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捧着花瓶大搖大擺的進了御書房內,半邊臉頰被鮮豔的花朵遮擋,真是手捧花瓶半遮面,人面芙蓉相映紅。
剛下朝沒多久的皇上正坐在龍椅上等着他,擡頭卻看到老元帥這般形象的出現,不由呆了呆,嘴角一抽也不知是想笑還是想怎麼的,愣一下之後纔開口疑惑的詢問:“駱帥,你這是做什麼?”
他抱着花躬身行了個禮,說道:“老臣見陛下的御花園中花團錦簇甚至好看,便忍不住隨手摘了幾枝來,未事先稟明徵求聖意,請皇上恕罪。”
皇帝陛下從那花瓶中的幾朵嬌豔鮮花上掃過,每一朵都是精品,甚至有那麼兩三朵,他一眼就認了出來,絕對是現在御花園中開得最好的。不由得又是嘴角一抽,面上的神色微微扭曲了一下,說道:“能得駱帥慧眼看中也是這些花的榮幸,你這般捧着也辛苦,不如先在旁邊放下吧。”
“謝皇上!”
老爺子謝恩,然後轉身將那花瓶小心放到了旁邊。而看着他這小心的樣子,皇上不禁有些驚訝,說道:“倒是從未曾聽聞駱帥喜歡這些花花草草的。”
“老臣這是摘了去給我那外孫女的。”
“哦,原來如此。”皇上的目光微閃,頓了下之後又說道,“小曼這丫頭前些日子出了點意外,朕也一直沒能去看望,不知她現在可還好?”
老爺子放好花,轉過身來又是拱手行禮,說道:“承蒙皇上記掛已是那丫頭三生有幸,如何還能讓皇上屈尊降貴的去探望?她現在也已經沒什麼事,就是稍微變了點性子,跟以前有了些許的不一樣。”
“此事朕也早已聽說,都說小曼遭逢大變一時想不開懸樑自盡了,幸而命大逃過一劫,但清醒之後卻忘記了以往的所有事情,還性情大變,如同換了個人。”
想到外孫女,想到她現在的那個讓他都有點吃不消的清冷性子,老爺子摸了摸鬍子,說道:“確實是變化很大,不過老臣看來卻是覺得現在這樣甚好,不若以前那般綿軟容易被人給欺負了。”
“哦?聽駱帥你這麼說來,朕倒是忍不住想要見上一見了,不過說到欺負,小曼是左相府的嫡小姐,又是駱帥你的外孫女,誰那麼大的膽子竟敢欺負她?”
對後面那一句,老爺子直接回應了冷哼一聲:“哼!”
皇上也不跟他計較,還輕笑了一聲,笑得甚是好看,與風玄玥有着七成相似,但更成熟更穩重,臉也更加的白。
風玄玥常年在北疆與北蒙作戰,那裡的氣候極端,風沙烈,日光強,所以他看上去並不如京城裡那些福貴公子們白皙,而呈現着淡淡的蜜色,皇上卻是養尊處優連陽光都難得被曝曬到,自然白了許多,而且他的白似乎並不僅僅因爲養尊處優。
他笑着,忽然笑容微頓捂嘴輕咳了起來,臉色也好像又白了些。老爺子見着忙上前一步,關切問道:“皇上的身子最近可是還好。”
咳嗽了幾聲,又忍不住的微微有些輕喘,聽到駱帥的話他只低頭擺了擺手,緩了下之後才說道:“駱帥無需掛心,朕並無大礙,不過老樣子罷了。不管如何,總算太子也不小,朕相信我那弟弟定能輔佐好……”
“皇上!”老爺子忽然皺眉,不顧對面人是皇上的將話給打斷。
皇上也不生氣,好脾氣的笑了笑,臉色有了些疲累,笑着說道:“母后幾日前便開始唸叨着你,說小曼那丫頭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得了消息定會馬上到京城來,聽說你進京本想昨日就請你進宮來,卻正巧十三弟也昨日回京,便暫且作罷。你今日進宮,不如也順道去看看她老人家。”
“是!”他見皇上臉色,似有疲累,便又說道,“那老臣就先行告退,皇上也該靜心休息。”
“好,去吧。”
老爺子捧了花退出御書房,出了門還能聽到身後傳來的輕聲咳嗽,不禁腳步頓了頓,眉心輕凝似有憂色,最後卻也只能嘆一口氣,朝着太后娘娘的延禧宮走去,也不覺得自己一個老大爺們這麼捧着一瓶花是否突兀是否引人注目。
路過御花園,有少年那兒團團轉,氣急敗壞的大聲叫嚷着:“是哪個混賬摘了本宮的綠薔薇?”
老爺子的腳步又停下,低頭看一眼自己懷中那朵格外獨特的綠色薔薇,然後轉頭看向那邊少年,麪皮也是不禁抖了一抖,略一遲疑才走過去,說道:“老臣拜見太子殿下,殿下的花是老臣摘的。”
那少年霍然轉身,明豔豔如日光絢爛珠玉生輝,卻不知是怎麼磕碰的,額頭上突兀的有一大塊青紫,如墨染白紙格外醒目。
他的滿臉怒容在看到那出現在他眼前晃悠的綠薔薇時一呆,又在看到老爺子的時候一呆,然後怒色忽然不見,而是驚喜的湊了上來,說道:“老元帥,您可算是進宮來了,我方纔剛纔皇祖母那兒過來還聽她老人家唸叨您呢。走走,快走,我現在就帶你去過去!”
“呃?殿下的花……”
他忽然一改剛纔的氣急敗壞,十分爽快的揮了揮手,說道:“不就一朵花嗎?那還有一整株呢,老元帥您若喜歡,再多摘幾朵也無妨。”
少年直接拉了老元帥往太后宮中走,老爺子看着就在面前晃動的華麗紫金冠,砸了咂嘴,說道:“一年不見,太子殿下可是又長高了不少。”
“當真?”他拉着他一邊往前走,同時又轉過頭來看他,笑容明媚的說道,“昨日十三叔也是這麼說的,說他離京時我纔剛到他腰的位置,現在都快超過肩膀了。”
“睿王殿下三年沒有回京見到太子,自然是越發覺得太子殿下您長得高了。”
“可不是,我昨日還去請求了父皇許我出宮迎接十三叔,不過到城門那邊的時候那裡卻早已經圍滿了百姓,我便……”
他忽然住嘴不說,臉上的明媚笑容也微微凝固,伸手摸摸現在還在隱隱作痛的額頭,然後十分幽怨又帶着點點憤懣惱怒的看了老元帥一眼。
老爺子被看得莫名其妙,不明白正好好說着呢,怎麼突然就用這般眼神來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