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京城北城門附近一片人潮涌動,所有附近和不附近的人紛紛朝這邊蜂擁而來,一時間將街道兩邊都擁擠得水泄不通,人擠人,擠得好熱鬧,有幾位不知誰家嬌小姐不慎捲入到人羣中,左衝右突皆不得走出,旁邊還有人不斷的與她接觸相撞,真正是讓她們好生尷尬,又羞又惱卻又沒有辦法。
街道兩旁的酒樓客棧茶館店鋪等等,樓上樓下也都已經擠滿了人,或引頸張望或居高臨下,時刻關注着城門那邊的動靜。
沈思曼就在這城門附近,不過她卻並不在下面的人羣中摩肩接踵,也不在街道兩邊商鋪內憑欄觀望,而是肆無忌憚的盤膝坐在屋頂上,面容沉冷,冷冷的看着城門的方向。
她坐得最高,看得也就最遠,但再遠也不可能越過了城牆去,所以她也只能看着遠處就在城門口的幾位官員和大量士兵的動靜來判斷風玄玥究竟出現了沒有。
此刻還沒有動靜,倒是她自己本身的行爲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人皺眉有人不滿有人忿忿出言責罵,她冷冷的一眼掃過去,頓時叫罵聲就消失了大半,所有與她目光相觸的人無不暗自心驚,覺得這個女子的眼神真恐怖,彷彿能吃人一般。
沈思曼一眼掃過之後就又將目光落到了城門方向,穩穩的坐在屋頂上不挪動絲毫,面容一如既往的淡漠清冷,眼神卻比往常時候要多了絲陰森,涼颼颼的。
身後忽有響動,她聞聲轉過頭去,就看到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正從那邊屋檐下探了上來,圓圓的腦袋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圓圓的鼻尖兒,陽光照射,照得那如玉肌膚越發晶瑩剔透,反射出點點月暈珠輝的光斑,映出眉如遠黛,脣若櫻花,膚如凝脂,水靈動人。
不過這麼水靈精緻的人卻是個小小少年,看模樣,大概十一二歲。
他探着腦袋爬上了屋頂,一擡頭就看到穩坐在屋頂上的沈思曼,不由一愣差點沒扒拉住而掉落下去,連忙伸着爪子刨住,小小的嘴張大成了“o”形,滿臉都是驚訝之色。
她在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她,兩人相互對視着彼此打量,一個盤膝穩坐屋頂,一個雙手扒拉大半身子還在屋檐外,一個面容淡漠目光清冷,一個滿臉驚訝眼神跳脫,如此靜靜對視,忽然間似乎下方的喧鬧也全部都遠離到了天外,兩人之間“噼裡啪啦”的閃爍起了絢麗火花。
“你是誰?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跑到這屋頂上來!”他終於開口,扒在屋檐的雙手使力,整個人都如燕子般靈巧的翻上了屋頂,卻並沒有朝沈思曼走近,而是就蹲在那邊沿看着她,又隨意的朝周圍掃視了一眼,忽然眼睛一亮,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往前傾了些,說道,“這裡視野最是開闊,能清楚看到城門那邊的動靜呢,好地方!”
說着發覺不對,便迅速閉了嘴,又轉頭來看向沈思曼,說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沈思曼的視線若有似無的從他此刻腳下的屋頂掃過,又涼涼的看向了他,道:“你又爲何爬到這屋頂上來?”
他搖頭晃腦,一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模樣,說道:“我自是與你不同的,這屋頂別人上不得,我卻沒關係。”
沈思曼聽着,不禁目光輕閃了下,再次從他身上掃過,從頭頂的鎏金冠到腳上鑲滿了珠玉寶石的雲錦靴,還有他那一身不同於尋常少年的尊貴氣質和不自覺中流露的居高臨下,然後漠然轉回了頭,繼續留意城門那邊的動靜。
然而看到她這般淡漠的反應,是他從來也不曾遭遇過的,所以他不樂意了,當即臉色一沉,“噌噌”幾下竄到了她的旁邊,說道:“你這是什麼態度,竟敢如此不將本公……子放在眼裡,果真是好大的膽子!你是哪個府上的?叫什麼名字?一個姑娘家竟爬到屋頂上來,真沒規矩,又失禮!”
沈思曼冷冷轉頭看向他,與那目光相對,他忽然閉嘴噤聲,忍不住心裡有種毛毛的感覺,後背還涼颼颼的。
這女人的眼神好可怕!
沈思曼對此沒有半點自覺,不過見他終於安穩了下來也就懶得理會,繼續關注着城門那邊的動靜。
下面的人羣依然喧鬧,沸騰騰的,無數的人擠在一起推搡着擁擠着,一瞬間讓屋頂上的兩人簡直如同置身天堂。
那少年就在沈思曼身旁不到三步,安靜了一會兒之後又骨碌碌的轉起了眼珠,陽光照拂在他的眼中折射出絢麗光華,絢麗精緻得就像是那水晶雕琢而成的娃娃。
他也在看着城門那邊,又溜着眼珠子朝沈思曼這邊瞥了過來,眼中充滿了好奇和驚歎。
從沒有見過這麼可怕的女人,冷冰冰的,與她的眼神相對就感覺自己在她眼裡壓根就連個人都不是,還有這通身的氣勢逼人,簡直都快要比上他家祖母老人家了。
不不,或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祖母她老人家都沒她這麼讓人心驚膽戰的。
這是誰家的姑娘?真是超有個性啊!
他朝她挪近了些,好奇打量,並問道:“你也是在等着迎接睿親王回京的嗎?”
這話充滿了好奇,還有一點點不敢置信,怎麼看都覺得這姑娘好像並不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而且看她這淡漠的表情,哪裡有半點對於即將能夠瞻仰瑞王殿下的風姿而壓抑不住內心的滿腔激動和狂熱?
沈思曼坐着一動不動,更沒有想要回答他問題的意思,只將身邊的這個不知什麼來路的少年當成了空氣,完全無視之。
少年皺起眉頭,不禁有些惱怒,但卻又賤賤的更湊過去了一點,說道:“喂,本公子問你話呢,你竟敢不加理睬!”
他話音未落,沈思曼忽然就在屋頂站了起來,嚇得全沒有準備的少年不禁臉色一變,蹲着的姿勢不穩差點就從屋頂栽落了下去。連忙穩住身子擡頭驚懼的讓看向她,便見她站在他的眼前,面朝着城門方向,腰桿兒筆直如穿插入雲的利劍,剎那間有某種讓人心悸的氣息從她身上噴薄而出,雖還是那個表情還是那樣淡漠,卻忽讓人覺得冰冷和詭異的陰森。
他張開的嘴忽然頓住,即將出口的惱怒質問也生生停留在了舌尖嘴邊,伸手捂在胸口,感覺到小心肝正“咚咚咚”跳得飛快。
下方的人羣也在這個時候忽然間喧囂了開來,似乎比剛纔更激動更興奮更蜂擁着欲要上前,他下意識轉頭看去,又看到有人從城門外走了進來,身旁護衛着浩浩蕩蕩的鐵甲將士。
他的眼睛驀然閃亮,連被沈思曼引發的驚懼心悸也暫且忘記,目光直直盯着城門那邊的那一羣人。
啊,睿親王進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