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邪抽完了一整根菸。
隨手將菸蒂摁滅在手邊的石灰牆上,他睃了秦灃一眼,又將目光放在宮小白身上。
“有個任務讓我出。”宮邪對他信任,壓低聲音一字不差地將任務內容跟他說了。
秦灃怔忡數秒,面上多了幾分嚴肅,“爺答應去了?”
“沒。”宮邪把玩着手裡的菸蒂,沒扔掉,這玩意兒不能隨便丟在這裡。
“那上頭樂意?”
當初爺應宮老爺子回帝京接受宮尚集團,給上頭打報告,連寫了三次申請上頭都沒批。
最後,還是老爺子出面,聲情並茂地說明了宮家就這一根獨苗兒,家裡需要他,上頭纔不得不放宮爺回來。
像爺這種史無前例的全能型人才,哪個首領願意放他離開?這才過了半年,那邊就迫不及待讓爺回去。
不過,爺這一走,帝京怕是要亂。
一個霍家,一個季家,虎視眈眈,恨不得吞了宮尚集團。
宮邪說,“我委婉拒絕了,順便提議讓老邢代我去。老邢的實力不低,完全能夠勝任。”
秦灃摸着鼻子笑了,神色不似剛纔那麼緊張,“老邢估計得謝謝你,他一向對這種案子有興趣。”
循着宮邪的視線,秦灃也看向宮小白。
小丫頭還一動不動趴在那兒,眯着眼睛瞄準,倒是有幾分耐性。
想到爺剛剛的提議,秦灃不由問道,“真打算帶她去基地?”頓了頓,語氣正經,“說句實話,小白的性子不適合呆在軍營,她能鬧能瘋,那裡條條框框的規矩多,犯了事兒就完蛋了。”
宮邪皺起眉毛,漂亮的劍眉折了一道痕,聲音囂張得彷彿把天地踩在腳下,“你覺得爺護不住她?”
秦灃擡手擋着太陽,無奈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爺總有照顧不及的時候,萬一出任務呢?萬一出現別的預想不到的岔子呢?”
秦灃接着說,“好,暫且拋開這個不提。爺想過沒有,帶小白去基地她願意嗎?她這麼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可不是那個訓練起來不要命的肖瓊!”
秦灃給出了最後一擊,“爺真的想讓這麼一個小女孩踏上這條路嗎?我們比那些普通人更清楚其中的艱辛和危險。”
哪一次出任務不是在生死之間徘徊。
想起曹亮當時那條血淋淋的腿,他至今仍覺得愧疚和悔恨。老曹的實力不比他差,卻因爲廢了一條腿,不得不在天龍居當個管家。即便他不提,他也清楚他心中的煎熬。
一個英勇的戰士一夕之間變成無用的匹夫,沒人能接受。
這些,爺真的打算讓小白來承受嗎?
宮邪從褲兜裡摸出煙盒,想了想,又塞了回去。頭頂的太陽曬得頭皮發燙,臉上的汗出了一層又一層。
他緊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你說的那些我考慮過。放心,短時間內我不會離開帝京,能拖一時是一時,至少得等集團徹底穩定,等小白唸完高中,其他的……”
“砰!”
槍聲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對話。
宮小白練了半天的瞄準,實在有些忍不住,射擊了一槍。
宮邪:“……”
又拿他的話當耳旁風了,明明給她下過命令,不準射擊,她卻一個字沒記住。
如此不服管教,必須好好調教。
宮邪把菸蒂放在上衣口袋裡,睨了秦灃一眼,“你覺得,就她這性子,留她在帝京我能放心?”
秦灃張了張嘴,想說還有老爺子和宮夫人在,總不至於讓她受欺負。可一想到宮小白的闖禍性子,他還是閉了嘴。
宮邪踏步走過去。
宮小白一溜煙地從地上爬起來,開口認錯,“對不起啊,趴在那兒太長時間我太無聊了。”她低頭摳了摳手指,認錯姿態誠懇。
那邊揭了靶子的教官跑步前行,平靜地報成績,“11號靶,一槍,十環!”
衆人一片譁然。
有膽子大的教官忍不住調侃,“不愧是未來軍嫂啊,這技術,兄弟們服氣!”紛紛把目光對準宮邪,“爺,說老實話,是不是私下教過小嫂子‘射擊’,今天特意過來顯擺,順便打擊我們這些老光棍兒啊。哈哈哈。”
宮小白抿脣,實誠地說,“他沒教過我,今天是頭回。”
人羣中不知是誰,沒憋住,爆出了一聲笑,其餘的人都大笑起來。
秦灃直接背過臉去,笑得肩膀不停地抖,彷彿發了羊癲瘋。
宮小白眨着迷茫的大眼睛,“他們笑什麼?”
宮邪薄峭的脣,彎了一點弧度。這丫頭哪裡知道,此射擊非彼射擊。
“沒什麼,笑你打得好。”他捏了捏她曬紅了的耳朵尖兒。
“真的嗎?”可他們的笑,明顯怪怪的。
莫揚練了許久,也打出了個十環,特別興奮地跑來跟秦灃炫耀,誰知招來秦灃輕蔑一笑,“你射擊了十多次,有一次十環也是瞎貓碰到了死耗子,運氣問題,跟你實力沒半毛錢關係。”他微擡下巴,“看到沒有,小白那丫頭,第三槍,打了個十環。”
莫揚一噎。
半晌,梗着脖子理論,“那是因爲教他的人是宮爺!”
“嘿,你這臭小子,嫌我技術差呢?”教他射擊的那個教官過來拿水喝,剛巧聽見了這句話,勒住了他脖子,“忘恩負義的臭小子,不是看在老秦的面子,我才懶得教你。”
莫揚臉色一變,趕緊賠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就單純想表達爺很厲害。”
他這麼一說,別人倒不好再說什麼。
教官在他後腦勺上敲了一下,“你小子,說的倒是實話。”他的技術可比不上那位爺。
宮小白喝完了剩下的小半瓶水,衝莫揚挑眉,“小莫,我們比一場怎麼樣?”
“你這就打了三槍,還敢跟人比?”宮邪笑了一聲,她的狂妄和自信不曉得是誰給的。
宮小白擡了擡帽檐,抹了一把額頭被帽檐壓出來的汗,“我能不能跟他比啊?”
“比賽我不反對。”宮邪從不會折掉別人的自信,“你得問莫揚願不願意?”
“小莫!”宮小白又喊了一聲。
莫揚面露爲難,不太想跟她比射擊。不管結果怎樣,他一個大男人跟小丫頭比武器類的賽,都有些丟人。
旁邊是一衆等着看熱鬧的教官。他們每天過着一板一眼的生活,有人提供樂趣,他們太樂意觀看了。
秦灃朝莫揚的小腿踹了一腳,猝不及防,他腿彎了一下,回過神後就覺得尷尬。居然沒能扛過這一腳。
“小姑娘要跟你挑戰,別告訴我你慫了。”
“沒有……”莫揚說,“我一個爺們兒哪能跟小女孩比賽。”
宮邪:“跟她比一場,贏了讓你提前進梟鷹。”
莫揚雙眸一亮,“真的?!”
進梟鷹軍校是他的夢想,原本以爲自己距離它還有兩年時間,現在卻擺在了眼前。他心裡有股茫然無措的激動,手狠狠地褲腿上擦了擦,擦掉上面的汗液,或許他只是想找個動作發泄內心的情緒。
“爺什麼時候騙過人。”宮邪輕描淡寫地說。
莫揚看向宮小白,“好!比就比!”
他一個爺們兒,沒道理輸給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兩人都是初學者,比起來也算有公平性。
雷毅主動充當裁判。
他站出一步,提前說好規則,“一人十槍,分數相加最高者獲勝。”
宮小白還站在原先的11號靶位,莫揚站在她旁邊的10號靶位。
雷毅問,“可以開始了嗎?”
“等等!”宮小白舉起手暫停,然後樂顛顛地跑到宮邪跟前,仰面皺着鼻頭說,“你說小莫贏了就讓他進梟鷹,還沒說我贏了給什麼獎勵呢。”
周圍聽到這話的人鬨笑,“爺,小嫂子問你要獎勵呢,給不給啊?”
宮邪彈了彈手指,“想要什麼?”
宮小白倏地笑起來,“我要……唔……”
她的嘴巴被一隻手捂住了,掌心有淡淡的菸草味,縈繞在她鼻端,眼前好像浮現他抽菸的性感模樣。
宮邪薄脣掀起,“贏了再說。”他曉得她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