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燚也看向宮小白的考場,二樓靠左側一個教室,在他的考場隔壁。
出來時,他經過她的考場,不經意間看見了她,坐在第四排的位置,已經停了筆,沒有提前交卷,而是低頭認真檢查。
長髮梆了個鬆鬆的馬尾,垂在背上,嘴脣微抿着,神情專注,好似不允許自己出現一點點的錯誤。
她,真的很想超越他。
季燚的目光放遠,看到了那棟粉色教學樓後的藍天,雲捲雲舒,變換不停,唯有太陽,仍然光芒四射。
“半個小時,你站在這裡等也是等。”季燚轉移視線,看了眼宮邪,“宮小白應該不會提前交卷。”
兩人先前打過一次交道,在教學樓的樓道里。
宮邪看出了季燚對宮小白的心思,自負驕傲地對他說,喜歡宮小白儘管追,追到了算他厲害。
他的自負不是沒有道理。
哪怕發生了這麼多事,宮小白對他的心,絲毫沒變。
那天早上,季燚親眼目睹宮小白眼中複雜的感情,心傷、痛苦,卻又繾綣不捨。那是一種難以割捨的情深。
宮小白,非宮邪不可。
除了他,她誰都不要。
宮邪看着眼前這個清瘦挺拔的男生,從過去曹亮給他普及的信息中,他不難得知他過人的能力。
季家小一輩,獨他一人。
從某些方面看,季燚其實跟他很相似,揹負着家族的重擔,永遠無法自由的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宮邪眸色深了深,擡步往外走。
季燚知道這個男人同意了,緊跟他的腳步。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校門口右邊一家咖啡廳。
由於附近有學校,咖啡廳的風格裝修的十分富有青春氣息,頭頂是可愛的卡通造型燈,左右兩側整面牆壁貼着粉嫩嫩的櫻花,小清新的風格撲面而來。
兩個同樣清冷的男人一踏進來,氣質與室內的氛圍相斥得格外厲害,卻又因兩人不同風格的俊美面容,爲這小小咖啡廳增添了光芒。
今天是工作日,附近又在高考,顧客不算多。
櫃檯那裡倒是忙得緊,學生家長在烈日炎炎下守了幾個小時,臨近考試結束,他們都到這裡買上一杯冷飲,讓孩子一出來就能喝到。
宮邪尋了個最裡面的位置,坐下來。
季燚坐在他對面。
服務生看到氣質卓絕的兩人坐在小方桌旁,忙打包完一杯冰咖啡就過來了。
“兩位,請問喝點什麼?”
兩人不是爲了喝咖啡而來,只是找一個是合格談話的地方。季燚沒仔細研究菜單,胡亂點了一杯咖啡,看向宮邪,眼神詢問。
宮邪:“隨便。”
服務生偷偷看了眼他們,拿着小本子離開了。
“說吧,找我什麼事?”宮邪靠在椅子上,幽深的目光審視季燚。
“你很快就要離開帝京,而霍錆在這時候頻頻對宮家有動作……”季燚餘光瞥見服務生端着兩杯咖啡過來,及時停住。
“你們的咖啡,請慢用。”服務生放下咖啡杯。
“謝謝。”季燚點頭,推了一杯到宮邪面前。
等服務生離開,他繼續剛纔的話題,“你想在離開之後爲宮家尋一個保障,所以答應跟封家合作。但封旭明顯沒那麼好糊弄,提出讓你與封家千金訂婚的條件,你想聯合封家,又不想傷害宮小白,所以就親手設了一個局。”
宮邪眉梢挑了挑,端起桌面的咖啡,抿了一口。
“可是宮小白提前知道了,不清楚你的計劃,一氣之下離家出走,被我撞見。”季燚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娓娓道來,“我猜的對嗎?”
宮邪放下咖啡杯,神情閒適。
早在季燚說第一句話時,他心裡就有些震驚。
在此之前,他沒透露出任何有關於離開帝京的消息,他居然能聯繫前後猜到這一點。封旭能猜到,是因爲他一直在跟封家交涉,封家人對他的打算和舉動有很深的瞭解。
“你到底想說什麼?”宮邪問。
季燚身子前傾,雙手握住咖啡杯,“我可以跟你合作。”
“你?”宮邪打量他一眼,十八九歲的少年面容冷峻,眼神銳利,仍會讓他生出幾分輕蔑。
季燚清楚他的想法,“準確來說,我,代表季家,跟宮家合作。”
宮邪舌尖掃過後槽牙,有些啼笑皆非,“季家從你太爺爺那一輩就跟霍家綁在一起,百年來,兩家扭成了一股。你告訴爺你跟宮家合作?”
停頓一下,他接着說,“還是那句話,你能代表季家?”
季燚目光沉着冷靜,盯着杯中黑乎乎的咖啡,濃厚的咖啡香從裡面散出來,他倏然輕笑,“我能不能是我的事,你答不答應合作是你的事。”
他是季家唯一的繼承人,他所做的一切不僅僅爲了宮小白,當然也爲了家族未來的長遠發展考慮。
霍錆的野心越來越大,他不能拿整個季家當砝碼陪着霍錆豪賭。
“話是這麼說沒錯。”宮邪翹起二郎腿,手指敲擊着腿面,他深思的時候就愛做這個動作,“兩家合作不是小事,爺不能單憑你三兩句就應下。”
季燚說,“三天後,我正式接任季氏集團,公司一應事宜都是我說了算。另外,季家的事,我做得了主。”
“你這樣……”宮邪收起了那一點輕蔑,心裡開始犯堵,“爲了宮小白。”
季燚薄脣顫動,不迴避地承認,“一小部分原因是她。”他看着宮邪,“你可能沒看見她那天下午在大雨中亂走,差點被車撞了的狀況。”
回想起來,比起她拒絕了他的表白,那一幕纔是讓他最心疼的。
司機隔着車窗罵她,她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眼睛裡一片空洞,像個破布娃娃。
“當然了,作爲家族的繼承人,我總要拿出點成績讓所有人信服。”季燚收起了思緒,眼神陡然間變化,猶如清澈沉靜的海面頃刻翻起波濤,“我的條件……”
“宮尚集團百分之五的原始股,另加你兩年前跟從盛世集團手裡拿到的那塊地皮。”說到這裡,季燚才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宮邪點點頭,再點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總算清楚曹亮對他的那句評價,季燚沒那麼簡單。
他果然沒那麼簡單。
季家主一手調教出來的繼承人,當真是讓他刮目相看。
宮尚集團百分之五的原始股,跟他當初給封家的酬勞一樣,也就不算什麼。至於從兩年前從盛世集團拿到的那塊地皮,早就動工,目前正在建設階段,粗粗估算,至少價值三十多億。
三十多億還僅僅是成本,將來能賺到的錢纔是真正的價值無量。
季燚這一手,是要讓他大放血。
“我說了,我要爲季家的前程考慮。以霍錆的性子,將來會不會一氣之下吞了季家還不好說。”季燚說道,“目前季家和霍家還不能撕破臉,如果我們合作,也是要在暗地裡進行。”
宮邪哼笑兩聲,他的算盤打得真響,穩賺不賠。
一面與霍錆虛與委蛇,維持表面和平的關係,一面在背地裡跟宮家合作,逐步壯大起來。等實力強大到霍錆無法撼動的時候,季家再跟霍錆撕破臉……
真是好計謀啊!
宮邪的脣角上揚,勉強嚥下幾口咖啡。
季燚:“我知道你的條件。作爲回報,我自然會保宮家不倒。”他看了眼牆壁上的掛鐘,還有十五分鐘高考結束。
耳邊響起了熟悉的打鈴聲,從學校裡傳來,一共響了六聲,隔着稍遠的距離,鈴聲沒有那麼清晰,因爲太過熟悉,像是在耳邊響起。
季燚餘光掃視,店內逗留的家長們已經都離開了,只剩下三三兩兩的學生,穿着藍白校服,是他的學弟學妹們,等畢業生考完試,他們就要走進校園。
“你可以考慮考慮,百分之五的原始股不少,盛世集團的地皮在建工,投進去錢財也不少,未來能收回的價值更是無法估量。”季燚不疾不徐地說完,喝了一口咖啡。
宮邪站起身,“不用考慮了,我答應。”
他居高臨下看着他,“抽個時間,把合同轉讓流程走完。”
他出了咖啡廳,看了眼刺目的太陽,大步流星地往學校走。
季燚坐在咖啡廳裡,望着他遠去,勾着脣笑了。
他該開心嗎?
輕易達成所願,爲季家謀了這麼大筆生意。
只有他心裡清楚,開心的情緒下掩藏着空虛和嫉妒。
宮爺比他想象中待小白好,他毫不由於應下股份轉讓和一份價值無法衡量的發展前途。
對了,他忘了問宮邪一個問題。
他離開了帝京,小白接下來該怎麼辦?
大概,不需要問,他也能猜到答案。她那麼離不開他,會跟他一起走吧,離開這個地方,去到一個他的目光所不能觸及的地方。
宮邪回到原先等待的地方站立,從口袋裡掏出煙,銜在嘴裡。
想到一會兒要見她,一身煙味總不太好,他又將煙拿下來,扔進了垃圾箱。
感到渾身輕鬆,他解決了一個難題,吐血就吐血吧,錢總是賺不完的。
突然想到,那臭丫頭知道了她的價值頂得上無價之寶,不曉得會不會傻樂。
還是不告訴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