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宏遠看着將照片撿了起來,然後又認真盯着的甄蜜,在短短几十秒的時間裡面,他思量再三,並沒有按着自己下意識的想法那樣去做,伸手把照片搶過來。
甄蜜也沒想到,甄宏遠將他們一家四口最後一張合照,也放到了這裡面。
是的,剛剛從一疊照片裡面,唯一一張掉在地上的,就是甄宏遠一直放在枕頭底下,不敢讓甄蜜看到的那張照片。
甄蜜將甄宏遠和那些山區孩子還有其他人的合照,放到了寫字檯上,盯着從地上撿起來的那張照片看。
白菁已經過世十多年了,那張照片,也是有歷史的老照片了,但甄宏遠卻保存的很好,甄蜜想到他這些年一直隨身帶着,去哪裡都帶着,他又經常用手撫摸,但是照片的影像,還是十分清楚,因爲是多年的老照片,那時候彩照還沒流行,所以是黑白的。
這張照片,甄蜜之前看過一回,但因爲是偷摸的,不敢讓甄宏遠知道,所以並沒有她也不敢像現在看的這樣仔細。
黑白的照片,給人一種年代感,尤其是像白菁這樣年輕又漂亮的主婦,微笑的時候,溫柔又恬靜,莫名的優雅。
甄蜜看着照片裡的白菁,手指輕輕的撫着她的臉,她的嘴脣,不自覺的咬緊,很多記憶,一併浮上來腦海心頭,甄蜜的眼圈,完全不受控制的變的溼潤起來,沉浸在某種情緒的她,甚至忘記了,甄宏遠就在她的身邊坐着,一直到手上的照片被搶走。
張照片,他以前沒有也不敢給她看的,之所以沒有搶過來,是因爲,他也不希望,白菁在她的記憶裡,印象模糊,但是甄宏遠越看甄蜜這樣,就越覺得不對勁。
她現在已經和唐弈琛在一起了,領了證也結了婚了,馬上就會舉行結婚儀式,而且,唐弈琛愛甄蜜,甄蜜對唐弈琛,也有很深厚的感情和依賴,過幾天,他就要和唐弈琛那邊的家人商談婚事了,他不想在這當口,橫生枝節,毀了甄蜜的幸福,更不想,甄蜜想起什麼,自己痛苦。
她現在這樣,就很好,她就希望,她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甄蜜看着自己空空的雙手,她的手心已經有些冒汗了,交纏在一起的雙手,已經有些顫抖,她努力控制,所以是幾不可見的,她用力的深呼吸,但是又不敢發出太大的動靜,調整着情緒,好半晌,她才擡頭,一擡頭,就迎上了甄宏遠關切的眼眸。
“爸,我就是看看,幹嘛搶照片啊。”
甄蜜忍着心裡的難受,有些鬱悶的開口道,面上卻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有些事情,她不敢讓唐弈琛知道,同時,也不敢讓甄宏遠知道。
“原來我小時候長那樣,笑起來的時候,還挺好看到,從側臉就可以看出來,就和照片裡的那些孩子一樣,我長的更像媽媽啊,幸好像媽媽,不然的話,肯定沒現在好看,顏值再低一點,唐弈琛說不定就看不上我了。”
甄蜜調侃着說道,她知道,自己是故作輕鬆,緩和凝重的氣氛,和自己沉重的心情,但是她這樣,甄宏遠卻稍稍鬆了口氣。
“爸爸,這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那些她想起來的事情,她情願自己還是和之前一樣,矇在鼓裡,她都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要這樣試探性的問甄宏遠這些。
“你那時候纔多大,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你記得纔怪了。”
甄蜜哦了一聲,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甄宏遠在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有些緊張,但是很快,她便覺得試探,在自己選擇性失憶後,爸爸他也不希望她想起。
“要是媽媽沒出車禍就好了,現在我們一家人,肯定過的很開心,爸爸您這些年,也不至於這樣辛苦壓抑,爸爸,您有怨恨過嗎?怨恨責怪那些導致這場車禍發生的人?您心裡面仇恨他們嗎?”
甄蜜盯着甄宏遠的眼睛,彷彿想從他的臉上,找出答案來,但是什麼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
“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再怎麼深的仇恨,也淡忘放下了,而且警察也說了,那場車禍,只是個意外,誰都不想發生的意外,如果他們已經後悔,我又何必揪着發生了十幾年的事情不放?”
甄蜜聽甄宏遠這樣說,張口就想將那些事情告訴他,但是話都到嘴邊了,卻怎麼都沒有開口的勇氣,她心亂如麻,臉色都變的發白起來,她覺得,自己是那樣自私的人,而且還卑鄙。
“爸爸——”
甄蜜想要再說些什麼,甄宏遠卻不願意繼續了,他擺了擺手,微嘆了口氣,打斷了甄蜜的話,“過去的就過去了,只要你現在過的好,我就放心了,將來也可以向你媽媽交代了,這比什麼都重要。”
甄蜜看着甄宏遠,明明心裡有很多話想對他說,但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她心裡覺得很抱歉,有些過意不去,爸爸纔回來,本來一家人都是高高興興的,她幹嘛說這些讓人掃興的事。
爸爸他對唐弈琛很滿意,超出滿分的滿意,如果知道那些事情,一面是女兒的幸福,另外一面——他必定會很糾結痛苦,實在是沒有必要。
“時間不早了,我也有點困了,你明天還要拍婚紗照呢,早點回去休息,別讓弈琛一個人在房間等太久。”
甄蜜哦了一聲,從牀上站了起來,“那爸爸我回房間休息去了,你也早點睡覺。”
甄宏遠嗯了一聲,在甄蜜快要出房間的時候,他忽然開口將她叫住,甄蜜回身看他,“爸爸?”
“你現在是孕婦,雖然還是一個人,但已經不是一個人了,我對弈琛很滿意,把你交給他,我很放心,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他對你的愛不變,對你的關心愛護不變,我對他的態度,就不會改變,你就好好把握當下的幸福,好好珍惜他這個人,不要胡思亂想。”
甄蜜看着一本正經叮囑自己的甄宏遠,總覺得他似乎是知道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