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1-1 8:38:36 本章字數:11304
葉歡的身子猛的一顫,險些就倒了下去,她扶住牆壁,似不相信的看着一臉慌張的護士,“不是讓你看着的嗎?年年呢?”
護士的臉色嚇的早已變了顏色,“剛纔我出去打了個電話,再回來時,年年……年年,就不見了!”
“轟!”
葉歡的眼前一片漆黑,她只覺得自己跌入了無邊的黑暗之谷,正一點點下沉……
葉歡並沒有暈倒,只是一陣眩暈,她努力撐着自己的身子,這個時候,她對自己說,絕對不能倒下,她要找她的年年,年年需要她。
她推開了扶住自己的易少川,大步急向外走,易少川拽住她,眼裡全是擔憂,“你去哪?”
“我去找兒子,去找我的年年……”她拉開他的手,那絲絲啞啞的聲音宛如劃開了一道天河,頓時隔開了他和她。
“我陪你!”哪怕他能感覺到她在推開他,推開的不止是他這個人,還推離了他對她的那份愛,可他仍不願放棄。
她頓了下,卻再沒說話,邁步向一個方向跑去!
“砰!”她用力推開了病房緊閉的門,坐在牀上的女人被驚到,擡頭,看向她。
這是高雲珊出事以來,第一次見到她,此時的葉歡帶着惶然、怒氣,聲音裡卻是讓人不安的顫抖,“把我的年年還給我!”
她乾啞的聲音,那麼的肯定,不是疑問,易少川追了過來,聽到葉歡這樣的話,他有些意外,低喚了一聲,“歡歡……”
葉歡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甚至也不想聽他說什麼,她向着高雲珊走去,“高雲珊,你可以恨我,可以對付我,請不要傷害我的年年……他纔是個孩子,才五歲的孩子……求你不要那麼殘忍的傷害他……求你把年年還給我……”本就孱弱的聲音,說到最後已經顫抖不堪。
高雲珊終於聽明白了,原來,她真是那樣想的,這些天以來,葉歡從不曾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就知道葉歡會以爲年年受傷是她故意的,她在他們的眼裡,果然是個惡毒的女人。
突的,她發出一聲冷笑,“如果我說,我沒見過你的兒子呢?”
“不,高雲珊,你把年年還給我……如果你恨我,可以打我罵我……或者我走都可以,但請你不要傷害年年,不要傷害他……”葉歡的情緒變得激動,她走到高雲珊的牀邊,憤怒已經變成了哀求。
“我說我沒有。”高雲珊的聲音軟了下來,這樣的葉歡是她不曾見過的,那麼的柔弱和無助,高雲珊的心抽痛了一下。
易少川走過來,摟住葉歡的肩膀,“歡歡,不要這樣,雲珊她不會藏年年的。”
葉歡猛的甩開易少川,此時在她的心裡,他是倒戈在高雲珊那邊的,“不!除了她沒有人會害年年,”這句話說的如此篤定,就像給人判了死刑,而且是立即執行。
她太急說的一句話,讓高雲珊才軟下的心,又變得僵硬,甚至開始長刺,在葉歡的眼裡,她就是個壞女人,一個對孩子都能下手的壞女人。
易少川此時身子猛的一顫,他竟忘了告訴她年年受傷的真相,一切並不是她想的那樣,可是此時他還沒來及說,葉歡已經緊緊的抓住了高雲珊。
“高小姐,我知道年年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可他還是個孩子……你把他推下樓梯,我已經不計較了,可爲什麼你還要把他藏起來?高雲珊,把年年還給我……只要你肯把年年還給我,我什麼都答應!”
“葉歡……”易少川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1csBh。
高雲珊的雙眸由滿滿的傷痛最後變成一片冰冷,吐出的字也帶着寒刺,狠狠的刺向葉歡,“如果我說要易少川呢?我要你離開他,讓他娶我,你也答應嗎?”
葉歡握住高雲珊的手開始失力,身體顫抖的打了個趔趄,她的目光死死的鎖在高雲珊的臉上,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絲玩笑的跡象,可是她的脣角噙着陰冷的笑,眼神裡分明就寫着那些話,她說的有多真誠?
她的心,在那一刻如飄在空中的塵埃,一點點沉落,可卻仍是不甘,目光從高雲珊的臉上游移,易少川的俊顏像放大般的呈現在她的眼底,明媚的光線照在他的身側,讓他如此高大,下顎白希的頸項露出漂亮的弧度,喘息之間能感覺到喉結的蠕動,讓人有想去觸摸的衝動,她突的想起這樣一句話,有一種男人沉穩而有引力,這樣的男人最適合做理想中的老公。
她的易少川便是這種人,高雲珊之所以提出這樣的條件,怕是也看到了這一點。
易少川也被高雲珊的條件震到,卻又在承受葉歡的審視時,惶然的等待着,等待着她的抉擇。
他知道,高雲珊開出的交換條件很讓人爲難,可正是這樣爲難,或許才能證明他在她心底的位置。
葉歡真的爲難了,哪怕在來高雲珊這裡之前,她對他失望透項,甚至是絕望了,可卻不曾想過放棄他,而如今當他和年年之間,她只能選擇一個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第一反應,竟是要放棄他。
許久,久到她的雙腿都站到麻木了,她才啞啞的開口,聲音裡一片乾澀,如那久不見水的沙漠,“還給我年年……我,退出……”
這句話如一枚炸彈,轟響在易少川的胸口,他的心瞬間被炸的血肉模糊。
雖然這樣的結果他並不意外,如果換成是他,或許他也會這樣選擇,可是親耳聽到她放棄自己,易少川還是像被人抽走了活着的力氣。
“哈哈……”空氣中突的響起恐怖的冷笑,“易少川你聽到了嗎?她放棄了你……這就是你心心愛愛的女人,可以隨便就放棄你的女人……”高雲珊的聲音像是魔鬼一般,有嘲諷,也有得意。
此時的葉歡已經顧不得了,她只要她的年年,“高雲珊,我答應你了,把年年還給我。”
“呵!還給你?怎麼還啊?剛纔我就說過了,我沒見過你的兒子……”高雲珊嬌美的臉蛋,此時在葉歡的眼底突的幻化成恐怖的魔獸,尤其是她脣角那抹陰笑,讓葉歡想到了魔鬼吃過人後的得意。
突的,葉歡上前,一把將高雲珊按倒在牀上,雙手緊緊的掐向她的脖子,“把年年還給我,還給我啊……”
高雲珊看着葉歡,看着她失瘋,感受着喉嚨的空氣越來越少,卻並沒有任何反抗的動作,如果就此死了,那麼她就能陪她的寶寶了。
她緩緩的閉上眼,脣角也有笑在放大……
被眼前一幕震住的易少川,在這一刻纔回過神來,他用力扯開了葉歡,而後看向高雲珊,她的眼角有淚隕落。
她,竟然抱了死的信念,連反抗都沒有!
她,這次是真的心碎至死了!
葉歡被易少川拽出高雲珊的病房,被他塞進車裡,車子在路上狂奔……
“易少川,求你讓她把年年還給我……年年看不到我會害怕的,她如果再讓年年流血怎麼辦?”葉歡像是魔怔了,拉扯着易少川,反覆唸叨着這幾句。
易少川臉部的肌肉緊繃,陰戾的眸底翻滾着烏雲,整個人像是處在崩潰邊緣。
歡了張色住。本是半個小時的路程,易少川只用十多分鐘就到家了,他拽着葉歡一路向裡走,幾日後再踏入別墅,又是乾淨如新,再無那天的血腥味,可是那一幕卻像是被照相機拍了下來,葉歡望着那地乾淨的地毯,再也擡不動步子。
“年年……”她嗚咽出聲。
“姑爺,大小姐,”何媽看到他們回來,有些訝異,可是沒有看到年年又有些好奇,“年年呢?他沒回來麼?”
何媽這麼一問,葉歡的委屈和心酸更如開了鍋的沸水,一發不可收拾,她顫悠悠的身子慢慢變軟,整個人癱蹲下去,嚶嚶的哭了起來。
易少川的怒氣在看到她這個樣子時,又變成了無盡的心疼,他知道她心疼年年,擔心年年,可是並不能因爲這些,她就可以傷害別人,尤其是無辜的人。
他蹲下身子,伸手給她整理着凌亂的髮絲,“年年我已經派人找了,而且也報了警……年年,真不是高雲珊擄走的,而且上次受傷也不是她的事。”
葉歡依舊在哭,哭的聲音似乎更大了一些,埋在雙膝間的身子抖的厲害,他心疼的用手臂摟住她,低嘆了一聲,“我不是故意袒護她,我帶你去看那天的錄像。”
葉歡緩緩擡起了頭,淚水打溼了她瘦弱憔悴的臉,有幾縷髮絲一莖一莖的粘在脣角,像纏繞的藤蔓,他伸手給她撥開,她那雙瞧着他的漆黑眼眸裡因爲他的話染上了幾許驚訝,淚水還再不斷的涌出。
他伸出手將她拉起,牽着她的手上樓。
高大的影像牆上,映出年年的小臉,那刻,葉歡再次失控的叫出聲,“年年……”
——“何奶奶,歡歡和易先生還沒回來嗎?”
——“何奶奶……”
年年的手裡拿着電動玩具,從樓梯上正跑下來,而他的身後跟着穿着睡衣的高雲珊,她似乎剛睡醒,臉上還帶着沒完全醒來的朦朧。
幾乎只是一眨眼的時間,畫面就變了,先是年年的小身子一晃,腳下好像踏空了。
“啊…….小心……啊,啊……”
年年的叫聲和高雲珊的聲音同時響起,再然後是一大一小的慘叫,最後是他們同時滾落樓梯,一片血腥……
易少川又將畫面倒了回去,連續放了三遍,葉歡看的真切,年年踩空樓梯,高雲珊伸手去拉,結果兩個人同時墜落。
年年受傷真的不關她的事,而且她是爲了想救年年,纔會被摔下樓梯,她失掉了孩子,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
怎麼會這樣?怎麼是這樣?剛纔她在醫院都說了什麼?
葉歡的大腦猶如運轉的機器,開始轟轟的亂轉,記憶的齒輪幾乎讓她崩潰,“不!”
她發出尖銳的嘶叫,猛揪住了自己的頭,狠狠的樣子。這樣的事實同樣殘忍,年年不是高雲珊害的,而高雲珊還因爲救年年失去了一切,事實發生了180度大逆轉,除了讓人心痛之外,還有那讓人無法補償的歉疚。
易少川看着她痛苦的樣子,伸手將她扯進懷裡,“沒事了,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葉歡在看過錄像以後,整個人由瘋顛變成寡默,就像個木偶般的坐在那裡,雙眼空洞的沒有一絲焦距,甚至也不嚷嚷要找年年了。
原來,易少川對高雲珊寸步不離的照顧,是因爲愧疚,是想補償,原來事情並不是葉歡想的那樣,是她又變得和五年前敏感,神經質,把別人都想壞了。
易少川擔心葉歡,寸步不離的守着,卻又擔心醫院裡的高雲珊會情況,他還要四處派人尋找年年,如果說全世界都崩潰了,那麼,易少川卻不能崩潰,這麼一攤子混亂,還等着他去收拾。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年年依然沒有任何訊息,而且該死的是年年病房區的錄像居然壞掉了。
是巧合,還是另有陰謀?
易少川也不敢定論,想到上次葉歡消失被比利抓起來的情景,他還心有餘悸,他不敢也不能再繼續這樣等下去,他要親自去找年年,看着葉歡這樣,易少川打電話找來了薛子路。
“易少川,我看你就是葉歡的瘟神,遇到了你後,她就和倒黴結了親,如果她選擇了赫默南,就不會遭這份罪,還有你拉完屎,也不擦乾屁股……”薛子路看到呆呆的葉歡,氣不住的罵人。
“拜託你,好好照顧她,千萬不要她再有事,”易少川並沒有解釋,只是這樣認真的交待。
易少川開始往醫院裡趕去,走到半路,他的手機響了,他快速的接通了電話——
“易先生,年年找到了,”醫院小護士的一句話,讓易少川緊繃的神情頓時鬆懈了下來。
“在哪裡?”易少川激動的問。
“花店,”小護士的回答讓易少川皺眉,還沒想明白年年爲什麼要去花店,就聽到下一秒,小護士說道,“年年暈倒了。”
暈倒?
易少川還沒落地的心,又一次吊了起來,他太清楚年年那種病,暈倒意味着什麼。
掛掉了電話,易少川將車子停在了一邊,他望着前面的路,卻一下子迷了方向,小妍患病治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那種煎熬,到現在他都不敢再回憶一遍,卻不曾想,上天竟如此殘忍的將這種痛,再一次附加在他的身上。
而且,這次的痛遠比小妍那時強烈百倍千倍,當時他對小妍有虧欠,因爲小妍給過他一個腎,可是現在年年是他的兒子,是他可以用命去疼都疼不夠的兒子,他又如何能承受,年年即將遭受的磨難?
一向鏗鏘的漢子,哪怕和高忠振在一起,天天在刀尖上過日子,都不曾有半點退卻的易少川,此時彷徨了,怯懦了。
也不知易少川在那裡停了多久,可是痛過,怕過之後,他還是去了醫院,人生就是這麼殘酷,不會因爲你的恐懼而逆轉。
“醫生,年年的情況怎麼樣?”易少川去了醫生辦公室。
醫生神色很是凝重的搖搖頭,易先生,年年的情況很不樂觀……病情發展的太快,恐怕……”
“不會的……”沒讓醫生說完,易少川厲聲打斷,他的年年一定會沒事的,當年小妍都快不行了,他都有辦法找到骨髓,讓他活過來,如今他一定還可以。
醫生理解易少川的心情,可是作爲醫生,他還是不得不提醒,“年年的病情越拖越嚴重,而且到目前爲止,各方面傳來的消息,都沒有找到與他配型成功的骨髓。”
易少川沉默,像是死般的沉默,最後無聲無息的退出了醫生辦公室,可是剛走出來,他高大的身子,便一下子倒在了旁邊的休息椅上,整個人綿軟無力。
當初小妍的骨髓配型就很難找,沒想到年年的更難找,就連蕭山嶽都做配型了,可都與年年不符合。
難道,真的就沒有一點希望了嗎?
難道,年年該命絕於此嗎?
不,不可能。
他的年年,一定不會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如果可以,用他的命來換年年的健康,他都願意。
此刻,易少川懂了,懂得葉歡在聽到年年不見了,在高雲珊面前的失控,懂得她在高雲珊的選擇裡放棄了他,這是愛,超越一切的愛,如果換成是他,恐怕他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年年,你要挺住,爲了媽咪,爲了爸爸,也要挺住……”走進字病房,易少川握住年年的小手,貼在自己的臉上,眼角有滾燙的潮溼滾落,面對任何問題從來都不會害怕的易少川,現在害怕了,他號稱亞洲第一賭神,可這次他卻不敢與死神相賭了。
傍晚時分。
一個身穿病服的瘦弱身影走進了年年的病房,這個人就是高雲珊,剛纔她從醫生辦公室門口走過,聽到了醫生和易少川的談話,才得知年年的病情,她和所有的人一樣,覺得不能接受,於是便悄悄來了年年的病房。
“年年,我是高雲珊阿姨,不,你從不叫我阿姨,你最喜歡叫我小三的……”說到這裡,高雲珊的聲音已經哽咽,年年好的時候,每次一見面,他們兩個人就像是鬥雞一般的敵視着,現在想想那種感覺真的很好。
現在他睡在這裡,再也不會用那種厭惡的眼神看她,再也不會惡毒的叫她小三,可她卻希望此時他能睜開眼睛,厭惡的趕她滾開,或者再叫她小三,那樣才證明年年好好的。
其實高雲珊和年年鬥嘴吵架,有時是氣他的刻薄,可有時她是故意發起戰爭,因爲只有和年年吵的時候,高雲珊纔會有種存在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個世界上。
“年年……”高雲珊緩了片刻,又輕聲的叫他。
“我知道你小氣,比我還小氣,年年根本就是個小氣鬼,所以纔不理我,對不對?”高雲珊說到這裡,眼淚落了下來。
“可是就算你不理我,我也想說……你就是很討厭,不給我飯吃,害我出醜,剪壞我的禮服……還破壞我和你爸爸,可你知道嗎?哪怕你如此可惡,可是我對你討厭不起來……甚至我還喜歡你,不過那是偷偷的喜歡,我喜歡你搞怪的樣子,喜歡你整我後,看着我惱火會開心大笑的樣子……”高雲珊哭的說不下去了,把整張臉都埋在了年年的病牀上。
“年年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當我知道有這個寶寶時,我很痛苦,很痛苦的,因爲……可是,我還是決定把這個孩子留下了,那是因爲你,我纔想留下那個孩子的……因爲我想着某一天,我的孩子也會和你一樣可愛,其實我很嫉妒你媽咪,我並不是嫉妒易少川愛她,我是嫉妒她有了你……”高雲珊一直不痛的心,現在又有了痛感,那痛就像她得知自己的孩子沒有時一樣。
“年年,你醒來好不好?你如果醒了,我就不再纏着你爸爸……”高雲珊剛說完又改口,“不行,你現在不能醒,就算是醒了,也不許睜開眼睛哦……我現在樣子的一定很醜,不能被你看到,否則你又會笑話我。”
高雲珊胡亂的抹着眼淚,可眼淚還是會掉,她氣的用衣袖胡亂的擦,直到沒有了淚水,她又開口,“現在好了,年年可以睜開眼睛了!我數一、二、三……”
她看着他,大大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緊盯着牀上的小人,盯着他的眼睛,盯着他長長的睫毛,她多希望下一秒,他揉揉眼睛然後張開,說一句,“你好醜!”
可是一直到她眼睛都望的酸了,年年平靜的小臉仍是沒有絲毫動靜,那刻,高雲珊變得激動,“你醒來啊,你不是很厲害嗎?幹嘛一直裝睡……你醒啊!”
“高雲珊!”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那聲音裡是混亂的潮溼。17746215
易少川將情緒激動的高雲珊帶出病房,她哭着,緊揪着易少川的衣領,將頭抵在他的胸口,一下一下的撞擊着,“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
易少川的身子被她撞的不穩,這些天以來,他努力扛着一切,而這刻,他有種再也扛不住的感覺。
“雲珊……”他將頭埋在了她的頸間,“我好累!”
他累了,真的累了,以前累的時候,他一想到葉歡和年年,就有了支撐的力量,而現在這股支撐被抽走了,他整個人累的再也撐不下去。
“上天爲什麼要這樣懲罰我們?爲什麼?”高雲珊和易少川擁在一起,如兩個在大海里漂泊的人,彼此依靠着。
易少川請來的國際專家,對年年的病情進行了細緻診斷,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在目前不能換骨髓的情況下,只有進行保守治療,而所謂的保守治療,就是傳統的化療,那種治療對年年的損傷有多大,易少川不是不知道,可他卻沒有任何選擇。
年年一直昏迷不醒,這讓送他去美國治療都成了問題,如果處在昏迷狀態中乘坐飛機的話,飛機在升高過程中,產生的過低氣壓,會對他的大腦產生衝擊。
醫生讓易少川多給年年講一些從前的事,特別是那些快樂和深刻的事情,這樣比較容易刺激到他大腦的神經,對喚醒他的意識有幫助,可是這對易少川來說卻是那麼的難。
年年長這麼大,他陪着他的時間才幾個月而已,恐怕在年年的記憶裡,最深刻和快樂的記憶都只屬於葉歡吧,而那些記憶,都是他不曾參與的。
想起這些,易少川的心就如被人用刀子一層一層剝開,那痛,血淋淋的。
如今葉歡情緒崩潰,如果再讓她知道年年得了這種病,易少川不知道她還能不能承受得住?
葉歡因體力透支厲害,在家裡被強行按在牀上休息了三天,今天她終於逮着薛子路去廁所的空檔,溜了出來,卻沒想到此刻陪着她兒子的人正是高雲珊。
“年年,你是膽小鬼,你一定是害怕你得的這個病,才故意不醒的,對不對?真沒出息......在這一點上,你根本比不上你爸爸,你都不知道爸爸有多man,槍指在頭上,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就喜歡你爸爸那種男人勁……對了,你最疼你媽咪對不對?我告訴你啊,你媽咪還不知道你得了白血病,如果你一直這樣睡,她早晚會知道的,到時她要是擔心的死掉,就都怪你了……”
門外,葉歡站在那裡,淚水模糊了視線。
果然沒錯,年年得了那種病,可怕的病……
當年,她爲了年年,沒有救小妍,如今年年卻得了這種病,是報應嗎?
高雲珊從病房裡出來的時候,便撞到了門口的葉歡,兩個女人都愣了下,不過片刻,葉歡便低下了頭,在知道一切真相後,她才發覺自己是那麼的幼稚。
“我們談談吧,”高雲珊開口。
看着高雲珊走向醫院的草坪,葉歡連忙叫住她,“你不要吹冷風,會留下後遺症的。”
高雲珊頓下腳步,看向她,葉歡不自然的撫了下垂在臉頰的髮絲,“還是去你的病房吧。”
兩個女人曾經算得上好友,可因爲一個男人,又成爲敵人,而現在她們之間是什麼,誰也說不清了。
葉歡站在病房的窗口,眼裡是絕望的灰敗,看着她這樣,高雲珊忍不住說道,“你比我幸運多了,至少你和年年擁有過那麼多快樂的時光,而我呢?恐怕這輩子都沒有這個機會了!”
聞言,葉歡的心驟然收縮,她看向高雲珊,可是意外的是,此時的高雲珊並沒有半點頹廢,反而精神飽滿臉色紅潤,雖然美麗的眸子裡有閃爍的傷痛,可她整個人看起來卻是積極的。
這與之前的高雲珊,完全判若兩人,究竟是什麼讓她變成了這樣?
葉歡心底閃過一絲疑惑,但是想到之前自己對她的誤會,想到如果高雲珊如果不是爲了想年年一把,她根本就不可能失去孩子,葉歡的心底全是愧疚。
“對不起……”雖然這三個字,是最沒用的廢話,可葉歡還是說了。
高雲珊淡然一笑,“這三個字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如果你真覺得對不起,那就用年年的健康來回報我做的一切。”
葉歡沒想到高雲珊會這樣說,那次她們在病房的爭吵還歷歷在目,而如今她卻像是變了個人。
這又是因爲什麼?
葉歡打量着高雲珊,似乎想看清她,可是眼前的高雲珊就像是蒙了層紗,葉歡根本看不清她。
“孩子不是易少川的,”突的,高雲珊這樣說道。
葉歡微微一怔,驚訝的目光再次落在高雲珊臉上,而她卻微微仰起了頭,陽光透過窗戶細細碎碎的打在她的臉上,斑駁的光線讓她的落寞無所遁形。
“生日那天,我打了很多電話給他,可他一直拒絕我,直到最後我以死相逼,他纔出現……他喝的酒裡,被我下了藥,是那種輕微的迷.藥……我愛他,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沒有人能取代他在我心中的位置,我以爲他也會愛我,直到你的出現,打碎了我的幻想……”高雲珊陷入了回憶之中,臉上有幸福,也有失落。
“其實,我並沒有失憶,我那樣做,不過是想博他的同情和可憐,沒想到被他識破了,面對他越來越冷的疏離,我不甘心,便借生日喝醉下迷.藥,本是要藉着那個機會,和他發生些什麼,然後就能愛的名正言順了,可是很諷刺,那晚任我怎麼對他,他對我就是不起一點反應……你不懂得那種挫敗的心情,恰巧那個時候……赫默南給我打電話……你大概不知道,他在追求我,”聽到這裡,葉歡的眼裡盛滿了震驚。
看着葉歡的反應,高雲珊苦笑,“是不是覺得不可能,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但確實如此,但我很理智,因爲我知道他愛的是你,而他會對我展開攻勢,只有一個理由,那也是因爲你。”
“我?”葉歡的嘴脣顫了顫。
“沒錯,因爲他愛你,愛到不想你受到傷害,所以想把我收了,讓我再也不能纏着大衛,這樣你就能幸福了,”高雲珊的話讓葉歡耳邊嗡嗡亂響。
“我在易少川那裡受了挫折,所以在見到赫默南後,我便強上了他……”說到這裡,高雲珊臉上揚起了笑,只是那笑很苦很苦。
葉歡幡然醒悟過來,訥訥的,“孩子是赫默南的?”
高雲珊長長的嘆了口氣,沒有回答她,仍是兀自的說,“我從赫默南車上離開,回到別墅的時候,天都快亮了,可大衛還在沉睡,我便一手策劃了和他曖昧過的假象,可是他醒來,給我的卻是一巴掌……我受不了,拿起水果刀划向了自己,後來他照顧我,其實更多的是可憐我……”
原來高雲珊的割腕自殺,是因爲這個。
“大衛,其實猜出了這個孩子是誰的,但他並沒有揭穿,可能他是想促成我和赫默南,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高雲珊的手不由的撫上了小腹,細細的指尖泛着蒼白,她又記起了孩子從她身體內流失的疼,像是硬生生的將她撕開一般。
過了好一會,高雲珊將手從小腹上慢慢挪開,“知道我爲什麼夾在你們中間嗎?那是因爲我有私心,我就是想讓易少川知道,你們的愛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偉大。”
他們的愛?
經歷了這麼多愛,他們還有愛嗎?就算有,恐怕也早已磨光了吧?而如今面對年年的生死,誰也沒有心思再去思考這個問題。
“今天終於把心裡的話都說出來了,好舒服啊!”高雲珊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
可葉歡的心卻像是墜了千斤巨石,“你和赫……”
“我和他沒有可能,他對我不過是利用,我不會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再說了,如果不是因爲他,我的爸爸也不會死,”高雲珊臉上再一次瀰漫起傷痛。
“可,你們……”
“你不會以爲我和赫默南發生了關係,就要在一起吧?現在這世道,最不稀奇的就是一.夜情。”
“高小姐……”
“不要說了,年年一定會好的,相信我。”
葉歡不知道高雲珊爲什麼說的那麼肯定,可是高雲珊臉上的光芒,真的讓葉歡有了信念,那就是年年一定會沒事的。
年年又睡了一天一夜,終於醒來了,醫生給他做了檢查後,便讓他們乘坐飛機直飛美國,可是當他們下了飛機,便到醫院,年年就鬧上了,“媽咪,我不要住醫院,我討厭醫院的味道……”
面對年年少有的任性和哭鬧,葉歡只覺得心破了個大窟窿,她不知該如何對年年解釋,他生了多嚴重的病,這是太殘忍的事實,連她都接受不了,年年一個孩子又怎麼能接受?
“對不起……”葉歡除了緊緊抱住年年,什麼也做不了。
年年最怕媽媽哭,一看到葉歡流淚,立即不鬧了,“媽咪不哭,年年住院就是了。”
他越這樣委曲求全,葉歡卻難受,易少川站在一邊,也不禁潸然淚下。
易少川把年年和葉歡送到了美國,便飛往世界各地,主動去尋找和年年配型的骨髓。
年年的治療還算順利,只是治療的過程非常痛苦,起初幾次,年年只是看起來有些虛弱,可隨時化療次數的增加,葉歡明顯感覺到年年的身體在發生變化。
一天早上,葉歡從外面進來,看到年年正在發呆,手裡正拿着一撮頭髮。
“年年……”
“媽咪,年年掉了好多頭髮,年年的頭髮會掉光對嗎?”年年把頭髮舉到葉歡面前。
葉歡捧起兒子的手,未開口,卻已經淚先流,她對自己說過,不許在年年面前流眼淚,可是她根本管不住自己。
年年愣了片刻,突然又笑了,“媽咪不要哭,年年不怕的……頭髮掉了,還會生新的,就像媽咪也掉頭髮一樣!”
可是有一天,年年無意從玻璃門裡看到自己光禿禿的頭,還是嚇到尖叫,哭了。
他說自己太醜,他說自己好難看,看着他捂着頭,把自己遮起來不見人,葉歡的心如刀子一下一下的剜割着……
那種痛比讓她死了還難受,葉歡只覺得自己欠年年太多,以前,她欠他一份完整的愛,現在她又欠了他一份健康,一份像其他孩子那樣的健康。
年年的治療越來越困難,他小小的身體在藥物下,也越來越無力,葉歡不知道這樣的年年還能撐多久?
篤篤——
身後傳來敲門的聲音,葉歡趕緊抹去眼淚,“進!”
可是,當門推開,當看到進來的人,葉歡的臉剎那如同霜打了一樣,只不過來人只是輕輕掃了葉歡一眼,而是走到了病牀前,將一個盒子放到了年年面前。
“打開看看,”說話的人,衝哭着的年年說道。
年年把臉扭向一邊,他傷心的彷彿拿世界都哄不好。
“看完了,可以再哭,”這是什麼哄人的理論。
年年終於掀開眼簾,瞧了眼面前的女人,接着一把就拂開了面前的玩具,“打媽咪的壞人,我不要你的玩具。”
蕭妍皺眉,這小子還挺能記仇!
“不要你會後悔的,這裡面的東西,是你最想要的玩具,”蕭妍說過完,走向葉歡,“我們談談。”
葉歡不知道蕭妍要和自己談什麼,恐怕她是要笑話她吧?蕭妍對當年自己不給她捐骨髓的事,一直耿耿於懷,而年年現在又患了這種病,此刻,正是讓蕭妍有了笑話的資本。
“要笑話我,就免了,”走出病房,葉歡開口就是這樣一句。
回頭,蕭妍看着她,“在你心裡,我就是這麼膚淺?”
葉歡沉默,蕭妍看着她,輕輕說道,“我沒有想笑話你,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去記仇和怨恨……你們這樣漫無目標的尋找骨髓配型,也不一定會有效果,其實還有個方法,你們可以嘗試。”
“什麼?”葉歡一下子來了精神,現在對於她來說,任何救年年的辦法,她都要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