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鐘頭翰就來到了四平路,艾希在給她媽媽做三七,她折了很多錫紙,一個人在房裡忙碌着。這些天,天明代敏偉和夏珊來看過她,可是她什麼都不要。天明很明白她的心情,也就沒有打擾她。
“艾希……”翰透過窗戶叫了她一聲。
艾希馬上回過頭看到了翰,她顯得很驚喜可是卻又覺得有種莫名的隔閡在他們中間。似乎,沒有辦法像以前一樣面對彼此了。她嚥了口唾沫,抑制住自己波瀾起伏的心緒,去開門。
“你瘦了……”艾希一湊近他,看到他那張憔悴又纖瘦的臉心疼的蹦出這三個字。“你也是。”翰停頓了兩秒,也說了三個字。之後,兩人相視而笑,默看着對方。
“我要暫時離開這裡一會兒。”翰走進去,淡淡地說了句。“只是暫時離開?”艾希焦急的馬上反問。翰沒有回答,他看着她,看着他深愛的女人卻無法再次送上他的擁抱,那一刻,他僵直着身體,默看着她眼裡佈滿了淚。
看上去,很無情……
“翰,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們不要再去想,再去提那些本來就跟我們無關的事。我們離開上海好不好?”艾希淚眼迷濛的說着,聲線有些哽咽。
“我不是杜氏集團的副董事長,我不是杜家的大少爺,我什麼都不是,我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艾希,我想……我需要重新考慮我們之間的事,我希望你能明白。”翰故作平靜的說了他想要說的話。
“翰,我說過我對你的愛是不會因爲你的身份或各種原因而改變的,我愛的是你,是你的人,與其它的一切都沒有關係!我根本不介意!”艾希仰着頭,很激動的說。
“可是我介意,我很介意!以前的杜澤翰只要一句話就要什麼有什麼,你明白嗎?你能明白我現在的感受嗎?可是現在的杜澤翰卻沒有這個能力,沒有這個本事!我根本無法面對我自己,你又讓我怎麼來面對你,呵護你,愛你,給你要的幸福!”翰一臉的嘆息,一臉的的落寞,他沒有辦法和艾希再繼續走下去。
至少現在,他沒有這個勇氣。
“翰……嗚嗚嗚……我不要離開你,我不要失去你……不要……”艾希忍不住的一頭栽倒在他的懷裡,她哭了,傷心的抽泣着。
“艾希,我只是暫時的離開你,暫時的。因爲我需要時間,需要時間去整理我自己,原諒我……”翰說着,提手緊摟住了她,他的心又何嘗不是在哭泣?
翰走了,鐵石心腸的走了,他的狠心是因爲他的痛心。他沒有跟任何一個人說他要去哪裡,也沒有跟人說他什麼時候走,連璟也沒有告訴。只是留下了一個訊息,他要離開了。
一週後濮陽家
“你來做什麼?我爸都放了你了,你還來做什麼!你成功了,你得到了你要的一切!蒽婭也不用你可憐,她即使會爲你哭一輩子,我也不准她再見你!”璟剛好要出門,他看見了培風的車,他站在門外剛想按門鈴。他一見到他就冒火,他同時摧毀了他最愛的兩個人,生命中最在乎的兩個人!翰的不告而別,蒽婭的整日精神恍惚。他,簡直就是一個魔鬼!殺人不見血的魔鬼!他不要再看到他,不要再看到他!
“你給我滾,馬上滾,再也不要靠近我們濮陽家!”璟對着鐵門一陣狂吼,臉色鐵青。
“你放心,我不會再靠近你們濮陽家的,我是來向伯父辭行的,我要回英國了。”培風拉長着臉,沒好氣的說。
“不用了!我想我爸也不會想見你!”璟態度很惡劣的一口回絕,一臉決然。培風望着那幢白色的三層建築,這個他曾住過的地方,令他第一次感受並且重拾父愛的地方。那時,他不想進去,此刻他卻想要進去。人生是多麼的荒謬而矛盾,在轉身之後的風景確實是截然不同的。而你,卻再也捕捉不到那個你愛的風景。
天明知道他來了,他站在三樓的書房裡,依靠着玻璃窗凝望着他。培風也看到了他,可他知道,他不會下來留他;他也知道,他不會爲他留下……
“你還不走!是不是要我打你才走!”璟再次的惡言咆哮,惱怒到了極點。
培風一直看着那扇窗,那扇隔着玻璃就可以更看清楚他的窗。之後,那個身影消失了。天明,離開了那個窗臺。培風嘆了一口氣,低着頭淡淡地對璟說了句“再見”,轉身。
“不用再見!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再也不要!”璟衝着培風的背影,再次嘶吼起來。他真的恨透了他,恨透了這個把翰撕了碎粉的人!
“培風——!”蒽婭死命掙脫夢璇的手,她哭喊着衝了出去。培風聽見了頓時停住了腳步,可是他知道,他不應該轉身,不應該!現在的他是一個沒有了支撐的人,他沒法承擔愛情,承擔友情,承擔親情……
唯有,選擇無情……
女人的哭是很尖銳的一種聲音,那心碎的哭泣一直追尋到培風的車裡,他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看着她被璟和夢璇拖了進去。那一剎那的感覺,是多麼的刺痛心扉。
培風剛開出去不久,在半道他就被人給攔了下來。那個人是沈勤,她坐出租車跟着他來到了這裡,她總算是逮到了他。自從被天明恐嚇之後,她就嚇的沒敢找他,那個時候他也找不到他,天明24小時陪着他,她實在沒有辦法叫他。
培風眉頭微皺了下,開門下車。
“啪”的一個巴掌頓時打在了培風的臉上,他竟然就這樣悶聲不響的被她扇了這一耳光。也許,是因爲他對她的虧欠。
“你這個混蛋!”沈勤衝着他直罵。“這一巴掌,從此你我各不相欠。”培風冷厲的掃看了她一眼,低沉的說。
“你別想就這麼算了!”沈勤立刻大叫起來。“我留了一套房子給你,我說到做到,我已經託方律師辦了。沈勤,我是一個身心已經不健康也不正常的人!我無法去愛!也不明白什麼是愛。我是很混蛋,所以,請你不要在讓這個混蛋繼續帶給你混蛋的人生!我要走了,不會再回來!”培風一口氣說完,冷漠的坐上了車。
“培風……不,我找你不是來怪你的!我不要你的房子,我只想要你!我真的愛上你了培風,那天他們衝到你家裡來給我一筆錢,我沒有要!我沒有要啊培風!對不起,我不該打你,可是我打你,是因爲我太傷心,我太愛你了!培風!”沈勤強拉着門把,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臂。
“沈勤,我很抱歉。”培風壓低眉毛,最後看了她一眼後就火速的踩踏油門,一溜煙的不見了。而沈勤就被那股衝擊力給甩倒在了地上,很是狼狽的哭泣着,哭泣着看着他的車牌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對於上海,培風本來就有太多的痛楚。他回來,只是爲了報復杜家,整垮杜家的。一切都告一段落了,他實在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裡。杜氏集團以最低廉的價格在三天內出售了,這四個字在若干年以後,相信就會消失在人們的心裡。不論它有多麼輝煌,時間都會沖淡並抹殺這份輝煌,本不屬於它的輝煌。而杜家那幢別墅,培風暫時沒有趕他們走,出於對夏珊的同情,他沒有趕她走,趕她走出這個住了二十多年的家。但是他已經辦理了產證轉換,這幢房子他們也只有居住權沒有買賣權和繼承權了。
上海的炎熱是很惱人的,悶熱的連一陣風都沒有,就連兩邊的梧桐樹上的葉子都一動不動的靜止着。是的,一切就像靜止了,回不去也過不去……
Chapter(48)
指針永遠在走,時間就在這指縫中溜走了。
日曆已經翻到了七月末……
英國的夏天沒有上海炎熱,平均氣溫在13-17度還要加件外套。培風穿着一件白色的暗格襯衫,套了一件背心走在路上。那張淡漠的臉上,深邃依舊,愁緒依舊。
這些天他一個人不知道是怎麼過的,反正就這樣看着白天到了黑夜,再從黑夜到了白天。就這樣,過了一天又一天,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要幹什麼。
今天是敏輝的忌日,他帶了一束百合花開車去了墓地。陽光斜撒進了窗裡,帶來點點暖意,淡淡溫熱。
墓地,總是那般深沉而蕭瑟,陰冷而惆悵的。那菸灰色的墓碑,一排一排的訴說着親人離世時的哀怨和心痛。心,因此而沉重,情緒,因此而落寞。
當培風緩緩地走到敏輝的墓碑前的時候,他竟然發現了一個身影,一個他熟悉的身影。只是這個身影正在朝另一處轉身邁步。
翰?他是翰?這個人是翰?他來英國了?一時間,他猛地提步去追。可是才跑了兩步,他卻停住了。因爲,他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去追?追上去又該說什麼?該怎麼面對?所以,他被自己牽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