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的靠背椅上,坐着一個長滿絡腮鬍子的中年男人。他也是先前跟蹤過女護士的保鏢。
他手裡捏的,正是方纔用來和許攸恆通話的手機。
只是此時,被舒蔻摔得支離破碎。
機殼,電池,面板,他把這三樣摔壞的零部件,反覆的裝起來,拆卸,裝起來,又拆卸開,彷彿是用這個簡單機械的動作,在打發時間。
可他的兩隻眼睛,卻瞪着像銅鈴,一動不動的釘在舒蔻身上。生怕有個未知的幽靈,會在一眨眼的功夫,把舒蔻從病房裡挾持走。
舒蔻不得不慶幸,自己身上這件飽受許攸恆詬病的病號服,比最保守的睡衣還要保守一百倍。#_#67356
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一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人體攝像頭。
“我說,你這樣一直看着我,我睡不着。”舒蔻取下一隻耳機,直言不諱的對他說。
“一會兒,等許先生來了,換他坐在這兒看着你,你自然就睡得着了。”保鏢繃着臉龐,死氣沉沉的說。
舒蔻嫌惡的瞪了他一眼。沒看出來,這麼一個外表忠厚耿直的漢子,還會跟人擡槓。
而且,這好像已經是許攸恆今天第三次說要來了吧!舒蔻對許攸恆的出現,已經不抱任何希望。
她盯着冷峻嚴肅的保鏢,突然靈光一閃,來了興致,“噯,既然咱倆都醒着,不如……聊聊天吧。”說着,不等對方答應,她殷切的笑道,“請問,你貴姓呀!”
對方斜乜了她一眼,沒有回答,顯然也不打算回答。
舒蔻沒有氣餒,坐直身體,抱緊膝蓋,慚愧的咬了咬下脣說,“我知道,摔壞你的手機,是我不對。可我一定會照價賠給你的。”
“不用,有許先生。”對方不動聲色的答。
“也是哈。”舒蔻無趣地一揮手,發出嘿嘿兩聲乾笑,“那請問,你跟在許攸恆身邊有多久了?三年,五年,還是十年?”
她循循善誘,試圖撬開對方的嘴巴。
但對方抿緊雙脣,又開始變得一語不發。那份倨傲和冷漠,還真是和許攸恆如出一轍。
舒蔻賠着笑臉,鍥而不捨的接着問道,“如果,你不想說你自己的事就算了。那許攸恆呢?你知道許攸恆在和我姐姐訂婚之前,還和其它的女人交往過嗎?”
這一次,對方雖然還是沒有說話,但總算有了一點反應。
他高深莫測的看着舒蔻,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讓舒蔻忐忑的抱緊懷裡的被子,實在猜不透他在盤算什麼。
“你……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麼?”舒蔻警惕的挺直腰桿,準備鼓起勇氣,冒一次險,“你……你以前是不是見過我,在朗廷大酒店的鑫悅包房門口,那時候我還是個什麼也看不見的瞎子!”#6.7356
對方的嘴角怪異的抽了抽,那表情即像是嘲弄,又像帶着一點點的同情和憐憫。但他繼續保持沉默,把頭扭向了另一個方向,似乎鐵了心的不打算再理舒蔻。
舒蔻這會兒真的有點泄氣了。她的刺探,以失敗告終。
看起來,對方把她當成和母親一樣瘋瘋癲癲的神經病了。
她癟了癟嘴,聊勝於無的拋出最後一個問題,“既然你什麼都不肯說,那你總有告訴我,這個許家的小少爺到底出了什麼事,許攸恆爲什麼要急急忙忙的趕去他那兒吧?”
對方對她的問題,置若罔聞。
而且,這一回,連瞅都懶得再瞅她一眼。
舒蔻自討沒趣的摸了摸鼻子,倒下去,挫敗的拉起被子捂住了臉。
她想知道許攸恆的過去,想知道關於許攸恆的一點秘密,怎麼就這麼的難呢!
這時,她的手機在枕頭上,發出一陣來電特有的顫動。舒蔻連忙從被子裡鑽出來,拿起來一看,原來是程宇棠打來的電話。
先前,她曾揹着兩個保鏢給程宇棠發了個短信,詢問對方有沒有安全到家。
程宇棠也許是這會兒,纔看到她的短信吧!
此時,舒蔻謹小慎微的瞟了眼對面的保鏢。
不知道,這位得到許攸恆特別授意的傢伙,一旦發現她和程宇棠通電話,會不會一個箭步衝上來,奪走她的手機。
舒蔻想接,又怕接,就在她瞻前顧後,猶豫不決的時候,手機終於停止了顫動。程宇棠大概是見她久不接電話,暫時掛斷了。
舒蔻不由長長的鬆了口氣。真心覺得自己目前的境遇,就像古代畫地爲牢,被圈禁起來的王公貴族。
她在牀上翻了個身,磨蹭了一會兒,才躲在被子裡,心懷愧疚的回了一條短信:宇棠,不好意思。我剛睡着了。其實我也沒什麼事兒,就是想問問,你沒受委屈吧,那兩個混蛋沒有對你動手吧!
不幾,程宇棠的短信,如約而至:呵,舒蔻,你就別騙我了。我知道,一定是許攸恆不准你接我的電話吧!
這男人還真是聰明,無論什麼事都一猜即中!舒蔻的內心噓嘆一聲,沒有回話。
緊接着,程宇棠又追加了一條短信:舒蔻,我敢向你保證,今天出現在你病房的那個假護士,絕對不是我妹妹。
‘我知道。’舒蔻懶洋洋的回了三個字。
她回想着那雙沒化過妝,沒描過眼線,卻炯炯有神,冷若寒星的眸子,敢肯定,自己不認識這個女人,以前也沒有在哪兒見過對方!
但爲什麼……她會覺得對方的眼神那麼熟悉,那麼的像母親呢?
舒蔻猛然打了個激靈,腦子裡自然而然的浮現出一個名字——舒茜!
姐姐,舒茜!舒茜,姐姐!
自她十歲失明後,僅管和姐姐幾乎天天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可在恢復光明後,她卻從未親眼目睹過,姐姐成年後的模樣。
唯一留在她印象裡的,只有姐姐手機上的幾張自拍照,以及許攸恆丟來的那一摞從夜場偷拍的照片。
剛纔那女護士的眼睛,像姐姐手機上的自拍照嗎?像夜場裡化着各種精緻妝容的姐姐嗎?
像嗎?像嗎?舒蔻心裡就像有兩個自己,兩個聲音在激辯,在鬥爭。
雖然,她對姐姐的外表沒有準確的記憶,但聲音呢!
姐姐臨死前不久,還給她打過一個電話,還在電話裡向她聲嘶力竭的哭泣過,控訴過。
所以,她對姐姐的聲音,至今還記憶猶新。^_^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