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蜜,從小到大,爸爸什麼事情都依你,這次你就聽爸爸一回。”
甄宏遠說完,看着甄蜜,他長了老人斑的臉看起來極爲的蒼老,眼睛依舊溼潤,有幾分懇切,他不容商量的口氣雖然強硬,卻讓人覺得他這是在請求,甄蜜有一種這件事情根本就沒有任何迴轉的餘地的感覺,但一想到要離開S城,離開甄宏遠,估計和唐弈琛也會成爲陌路,甄蜜就覺得心裡不情願到了極點,就算緊咬着脣,眼眶也還是忍不住紅了。
她垂着腦袋,思慮了片刻,只要一想到自己要去千里之外的英國讀書,身邊全都是些不認識的陌生人,她就覺得心裡難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就算甄宏遠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甄蜜還是覺得牴觸不想去,她擡頭,可憐兮兮的看着甄宏遠,還沒開口呢,甄宏遠就冷聲截斷了她的話,“這件事情我已經決定了。”
甄宏遠靠在牀頭,微擡着頭看向甄蜜,燈光下,他的眼神充滿了心疼和不捨,還有不放心,不過卻是不容撼動的決心,他在心裡嘆了口氣,卻還是狠了狠心,“爸爸還會害你嗎?”
甄蜜搖頭,她當然相信,不管甄宏遠做怎樣的決定,都是爲了她好,送她出國留學也是一樣,但是她不想去,發自內心的不想排斥,甄宏遠說完,頭向後一靠,直接閉上了眼睛,“我累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甄蜜本想爭取一下,卻又覺得自己根本就說不出辯駁的話來,尤其看到甄宏遠一臉疲倦不想再多說的模樣,不由心軟,她緊抿着嘴脣,嘴皮都被自己咬破了,妥協的道了聲好,“爸爸您也早點睡。”
甄宏遠只是嗯了一聲,眼睛都沒睜開,甄蜜說完,低身端起放在牀頭櫃旁的托盤,揹着自己的包包,轉身出了房間,離開房間的時候,她將房門帶上,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樓下客廳的燈雖然還亮着,不過大部分下人都已經去休息了,就只有一兩個下人還在守着。
甄蜜端着東西,還沒下樓呢,有下人聽到動靜,忙跑到甄蜜跟前,從她的手上接過東西,甄蜜邊將東西遞了出去邊道:“你們也早點休息。”
甄蜜說完,轉身扶着扶梯上了樓,回了自己的房間,將門關上。
甄蜜一從房間離開,甄宏遠聽到門輕輕帶上的聲音,就睜開了眼睛,他起牀,取了自己的手機,坐在甄蜜先前坐着的牀邊的椅子上,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機,板着的臉,是濃濃的遺憾和不捨,沒有一絲絲的笑容,一直到他聽到甄蜜那邊的房門關上的聲音,他才重新上了牀。
二樓總共有四個房間,甄宏遠和甄蜜各兩個,一人一個臥室,甄宏遠有一個書房,甄蜜也還有一個單獨的空間,不過並不是書房,而是她用來學習才藝的。雖然甄蜜沒有去上學,但是在甄蜜學習的這個問題上,甄宏遠並沒有懈怠,一直都有請名師教授甄蜜各種才藝,鋼琴,古箏,甄蜜喜歡的樂器,都學習了一些,那個房間是二樓所有房間裡面最大的,差不多是甄宏遠書房的兩倍,裡面什麼都有。
甄蜜的媽媽因爲車禍過世不久,甄蜜受驚嚇過度,高燒不退,差點就沒了,醒來後患上了抑鬱症,甄宏遠擔心她出事,沒日沒夜的守在她身邊,甄蜜之前住的那個家,甄宏遠的房間和她就是對門,晚上睡覺的時候,誰的房門也不會關,兩人的牀就靠門口放着,甄宏遠一直都睡得很淺,甄蜜那邊一有丁點動靜,他立馬就會醒來衝過去,一直到現在,當初甄宏遠裝修這個房子的時候,幾乎是習慣性的,將甄蜜的房間設在對面。
最開始那幾年,甄宏遠就沒睡過一個好覺,老的很快,不過也有一個好處,他的耳朵無比靈敏,尤其是對門的位置,就算現在上了年紀,依舊絲毫不減當年。
甄宏遠上牀後,給王律師打了個電話,“之前交代你的事情,現在辦的怎麼樣了?”
許是那邊的答案讓他滿意,甄宏遠嗯了一聲,道了聲辛苦,緊繃着的臉,看起來輕鬆了一些,“明天早上八點半,你去公司找我。”
甄宏遠掛斷電話後,看着掌心的手機,蹙着眉頭,良久才緩過神來,將手機放到了牀頭櫃的抽屜裡,不過他卻沒有睡下,背靠着牀頭,頭向後仰着,閉目養神,不過那樣子卻愁得很,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甄蜜擔驚受怕,情緒一整天幾乎都是緊繃的,確實累的很,不過想到自己大後天就要被送到英國去讀書,甄蜜就覺得心煩意亂,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睡意。
她走到窗邊,佇立在一側,將簾子拉開,外面的燈光明亮,恍若白晝,窗外大樹的影子倒映了進來,樹葉還算繁茂的枝葉投射在牀上,在甄蜜簡潔素淨的大牀上投出了影子,然後隨着夜風搖曳,繪出極富藝術讓人想象力大開的圖案。
甄蜜的眼睛,張望着外面,外面偶爾會有車子來往,但卻沒有她想看到的黑色路虎,黑色路虎車的外面,也沒有她想看到的人,甄蜜越想越覺得煩躁,腦子也亂的很,不管她怎麼調整,心情就是怎麼都平靜不下來。
她不想出國,但是如果父親態度堅定的話,她根本就無從拒絕,從小到大,她什麼都由着自己的性子生活,但是現在,她確實不應該那麼任性了,她應該按着父親的意思,走他鋪好的路,將來接管瑞宏。
甄蜜心思煩亂間,忽然敏銳的捕捉到哪裡不對勁,她和裴耀陽昨天才領了離婚證,她並沒有告訴他自己離婚的消息,爸爸最早應該是從裴耀陽的口中得知的,他今天一天都在昏迷,怎麼安排好這些事情的?尤其是像找學校這種事情,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解決的,而且一直以來,父親都希望她去公司上班,好端端的怎麼就突然改變主意呢?
她忽然想到早上推開書房的門,裴耀陽說的那句話,還有裴耀陽離去時,信誓旦旦的說對讓她後悔,讓她哭着求他的話,他當時的樣子,並不是無的放矢。
甄蜜直覺的似乎是出了什麼事,不安的情緒,就像是衝破堤壩的洪水,洶涌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