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越一蹦三尺高地走出教學樓,一路上嘴巴唸叨個不停。
比當初白礫接下第一部戲時還要高興。
寒風吹來,宮小白縮了縮脖子,依舊把臉埋進圍巾裡,一邊看經紀人跳起來走路,一邊聽他沒完沒了地絮絮叨叨。
沒想到啊,孫越健壯的身體裡住着一個囉嗦鬼。
宮小白小幅度晃了晃頭,有點想笑。
“我差點忘了,祝導有沒有說簽約安排在什麼時候?”孫越突然停下腳步,看着宮小白,“簽完字,纔算真正的板上釘釘。”
不是他不相信祝導,而是圈內的規矩一向如此。
宮小白嘴巴沒露出來,聲音聽起來悶悶地,“我已經簽約了,剛剛,在試鏡教室裡。”
“什麼?!”孫越驚得嗓子都破音了,“你怎麼沒拿給我看一下,讓我把把關啊。”
“我看過了,沒有問題。”宮小白點頭,加重語氣,“看了兩遍。”
孫越蹙起的眉頭沒有舒展開,用教育的口吻說,“有些事情你剛入行不清楚,以後我再慢慢跟你說,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像籤合同、談條件這種事最好有我在場,我比你有經驗。”頓了頓,“這次就算了。祝導的人品還算信得過,應該不會出問題。”
隻言片語,以宮小白的玲瓏心思已經猜到了些,孫越是打心底爲她好。
她眉眼帶笑,“我明白,以後先讓你過目。”
“對了,祝導還有別的要求嗎?”
“說是有比較多的打戲,讓公司安排武術指導老師和舞蹈老師,祝導過幾天會驗收成果。”宮小白複述一遍祝勝平的話。
那就是跟白礫一樣,先練武,其他的以後再說。
孫越撓了撓耳朵,“請武術指導老師我懂,請舞蹈老師是什麼鬼?女一號還要會跳舞嗎?”
“這倒不是。”宮小白說,“女主的招式要耍得漂亮有美感,所有各種動作要顯得輕柔。祝導是這個意思。”
孫越豎起三根手指,比劃了個“ok”的手勢,表示自己明白了。
不管怎麼說,能拿下女一號,他們就算大獲全勝!
兩人走下臺階,車子停在主幹道的花壇邊。
今天出了大太陽,天空仍然是灰濛濛的,一陣陣的梅香在空氣中浮動,偶爾能聞到,偶爾卻聞不到。
孫越拉開駕駛座車門坐進去,宮小白繞去了副駕駛。
“回頭讓公司給你配個助理。”孫越低頭繫上安全帶,“我沒辦法時時刻刻跟着你,有助理在我也能放心點。”
宮小白繫好安全帶,把包抱在懷裡,“那個……能允許有私人助理嗎?”
宮邪說過安排助理的事情交給他,那她就沒辦法接受公司的安排。
孫越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扭頭看她,“當然可以啊。助理的工作是照顧你的生活起居,掌握各種行程安排,最好是信得過的人。你現在是祝導新戲的女主角,很快就會有關注度,這方面要慎重選擇。”
宮小白將他說的每個字都記在心裡,生怕錯漏了哪一條。
她以前時常關注娛樂新聞,僅僅當一枚吃瓜羣衆,湊湊熱鬧,也算了解了不少圈內規則。現在角色顛倒,她即將成爲吃瓜羣衆談論的對象,自然要更加謹慎。
孫越在這方面比她瞭解得多,她要好好學習。
孫越看見她一臉認真,恨不得拿個小本本把他的話都記下來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你別有壓力,還有我在呢。”他笑了,又突然生出感概,“很少有人像你這樣第一天簽約就能得到大導演新戲女一號。你已經很幸運了。”
宮小白沒有接話,靜靜聽他說,“不過這樣也不好。我作爲知情人,知道你是憑實力獲得這個角色。萬一以後曝光了身份,他們就不這麼認爲了。所以啊,這個行業就是這樣,你擁有多少別人無法得到的光鮮,就得承受多少無理的曲解誤會。”
孫越微微握緊方向盤,看了眼認真聽課狀的宮小白。
他倒希望這種情況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這姑娘不管是容貌還是性格都討人喜歡,他相信觀衆也會喜歡。
這一上午的所見所聞,他幾乎可以判斷出她以後的觀衆緣。朱總、於蔓卿、祝勝平,他們哪一個不是在自己的領域有着好成績,卻唯獨偏愛宮小白。
這就是所謂的個人魅力。
“你有微博嗎?”孫越突然問。
宮小白:“有。一般就發吃吃喝喝,還有玩的之類,粉絲不多,就兩萬多個。”
孫越點了點頭,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一般都喜歡玩,不玩微博才覺得奇怪。
“這樣,你那個號暫時就不要用了。回頭按照我的要求重新註冊一個,作爲新人跟大家見面,然後再拍一些藝術照發上去。微博這一塊好好經營的話,會對你的名氣上升有很大幫助。如果你實在不想丟掉以前那個號,自己留着私下玩就可以了,千萬不要發自拍或者與大號有關的事。”
宮小白一一記下了。
車子在擁擠的電影學院緩慢前行。
可能今天來參加試鏡的外校學生很多,都在這個時間點離開,交通格外擁堵,長長的隊伍像蝸牛一樣前行。
孫越拍了一把方向盤,“早知道就不把車開進來了,出去還能方便些。”
宮小白透過車窗看外面行色匆匆的人們。
不愧是電影學院,一大半路人都是顏值高的小姐姐,有的大冬天還穿着露大腿的毛線裙,彷彿鋼鐵勇士。
宮小白默默地捏了把自己的大腿,嗯,裡面穿了秋褲,秋褲外面套了厚厚的打底褲,打底褲外才是毛線裙。
想起那些在大冬天走紅毯的女星們,裸露着肩膀和大腿,踩着清涼的高跟鞋,宮小白瑟瑟發抖。
思緒飄得有點遠,等她再回過神,車子終於開到了大門口。
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撞進眼簾。
宮小白以爲自己看錯了,趴在玻璃窗上仔細看。
她穿着黑色的長款羽絨服,頭髮挽成了丸子頭,一個人往外走,好像與周圍的人羣隔開了,背影孤寂。
孫越轉彎時發現宮小白趴在車窗上出神,開口問,“看見認識的人了?”
宮小白扭頭看着他,“能不能停一下車?”
孫越心情好,依言停了車。
宮小白推開車門下去,記着孫越的叮囑,緊緊地捂住臉頰,朝那道熟悉的身影跑了過去。
“封媛!”她喊了一聲,確定自己沒有認錯。
封媛停下腳步,四下看了眼,沒發現全副武裝的宮小白,以爲自己幻聽了。
很少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一直都是不合羣的,不會跟人交流,融入不了別人的小團體,想起來,高中那幾年是她過去人生中最開心的時光。
她埋着頭繼續往前走。
肩膀被人按住了,封媛愣了一下,轉過身,看見了宮小白的上半張臉。
宮小白扒下圍在臉上的圍巾,一口白汽哈出來,笑着說,“封媛,你怎麼在這裡?”
曾經真心相待的朋友,無論多久沒有見面,再次見面總能找回那種彼此間曾擁有的熟悉感。
封媛也笑了,跟她聊了兩句。
原來,她高中復讀了一年後,突然不想上帝京大學了,選擇了自己喜歡的專業,帝京電影學院播音主持專業。
再也沒有人左右她的人生未來。
宮小白替她開心,封媛告訴了她自己新的聯繫方式,約了以後再聚。
望着她遠去的背影,宮小白彎了彎脣角。
真好。
她在這裡,封媛在這裡,方玫也在這裡。
第一次感覺到,帝京是座有情有義的城市。它那麼大,容納了數不盡的大大小小的故事,它又那麼小,小到人海茫茫能讓熟悉的人相遇。
“小白,我們該走了!”孫越在她背後喊道。
宮小白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