圖,爲的是什麼?”
“爲我族的興衰,因爲雍息,摩伽後裔只剩了我一人。”她瞥過臉,聲音冷淡了些,“如果不是我有利用價值,可能我這一人也會消失在這世上。我一直不明白爲什麼我摩伽族也受到排擠,因爲難道他不希望摩伽之血的存在麼?但現在我知道了,也許在雍息的計劃中,未來的蒼堯根本不再需要什麼神族後裔。因爲他便是神族。”
“你於他而言,只不過是個血袋?摩伽之血這麼重要,他會不想要?”
仙悠冷然道,“我的血助長的只是摩伽族,只是神殿的力量。倘若有一天神宗與他反目,與我聯手便有希望制住他。但若是這世上再沒了摩伽之血,任憑神宗得到什麼上古之術也鬥不贏他。真正的上古摩伽幻術那般強大,是基於摩伽人的血脈。倘若落在普通人手中,便會受到很大的力量限制。”
“所以,你跟雍息有仇?”慕凌波聲音沉了下來,“知道他會因爲墨芳菲而不肯殺雍息,所以你下的這個手?”
仙悠這一瞬,並沒有去辯駁。剛剛令人憐惜的模樣,此刻又成了她一貫的冷清。
“我給你恢復的力量,都被你用來施加幻術到墨芳菲的身上。”
仙悠又沉默片刻,才苦笑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又還有什麼可說的。當時只是我突然下的決定,並沒有計劃。後來想一想,確實諸多漏洞,早晚會被發現。而且我也真的後悔了。現在我大仇已報,如果你要殺我,就動手吧。”
“原因不止於此吧。”
仙悠低垂着眸子,“這麼多年來都是爲殺了雍息,如今卻因爲一個以爲曾經早就死了的人而不能動,還會因此被對方牽着鼻子走,你以爲得到這麼諷刺的結果他真的甘心?墨芳菲早就死了,她已經徹底回不來了!與其留下一個會折磨更多人的危機,何不長痛不如短痛?這樣對墨芳菲也是一種解脫。只可惜慕姑娘想從他口中得知的打開鬼境之門封印的方法也無處可尋,但他既然這麼愛你,安心留在他身邊,不好麼?”
“我真的好感動。”慕凌波淡淡說,“原來你竟還有這一層原因。”
仙悠苦笑,“如果不是牽連過多,我怎會突然間下如此狠心。”
“但,只是這樣?”慕凌波蹙着眉頭,“你這些藉口聽起來,不止看似在理,而且很有一種捨己爲大家的奉獻。你與玄夜可算是他多年來最信任的人,當初因爲墨芳菲的死他數年沒有原諒玄夜,但到底也沒有殺。雖說你與玄夜不同,玄夜是不爲利,而你是因爲有所圖才與墨九翎合謀,可多年的信任,加上你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確實有一點生機,所以在知道這件事終究瞞不過後,便說了那些話。”
“冠冕堂皇?”
慕凌波繼續慢條斯理道,“我忽然很好奇一件事,也是我在剛纔初次見到墨芳菲的時候便覺得奇怪的。墨芳菲爲什麼對你們的怨恨,比對雍息更甚?爲什麼她說要墨九翎殺了你們爲她報仇?我從玄夜那裡聽來的故事裡,當初根本沒有計劃過墨芳菲也是犧牲者之一,反倒墨芳菲突然站出來打了玄夜一個措手不及。按說她若是肯爲哥哥做出犧牲,也該知道自己多年沒死的消息沒有人會知道,不至於怨恨你們不救。”
仙悠靜靜看着她。
慕凌波忽然轉過頭來,直視仙悠的眼睛,“你說過,上古幻術那般強大都是基於摩伽之血,在普通人手中會受到極大限制。如果靠神宗一人,他到底是怎麼完成斗轉星移之術?”
仙悠猛地退了一步,不可思議看着她,“莫非你想說,我一直與他們合謀?如果我與雍息一夥,你以爲你能順利進入蒼穹塔嗎?”
慕凌波回答,因爲這些都只是基於她的猜測。但在仙悠被迫承認是殺墨芳菲的兇手後,她能肯定她一定沒有那麼無私與大義,因爲她不是那樣的人,如果她是,當時仙悠在蒼穹塔便不會故意將這件事牽扯到自己的迷煙身上。
“到底爲了什麼,我不知道,也許因爲墨芳菲知道所以你纔要殺她滅口。”慕凌波不急不緩繼續,“所以等她醒後,我們就知道結果了。”
她臉色頓時白得厲害,“你……你說墨芳菲……不可能。不論是什麼神醫,她絕對活不過來!”
“很可惜破壞你這個計劃的,是我一顆能讓人起死回生的上古神丹。”
恐懼開始在仙悠那種傾國傾城的臉上蔓延着,隨之而來是一個令她更爲絕望的聲音。
“因爲她早就知道芳菲沒死,也知道自己提供的摩伽之血是因爲她。”墨九翎的聲音冷得可怕,慕凌波第一次見他毫不掩飾這種如此強烈的殺意,“對麼仙悠?不止如此,你纔是讓芳菲成爲當年犧牲品的人。你原以爲芳菲關在地底什麼也不知道,但她其實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