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歲的奶團團大眼睛睜得溜圓, 茫然的模樣像只呆頭鵝。
因爲剛剛被醫生檢查身體撫觸額頭的緣故，額前的碎髮還稍微有點凌亂，不知何時豎起了一撮呆毛。
這撮呆毛搭配上棉棉的招牌髮型小揪揪, 還有這張白軟的小臉……分明就是一個沒有開竅的小朋友。
陸清珩雖然也是小孩子, 但畢竟十歲了, 他知道“未婚夫”這個身份在年僅十歲的自己口中說出來, 多多少少有點點尷尬？
何況棉棉還是個幼兒園的小糰子。
他紅着臉僵持了幾秒, 旋即道：“那個……棉棉，你要不要再喝點水？”
然而陸清珩轉移話題並沒有成功。
棉棉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原來清珩哥哥就是我的未婚夫呀, 好開心！！”
棉棉在仙界的時候，就曾經聽大人說過, 她有一個早就訂了婚的未婚夫, 是遠古戰神。
但她從未見過, 甚至連身邊很多幾千歲的神仙都沒有見過。
對年僅八百歲的她來說，那位戰神未婚夫, 就像是活在遠古傳說裡的人。
陸清珩也有點懵：“原來……棉棉也知道自己有未婚夫的嗎？”
棉棉貼近他的耳邊，悄悄地說：“我當然知道啦，他們都說我的未婚夫是遠古戰神，是開天闢地以來戰鬥力最爆表的神。”
突然的掉馬令陸清珩無措，但棉棉出乎意料地接受良好。
一向通透睿智的男孩難得露出困惑的神情：“棉棉你……接受得也太快了吧, 怎麼好像一點意外都沒有？”
棉棉小胖手捂着嘴, 嘿嘿偷笑了兩聲。
“因爲清珩哥哥就是我的清珩哥哥呀, 不管你是哪路神仙, 在凡間這一世, 你一直是陸清珩呀。”
陸清珩眸底有些動容，清俊的臉紅得更可疑了。
一旁的黎湘秦崇禮夫婦, 乃至他們的沙雕兒子秦牧野……
都露出了驚悚且震撼的表情。
雖然這裡人很多，有點吵。
棉棉和清珩兩個小傢伙又是在說悄悄話。
但他們對話的聲音並沒有壓低到不允許他們聽見的程度。
大概是小朋友的思維壓根不覺得這些話有什麼要回避家長的必要（？）
以至於他們三個全都一字不落地聽完了。
秦牧野過分震驚，完全失去表情管理。
什麼鬼？！！
遠古戰神？！！！
就這麼一個還沒發育的小男孩？？？？
黎湘和秦崇禮也盯着兩個小朋友怔了良久，心緒都難免有些飄浮。
秦崇禮接受得要快一些，他從前在和陸清珩接觸的時候，就明顯感覺到這孩子有點異乎尋常的特點。
雖然長子淮嶼也是智商很高的孩子，但……和陸清珩，多少還有些區別。
作爲一個負責的父親，他曾經花時間去了解過一些具體的科學指標。
淮嶼的智商大約在130~140之間，算是智力非常優秀的孩子，十歲就會做初中的數學題了。
但陸清珩……小的時候或許還不明顯，秦崇禮還以爲陸家這位所謂的神童，可能是被吹捧得高了點，其實也就是和淮嶼差不多的程度。
可隨着他們這一年來和陸家愈發親近，接觸越多，瞭解越深。
陸清珩雖然還在讀初中，但他完全可以做大學的理科題目，甚至更復雜的科學研究項目，他完全可以着手，甚至早就在家裡給自己弄了個獨立實驗室。
從科學層面來說，他的智商無需測試，不可能低於180，甚至可能突破200。（註釋①）
這的確是千萬分之一的存在。
但，如果僅僅如此，還不算是最稀有的。
更令人吃驚的是，這麼高智商的天才，年紀也還很小，通常大部分智商高到這種程度的孩子，直至長到成年，EQ方面都會比普通人低一些。
對於情緒的控制會偏弱。
這也就是所謂的，天才多怪胎。
但陸清珩的性情非常溫和，堪稱佛系，除了社交比較少，可以說是性格很好的孩子了。
這也是秦崇禮一直都非常欣賞這位小男生的原因。
如今突然得知真相。
他固然震驚，但也很快吸收下來。
難怪呢，原來也是個小神仙，聽起來還是神仙裡的巨佬級別。
雖然……未婚夫這個身份讓老父親酸酸的。
但……好像確實也只有這樣的身份能配得上他下凡的寶貝閨女了。
*
秦牧野和黎湘吸收的速度沒那麼快，一直都有點恍惚。
以至於導演組以爲他們是生氣了。
連忙過來誠懇地道歉：“真的對不起，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好在棉棉身體沒事，抱歉抱歉。”
黎湘懵懵地說：“你們也不是故意的，沒事……”
連脾氣暴躁的妹控秦牧野都精神恍惚，壓根不知道自己在說啥：“哦，沒事啊，不就是鎖壞了嗎，你們也不知道會壞啊，而且是我們自己不清楚小臭豬有這個病，否則就算是鎖壞了，也不至於發生這種情況，總的來說我們也有責任……”
施導：“？”
以暴躁聞名的秦頂流什麼時候這麼理智了？！
*****
棉棉很快在家人們的陪伴下，被送往當地醫院進行全面檢查。
最終確定了她的確患有幽閉空間恐懼症，這種病會在密閉狹小黑暗的環境突然發作。
因爲這是第一次發作，所以家人們都不知道，包括棉棉自己都不清楚。
黎湘心疼極了，抱着棉棉抹了會兒眼淚。
她當然知道女兒是因爲有在車裡被活活悶死的記憶，纔會患上這種病。
但棉棉卻很樂觀，她靠在病牀上，小胖手一下一下抹着媽媽的眼淚。
“媽媽不要難過啦，這只是一件小事呀！既然知道了是在黑乎乎的小屋子裡纔會這樣，以後我不去黑乎乎的小屋子就行啦！”
秦牧野和秦崇禮眼圈也有點發紅。
但秦牧野還是捏了捏妹妹的小揪揪，大大咧咧地說：“對呀，這次也算是給我們一個提醒，好在小臭豬沒事，越早發現才越好避免危險。”
秦崇禮也說：“的確沒錯。好在這次清珩救了棉棉，如果時間太久，棉棉可能會因爲窒息陷入休克。”
秦牧野：“淦，這次還真得給他記一功。”
醫生見他們一家人都情緒過分悲傷的樣子。
因爲不曉得他們經歷過什麼，只覺得有些忍俊不禁，直言寬慰道：“其實不需要太過擔心，小朋友會隨着年齡增長，加上一些疏導治療，如果生活一直很幸福，安全感慢慢重鑄的話，病情是會減輕甚至不知不覺中自動消失的。”
棉棉也用力地點了點小腦袋，揮舞着她肉乎乎的小胳膊，奶聲奶氣地說：“對呀，棉棉會越來越強壯噠。”
一家人的情緒緩和了些，突然想起陸清珩。
秦牧野問：“咦？陸清珩人呢？怎麼沒來醫院嗎？”
不對勁啊，以他跟棉棉的關係，不是應該很緊張棉棉一直陪着她的嗎。
…………
棉棉的身體在檢查過後確認無恙。
便又繼續把最後三天的節目錄制完了。
但是在這三天裡，陸清珩卻沒有再露面。
其他幾位驚喜嘉賓都沒有離開，只有陸清珩消失了。
秦牧野覺得挺奇怪的，還跑去問陸柯丞。
陸柯丞說：“清珩說他突然想起來有事要處理，先回燕京去了。”
秦牧野：“？？？他一個十歲小孩能有什麼事？”
陸柯丞也不確定：“誰知道呢，搞科研之類的吧？”
秦牧野：“…………”
大家都猜測神童小哥哥是因爲突然有了什麼學術靈感，着急回燕京做實驗了。
加上陸清珩雖然年紀小，但他一直很有主意，也相對獨立，所以大家也都沒多想。
……
燕京。陸家的爸爸媽媽起初也沒有多心。
只當小兒子是社恐發作，不想繼續錄製了，就找了個藉口溜回來。
但沒想到，兒子剛飛回家，當晚就發燒了。
持續高燒不退，把陸太太都嚇壞了，連夜把兒子送往了醫院。
接下去好幾天，陸清珩高燒反覆，吃了很多抗生素，輸液，都沒有明顯好轉。
連醫生都有些焦心了，聽說是從國外回來的：“不會是感染了國外的什麼病毒吧？”
陸爸陸媽嚇壞了。
陸清珩撐着虛弱的身體，緩緩道：“我沒事，你們不要太擔心了，多休息幾天自然會好。”
陸爸陸媽相視一眼，他們都看了直播，陸清珩出現的所有鏡頭，他們都看過。
清珩沒有做什麼辛苦的事情，連餵豬都是他哥哥喂的。
怎麼會病得這麼嚴重？
陸媽媽越想越不對勁，加上最近網絡上許多網友討論的那個鐵門破洞事件。
大家都在猜測牧場難道有什麼猛獸嗎，可是如果有猛獸，爲什麼棉棉毫髮無傷？
如果不是猛獸，那鐵門破碎的程度，簡直是超自然的力量了。
甚至還有些玄學公衆號開始探討是否是靈.異事件上演。
陸爸陸媽起先也是擔心的，想着清珩當時和棉棉在一起，如果真有什麼猛獸，那豈不是距離危險一線之隔？
但，畢竟是親兒子，陸媽媽漸漸有了大膽的猜測。
這天晚上，陸清珩稍微退燒了一點，還在低燒，他勉強吃了一碗粥，陸媽媽正在給他削蘋果。
陸媽媽突然冒出一句：“清珩，你是不是有什麼秘密沒有告訴過媽媽呀？”
男孩擡起視線，溫涼深靜的眼睛，和媽媽對視了一眼。
最終，他把陸爸也叫來，講述了一個比較漫長的故事。
陸清珩從小就覺得自己和普通孩子有點不同，大家都說他是神童，他便以爲是智力的差距。
天才都比較孤獨，很大概率不擅長社交，陸清珩的確沒有什麼朋友，他並不討厭別人，也沒有看不起普通人。
但只是，好像天生就對衆人帶着一股疏離感，彷彿衆人都不是他的同類。
他了解到自己的特殊，便也平和地接受了這一點。
提前去研究一些天才的人生，爲自己的將來做好準備。
然而就在他以爲自己會做一個孤獨的天才度過這一生的時候。
他突然遇到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奶糰子。
就是第一次被陸靈帶回家的棉棉。
當時還不覺得有什麼，只是覺得她身上的氣息有點熟悉。
但又過了一段時間，他有一天看了一點棉棉和他二哥的真人秀直播片段。
當晚，就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他想起了一切。
原來，他在幾十萬年之前，曾經是一塊石頭。
當然，不是普通的石頭，他是一塊仙界的靈石。
有個漂亮的小仙童，整天坐在他上面，給他講笑話。
明明沒有得到過任何迴應，小仙童卻好像真的把這塊石頭當做了她最好的朋友。
日復一日，就這樣過了上萬載。
小仙童長成了窈窕的神女。
他這塊石頭，竟然化形了。
他不再是沒有感情的石靈，變成了一個戰鬥力爆表的天生戰神。
後來他才知道，他之所以能化形。
是因爲，每天把他當板凳，跟他做朋友，對他碎碎唸的小姑娘，不是普通神女，是創世神轉世。
她是四海之內，最溫柔善良的生靈。
在更遠古的時期，她作爲創世神，統治四海，世間一切的秩序都由她建立。
他就這樣，像是一個朋友，也像是愛侶，一世一世地守護在她身邊。
到了最新的一世。
因爲一些小意外，棉棉才800歲，就要下凡渡劫。
這一世的她，依舊是要繼承大統，飛昇後擔任女帝的。
統治四海，必須擁有創世神的力量。
所以棉棉的渡劫任務，困難重重。
她拿到的劇本，是集惡念、貪慾、殺戮、嫉妒、仇恨……於一體的惡毒女配劇本。
這對於一個成年的轉世創世神來說，渡過此劫，難度不大。
可是這一世，她只有八百歲，還只是個無比脆弱的幼崽。
於是他向天道請旨，捱了九千道天雷，逆天下凡。
他提前投胎下凡，爲的就是陪棉棉度過這一劫。
但這九千道天雷，讓他的靈體受損，術法被盡數封印，記憶也不復存在。
以至於他投胎下凡這十年，一直沒有想起自己的身份。
直到認識棉棉，他才覺醒記憶，開始逐漸恢復了術法和靈力。
他知道自己有術法，但從未使用過。
神仙有神仙的規矩，在凡界輕易使用術法，必定遭到反噬。
他第一次在凡人面前使用術法，是把黎萱關在車裡，用以牙還牙的方式，讓她感受棉棉遭受過的滋味。
那次之後，他患了一場感冒，但不嚴重。
因爲他是私下對黎萱做的，沒有無關的人看見，黎萱對警察四處宣揚，警察也只當她精神有問題。
沒有造成廣泛影響，所以只是很小的反噬。
但是這一次，他太過慌張。
竟然在衆目睽睽下，破開鐵門。
不僅僅在場的上百工作人員看見了，連上億的網友都看見了，超自然的力量有引發社會恐慌的危險。
所以陸清珩知道，這次的反噬會比較嚴重。
他難以預估反噬會以何種方式呈現，怕嚇到棉棉，便趕在反噬發作之前，立刻飛回燕京，甚至來不及跟棉棉告別。
…………
這個故事，聽起來很長，信息量很大。
陸爸爸和陸媽媽陷入了久久的震撼。
久久不能平靜。
但畢竟是親兒子，聯想這麼長時間以來，清珩對棉棉的特殊對待……
似乎，也不難理解？
陸爸爸說：“雖然爸爸有點被嚇到，但還是很高興清珩你願意對我們坦白。”
陸爸爸似乎接受良好。
陸媽媽阮靜嫺女士的眼睛卻有點紅了。
陸清珩看着她，低聲問：“媽媽會不會覺得……有些不公平？我投胎成你們的兒子，卻是爲了守護棉棉而生。”
陸清珩知道，在所有家人裡，媽媽是對他照顧最多的。
媽媽一直覺得他是個特殊的孩子，因爲太過特殊，所以生怕他的人生坎坷，小心翼翼地照顧他，尊重他的性格和脾氣。
媽媽很愛他。
他看媽媽眼睛紅了，不知道媽媽是不是難過了。
但阮靜嫺卻重重地搖頭，一把將兒子抱住：“當然不是，媽媽只是有點震驚。清珩，不管你是誰，這輩子你都是爸爸媽媽的孩子，你是媽媽的寶貝。媽媽也很感謝棉棉，因爲如果沒有棉棉的話……也許我們就沒有你這個兒子了，媽媽很喜歡棉棉，希望你們都能好好地度過這一輩子。”
陸清珩問：“那媽媽，爲什麼哭？”
阮靜嫺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面。
她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小兒子的腦袋：“傻孩子，媽媽當然是心疼你。雖然你是神仙很厲害，我們凡人不懂，但是，既然使用術法會遭到反噬，以後還是儘量……儘量不要用，好嗎？”
陸清珩點了點頭：“好，我答應媽媽，即便不用術法，我也可以守護棉棉。”
阮靜嫺抱緊他：“媽媽會幫清珩一起保護棉棉的，從今往後秦家和咱們就是一家人。”
阮靜嫺還是第一次得知棉棉的經歷，她小小軟軟，竟然……承受過那麼可怕的一切。
阮靜嫺也心疼極了，她想着以後要對棉棉更好一些。
而且，清珩也終於不再是孤獨一人。
他在這個世上，找到了他的同伴。
*****
網絡上的討論隨着許久都沒有結論，漸漸被網友們淡忘了。
陸清珩也健康出院。
有了這一出，秦家和陸家的關係更密不可分了。
兩家都有些震驚，但接受後反倒覺得……如此異乎尋常的緣分，好像也是一種珍貴的幸運。
秦牧野本來是怎麼看陸清珩怎麼不順眼的。
但是他得知了陸清珩的身份。
他原先無親無故，是在小臭豬上萬年的碎碎念感化下，石靈化形。
他成了遠古戰神。
但棉棉又是更遠古的創世神轉世……
這？？？？
秦牧野客觀點評道：“你們神仙的世界真亂，我已經搞蒙了。搞不懂你們到底誰是老牛誰是嫩草了，就無語！”
他吐槽的時候，棉棉正靠在沙發上喝奶。
她小胖手捧着奶瓶，習慣性地晃悠着小jiojio，陸清珩在她旁邊看書。
一小一大，分明都是非常低齡幼稚的小屁孩啊！
秦牧野扶額：“毀滅吧，朕累了！神仙的事不是朕這個凡人帥哥能搞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