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過赤道炎熱的雨林氣候看見印度洋裡跳躍的海豚在高空俯視下變成一個斑白的光點,我透過雕花的玻璃窗看見來自南半球高層空間晶瑩潔白的雪花,我在飛機穿越大半個地球的時間裡不曾接觸地面,我想我也許需要的正是這樣一場沒有設定和終點的旅行,在高空中俯視着人羣才能明白生命有多麼的渺小和短暫。
而我們註定不能只爲了愛情而活着。
就在我打算在這場飛越極盡的旅行中繼續前行時,未央給我打來了電話,她是江南溫婉柔情的,女兒,有着長而微卷的頭髮,濃密纖長的睫毛,微微流轉的眼睛裡全是一片細雨朦朧。
她說:“淺顏,你在外遊蕩了這麼久怎麼還不回來找我呢?”聲音是溫柔的在我的耳邊就像是一場春風,我無法瞭解如果這個女孩遭遇了愛情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原來不知不覺中愛情在我的眼裡已經變成了遭遇,遭遇像是一件不會太好的事情,可是是因爲什麼而變成的這樣呢?我不知道。
“未央,我常常在想我爲什麼會來到美國,爲何會在這裡遇見許幕,我想我大概和母親是一樣的人,對於愛情有一種固執和決絕。可是,如果愛一個人也是錯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聲音漸漸變小最後變成一串嘟嘟的盲音,我慢慢閉上雙眼突然一滴眼淚就這麼落了下來。
江南似水柔情的梅雨時節裡,一個白色的小樓上,打開的磚紅色的雕木窗戶邊上有一盆迎風搖擺的淺紫色薰衣草,細碎的花瓣是串起來的帶着點點的香味,淺藍色的天空是分外美麗的,有細白的雲絲雲捲雲舒。
臨窗而坐的是一個書卷氣極濃的女孩,淺白細長的脖頸如美瓷在垂落下的捲髮裡隱約着,側臉是柔和的帶着一個淺笑的梨渦,她的左手上是一個純黑色的手機,緊貼着左耳。她輕聲低語在細細的同手機裡的另一個人說着什麼。
時間冗長之後,她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沉默之中,以至於醇香的咖啡中飄入了一個細小的淺色花瓣她也沒有注意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又放下。
她在想淺顏的那句話,如果愛一個人也有錯的話。她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話語來安慰女孩才能不顯的矯情而空洞,她是學中文系的,對於國文語言有着天生濃厚的興趣,可是這樣的她突然發現她有那麼多精闢純粹的句子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她只是突然想起那個男孩淺色的嘴脣和英俊的眉眼便已覺全身沒了力氣,她雖然不懂那種得到又失去的絕望,但是她卻深刻的懂得那句再見之後就是如臨深淵的相見無期。
秦若西,在你走以後我終於又一次的感覺到了心疼的滋味。無聲無息的竊入進來,割破血管,一直蔓延到心室壁上變成冰冷的劃痕。
母親。你曾經說過愛情就像一隻饕餮,他殘忍狡猾攻其不備,你說你守得住那些脹滿的回憶卻唯獨留不下一個人,最後他還是被帶走然後終其一生沒有相
見的機會。而現在我已經明白。
人生總會有很多的回憶,他們或痛苦滿顏或靜待安好,我們總不能將他們選擇性的剔除,我們只能接受不管是樂意的還是不樂意的。
我在渾渾噩噩的飛行中突然前所未有的清醒,我決定去找未央。當我踏上地面的那一瞬間滿足感在內心洶涌澎湃,這是我熟悉的地方是我的故鄉。
我拉着行李箱揹着一個雙肩揹包脖子上還掛着一個照相機,當我就這樣風塵僕僕的敲響未央家的門鈴時,在她美麗的眼睛裡除了淺紫色的花瓣開在眼底就只剩下我這副樣子,稍顯狼狽。
她突然緊緊抱住我,安靜的一句話不說可我知道她的眼睛裡一定有潮溼的霧氣,我們就這樣相互擁抱着,直到我低低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我餓了。她才淺淺的笑起來,梨渦在臉頰上越發的妍麗。
我做在客廳裡身上穿着未央的灰色斜肩印染上衣和牛仔短褲,手裡拿着的是她漂洋過海寄來的《眠空》,她正忙碌在廚房裡爲我做着她拿手的飯菜我覺得這一瞬間的溫暖足夠讓我記住很久。我去過很多城市,每個城市裡都有我在網絡上認識的朋友,他們覺得我是一個有着無數秘密的人,所以看着我的眼睛裡更多的是好奇。
J曾經說過:淺顏你應當穩定下來,找一個愛你的人好好過一輩子。這個世界上你只要有了一個家剩下的便可以一無所有。
他是一個時裝設計師不停地奔波於各個國家,忙碌與自己的事業之中他愛的妻子因爲他的冷淡而選擇了離婚,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在感情的低谷中來回徘徊。
那個時候我自然可以同他說:你要相信前面還有你的良人。因爲那時我還很年輕,年輕到沒有遇見許幕也沒有遇見愛情,所以我不懂J搖着頭的雙眼裡那一片空洞的漆黑是因爲什麼。
“淺顏,吃飯了你在想些什麼?”未央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還有叮叮噹噹的餐具相碰撞擦出的聲音,我用手揉了揉雙肩便起身到廚房裡面幫她,米香菜香在一瞬間充斥滿我的鼻子,我便撲到未央的身上討好的笑着。
“以後誰娶了你真是有福氣。”我向來對吃要求的極其挑剔,但是未央的飯菜絕對比我的母親蘇小北要做的好吃,所以事實又一次證明了一個問題,如果你成爲了一個做飯最好吃的小說家和一個寫小說最好的廚師,那麼註定前者你的小說是賣不出去的而後者你的飯菜是不能入口的。所以我一直認爲上帝是一個可愛的人因爲他很公平。
我想我的這一句話來的着實不太湊巧,我清楚地看到未央原本亮的耀人的眼睛突然轉暗,裡面朦朦朧朧明明滅滅。那一刻我有一個微小的發現,未央暗戀了。
學心理學特別好的人一定是善於發現的,比如我。我遺傳了來自母親很好的基因那就是敏銳的洞察力,我不着痕跡的將話題帶遠然後慢慢吃着飯,我相信未央會告訴我的。因爲我那樣瞭解她。
很久以前我就明白一
個道理,你想知道的事情若是別人想要告訴你,你總會知道的不必強求一時。所以我從不心慌從不失措。除了面對許幕。
這頓飯吃的並不像以往一樣舒心,整頓飯的空氣都是壓抑的,未央在廚房裡刷着碗,水龍頭裡流出的水聲嘩啦啦的很大,她的背影有些慢頓有些僵硬,良久她終於低低的嘆了一口氣:“淺顏我不想瞞你。”
她是這樣對我說的,語氣裡的無奈和酸楚溢的滿滿的。
“我以前告訴過你我愛上了一個人,我本以爲沒有什麼是我得不到的,從小我就是在一片誇讚和羨慕聲中長大的,到我考上北大全家人都把我當成一顆明珠,但是我從來不驕傲。直到我遇見他,我才明白什麼叫做在劫難逃,他說我足夠聰明足夠漂亮,足以超越同代的諸多女孩,可是他卻依舊沒有感覺。”未央擡起手捂住雙眼:“淺顏,你不明白那個時候我有多麼難過,我以爲我可以用時間來打動他,可是他連這個機會都沒有給我,喝完最後一杯焦糖瑪奇朵他頭也不回的奔赴了美國,那麼遙遠的地方隔着偌大的太平洋,我第一次覺得愛一個人這麼絕望。”
我抱住這個令我有些心疼的女孩,輕輕拍着她的肩膀:“未央,如果愛一個人也是有國界的話,那我們到底是爲了什麼還在堅持呢?所以你要追上他爭取一次啊,不嘗試的話那就真的一輩子再也沒有機會了。”
我又一次悄悄地離開,搭乘着回往美國的班機,我總是這樣一個人不停地奔波,長長地旅途上我不知道自己會遇到多少人,他們或愛我或不屑於我,但但終究都會成爲過去,我只是想着也許我應該再努裡一次,不爲別的只爲了我想要留住的愛情。
陽光是溫熱的,風輕雲淡遊離在湛藍色的天空下,萬里瀲灩晴空朗朗。我揹着雙肩揹包手上掛着層層纏繞的相機純黑色的繩子,擡起手指遮住刺眼的陽光,從手指露出的罅隙裡那幽藍的天空像是最厲害的畫師調出的藍,帶着虛幻和柔和明亮。
不遠處的宿舍樓底站着穿着水藍色長裙的史小妖,明媚的眼睛裡綴滿了淡淡的光影,她俏生生的站在那裡瓊鼻紅脣帶着春風般的暖意,忽而吹過的風撩起她前額細碎的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那是女孩子美麗的樣子。
我微微轉動相機將白色小樓前,澄澈藍天下,那個翹首以盼,倩顏流轉的女孩收入相機深處的膠捲裡,陽光彷彿織起了一張金色的琴絃,在不停地跳躍奏出一曲和諧的旋律,這個樣子這個場景能讓我回憶很久,久到已經離開他們獨自一人,久到這個女孩已經不在我身邊。久到每個夜無聲的流着淚卻依舊能感覺到溫暖。
很早以前我就說過我是一個懷舊的人,直到史小妖和左黎相繼離開我而愈發嚴重。
她跑過來猛地抱住我,狠狠地在我的耳邊咒罵一句:“顧淺顏,你***還敢回來。”只這一瞬間我便哭笑不得,彷彿剛剛看到的都是假象,那個溫柔的眼角泛光在樓前等我的姑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