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事?”許沛烯在聽完她的話後,發出一聲極爲誇張的嗤笑,“這不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嗎?他們怎麼能對一個人視若無睹,假裝對方的不存在呢?那可是個有手有腳,身體裡也淌着許家鮮血的大活人呀!”
呵,血緣!
中國人總是這麼看重它,卻又常常反過來被它所愚弄和擺佈。
舒蔻蹙起眉頭,剛想和她好好剖析一番,忽然看到手術室門口的許父,丟開衆人,徑直朝着她們這邊走來。
是許攸恆有消息,還是手術結束,要出來了?舒蔻激動得差一點跳起來。
可許父就在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站定,凝視她的目光,分明帶着幾分欲言又止的味道。
“怎麼了?”許沛烯也跟着站起來,不明就裡地扭頭看去。
但這時,許父已經快速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處。
他肯定是有話,想單獨對自己說!望着簇擁在手術室外,依舊垂頭喪氣的那羣人,舒蔻的這種感覺很強烈。
至於許沛烯,收回目光,接着剛纔的話題,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下她:
“舒蔻,原來我一直想不通,四年前的那個除夕夜,大哥爲什麼會突然帶着你來見我們,還一付神神秘秘,諱莫如深的樣兒。”
“不過,現在我終於想明白了。這個瘋子大概是想諷刺我和小煒吧!家裡明明就有兩個隨時可以捐贈骨髓的人,而他卻要大費周折,找一個不相干的外人,來挽救他的親妹妹!”
不,不是那樣子的!
舒蔻回過神,差一點脫口而出:許攸恆當年處心積慮帶着她去酒店,只是想利用她,報復和刺激她們母子三人,尤其是想讓繼母難堪、難受的吧!
這男人對她的感情呀,實在是太複雜!摻雜着太多太多不爲人知的因素。
然而,她和許沛烯是同母異父的姐妹——這樣的話,舒蔻恐怕永遠也說不出口。
她目不轉睛,盯着許沛烯嬌俏立體的五官,抿緊雙脣,苦苦一笑。
有些秘密,與其道破了,再徒增一個人的煩惱,還不如讓它永遠爛在肚子裡,更好!
“不過……”許沛烯疑惑不解的看着她,又說,“如果大哥當初讓你懷孕生孩子,是別有目的。那爲什麼到現在,孩子都已經四歲了,卻還沒有用他們的血去救你們說的那個煙呢?”
她這一語,頓時驚醒了夢中人。
“難道,”舒蔻恍然大悟的叫道,“兩個孩子的血和煙,也不適配!”
那這男人,把兩個孩子弄哪兒去了?
“而且,想知道孩子的血適不適配,在你懷孕四個多月的時候,應該就可以通過臍帶血檢查出來了呀!”
“還可以這樣的嗎?”舒蔻錯愕。
“當然,你不知道嗎?”見她糊里糊塗地搖了搖頭,許沛烯衝她不以爲然的揮了下手,“理解。你當初比我大不了幾歲,而且什麼也看不見。想來這些檢查,就算醫生告訴你了,你也不會明白有什麼作用。”
不,當初是她無論問醫生什麼,醫生對她都三緘其口。可即便是這樣,舒蔻還是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笨,也最沒常識的女人和母親。
“看來,大哥應該是真的很喜歡你吧!”沛烯說着,羨慕地瞟了她一眼,“所以,他纔會在明明知道不合適的情況下,也堅持讓你把孩子生下來的吧!”
真的嗎?舒蔻默然。她一直都無法確認許攸恆對她的感情,一直都在“報復”和“利用”的天平上猜測和搖擺!
可……
既然,孩子無法救他妹妹,爲什麼不把孩子還給她,爲什麼還要她在眼睛和孩子中間,殘忍的二選一呢?
舒蔻苦不堪言的抓了抓腦袋。
這男人……她真的不懂!
“嘖嘖,這是景世上下總動員呀!看起來,許攸恆受傷入院的傳言,是真的了!”兩人身後,突然傳來一個高亢宏亮的聲音。
誰?這麼囂張,還這麼公然的幸災樂禍!
她們倆不約而同的回過頭。
是楊家的老爺子!
只見他盛氣凌人,前呼後擁,帶來了不少的手下。
瞧這陣勢,肯定不是來探望許攸恆的。
舒蔻心知,許攸恆這一次倒下,必會招來很多敵手的觀望和嘲弄,卻沒料到,這些冷嘲熱諷會來得如此的快,如此的猛烈。
果然,楊老爺子斜睨着她。
那禿鷲似的大鼻子,就在她眼前不可一世地抖啊抖,“所以你們說,這叫什麼來着。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一個人出來混,總是要還的。當初,他害我們家淑媛半死不活地倒下去,吃得苦,受得罪,現在他也得依着樣子全嘗一道。”
舒蔻不由厭惡地瞥了他一眼,冷冷的,就像剛纔面對沛燁父子一樣,不想和他正面交惡!
“怎麼樣,醫生有出來說過嗎?”楊老頭趾高氣揚地又問,“許攸恆這小子真的頭部中彈了?那他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啊?還是,他像淑媛前段一樣陷入昏迷,永遠也醒不過了?”
面對這樣的挑釁,舒蔻無動於衷。
她纔不會和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生氣!
誰知……
許沛烯的胳膊肘兒,又如約而至,狠狠地拐了她一下。
舒蔻有點火了,還沒扭頭質問她,究竟想幹什麼。
許沛烯迎着楊家的老爺子,盈盈一笑地反問道,“楊爺爺,既然你提到淑媛姐姐,那她的身體最近怎麼樣了?有動靜,有好轉,有醒過來的跡象嗎?”
楊老頭耐人尋味地哼了聲,“老天開眼,讓她醒了!”
“你說什麼?”舒蔻無法再保持克制和冷靜。
“她醒了。就在許攸恆這臭小子闖進我家,莫名其妙找我討要他妹妹時,我們就接到醫院的電話,通知我們淑媛醒了。”楊老頭兩眼放光,像足了一隻覓到腐肉的老禿鷲,“呵,淑媛這頭才醒,許攸恆那頭就出了事。你們說這巧不巧?是不是老天爺在用他許攸恆的命,抵我們家淑媛的一命呢!”
舒蔻聽他這麼一說,心裡不由自主的一沉。
這種時候,她也不知道,是該爲楊淑媛醒來的消息高興,還是更憂心。
“哼,楊淑媛醒了?我纔不相信呢!”盯着對方得意洋洋,大搖大擺遠去的背影,許沛烯撇撇嘴,帶着幾分孩子氣的嘟噥道,“肯定是假的,老頭子這麼說,就是爲了存心故意的氣我們。”
“那也不一定!我看他說的,不像是假的。”舒蔻捂着肋骨下一點點,還隱隱作疼的地方,不快地問她,“對了,你剛纔幹嘛老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