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到十點結束,前來參加的賓客陸續離開。
金碧輝煌的宴會廳褪去了喧鬧的外皮,只剩下安靜,淡淡的玫瑰花香氣還在空氣中流淌,美好得像童話故事書裡的插畫。
洗完澡的宮小白站在臥房裡,耳邊是衛生間裡傳來的淅淅瀝瀝的水聲,她強烈要求不跟他一起洗。所以她先洗完出來,宮邪才進去。
這一晚上都在做夢,她已經掐了自己好幾下,還是不能完全清醒。
毛巾搭在溼淋淋的頭髮上,她跑去了衣帽間,拉開衣櫃的門,潔白的婚紗裙安然地掛在裡面,就像不曾被人挪動過。
可是她清楚記得,自己穿着它穿梭在明亮的宴會廳,周圍都是帶笑的嘴角,祝福的目光。
宮小白一屁股坐在地上,摸了摸婚紗的裙襬,柔軟輕薄,像是扯下一片雲彩織就。
“可惜了,這麼漂亮的裙子,只能穿一次。”她兩手捧着下巴,惋惜地嘆了口氣。
“你要是想天天穿,沒人攔着。”宮邪低聲笑着說。
宮小白“蹭”地扭頭,男人穿着深色睡袍站在衣帽間的門邊,手肘撐在門框上,頗有閒情地看着她。
宮邪看見她的造型,嘴角上揚了一整晚的他又忍不住笑了。
小丫頭穿着粉色的睡衣,坐在鋪着米白地毯的地板上,溼嗒嗒的長髮打成結披在腦後,腦袋上頂着條幹毛巾,雙手託着下巴,兩隻眼睛睜得大大地看着他。
怎麼看都是可愛的。
宮邪笑着走過去,脫下了名貴的西裝,他也是個大男孩,學着她坐在地上。
宮小白頭頂的毛巾被拿了下來,他拿着毛巾給她擦頭髮。
又來了,那種喝醉酒暈乎乎的感覺又來了。宮小白擰着脖子望着他,“我晚宴的表現怎麼樣?沒有出錯吧?”
其實她想問的不是這個,只是想求證一下她是否真的經歷了這樣一個夜晚。不管她腦海中的記憶多麼真實,那都是她一個人的記憶,她需要另一個人來證實。
宮邪停下動作,雙手按壓在她肩膀上,“表現?”他怔了一怔,“除了最後哭得有點難看,其他的倒沒問題。”
“喂!”宮小白氣笑了,伸手推了他一下。
他笑了笑,說了句“逗你玩的”,繼續給她擦頭髮。
宮小白卻突然像個不倒翁,歪了歪身子,栽到他懷裡,下巴磕得他胸膛有點疼,她眨巴着眼睛,“我還有個問題。”她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膛,“我問了你別生氣。”
宮邪:“你還是別問了。”
宮小白:“……你怎麼一點都不配合。”
宮邪把毛巾扔在她頭頂,眼睛看着她,擺正了態度,“你問。”
這個態度就比較令人滿意了,宮小白麪露微笑,“你那會兒……下跪送我玫瑰花的時候說了句什麼話,我沒有聽清,你能再說一遍嗎?”
話音一落地,她就舉起雙手,“我發誓,我沒有不認真聽你講話,真的是因爲大廳裡太吵了,我聽不見,加上被你的舉動嚇得頭暈,然後就……”
他單膝下跪的瞬間,現場的驚呼聲像海浪一般捲來,能聽清他說話纔怪。
直覺告訴她,他一定說了什麼情話,宮邪說情話多難得啊,她居然一個字都沒聽到,事後想起來悔死了。
宮邪臉色沉沉的,把她從自己的懷裡推出去,起身出了衣帽間。
留下宮小白一個人坐在地上發愣,他果然生氣了。
她能理解,精心準備的話說給愛的人聽,結果對方一個字都沒聽到,要是她她也生氣。
宮小白抓起頭頂的毛巾,像貓一樣踮着腳踏着小碎步跑出去。
宮邪靠在牀頭,手裡拿了本書,低着頭認真看,對周身的環境漠不關心,好像拿了個玻璃罩子把他一個人罩住了。
宮小白跳上牀,跪坐在牀尾叫他,“老公。”
沒人搭理她。
“宮邪?”
不答。
“宮首長?”
不答。
“總裁大大?”
還是沉默。
宮小白兩個膝蓋跪着前行,爬到了宮邪身邊,無賴一般蹭到他懷裡,“你說話不算話,你答應我不生氣的。”
宮邪瞥了她一眼,冷哼一聲,“我說了讓你問問題,沒說不生氣。”
宮小白仔細回想,好像是這樣。
她拿掉他手裡用作掩飾的書,豪氣地甩到一邊,動作粗魯,眼神卻是柔和的,像牀頭櫃上的暖色調燈光。
她靠在他懷裡,不顧自己的頭髮還溼着會把他的睡袍打溼,“你都不知道,我整晚都像踩在棉花上,感覺在做夢,剛纔看着那條裙子的時候我還在想,自己到底有沒有穿過它。我沒騙你,就覺得這一切都特別不真實。沒聽清你的話也情有可原吧。”
宮邪最受不了宮小白認真起來的樣子,她一旦認真起來,說的話就是戳他心窩子。
就像此刻,他的心就被她牢牢攥在手裡,跟着她的情緒走。
良久,兩人的呼吸都清淺了,宮小白仰頭,只能看見他線條硬挺的下巴,腦袋再往後仰一點,纔看到他的臉色,他的眼神。
“你怎麼不說話?”
宮邪挑起眉毛,臉色已經不像剛剛那樣嚴肅,“你想聽我說什麼?”
“我想聽……”宮小白笑起來,湊到他耳邊說悄悄話。
宮邪哼笑了一聲,她仍然執着於想聽他單膝下跪的時候說的話。
見他不氣了,宮小白捏着他的耳朵晃了晃,“反正是說給我聽的話,再說一遍怎麼了,這裡又沒有別的人。”
宮邪斂目,凝視着的雙眸。他從她的瞳孔裡看到了自己縮小的影子,臉色有點不自然。恰恰相反,宮小白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滿臉期待的自己。
等了許久,宮小白感覺周圍的空氣都凝住了,終於等來他微啓的薄脣,“我愛你,餘生都願意與你共度。”
隨着啪地一聲,房間裡的燈滅了,一片漆黑,只有落地窗外的白雪映出淡淡的光。
宮小白後知後覺,他……這是害羞了嗎?不想讓她看到他極度不自然的臉色,所以直接把燈關掉了。
“宮邪?”半晌,她低笑着喚。
宮邪抱起她塞進被子裡,自己躺了下去,裝作沒聽到她喚他的名字。
他喘了口氣,遲早要被這丫頭折磨死。
黑暗中,宮小白在笑,咯咯咯的聲音,清脆甜美,“老公,我還沒有吹頭髮誒,你就把燈關了。”
她的頭髮長,光用毛巾擦一擦不管用,必須要用吹風機吹乾。
沒人迴應,宮小白就推了推他的胳膊。
宮邪長臂一伸,打開了牀頭燈,順便翻身背對着宮小白。
她根本沒打算吹頭髮,從牀上爬起來壓着他半邊身子,嘴巴親了下他的面頰,“我也愛你。”
“宮小白,去吹頭髮。”宮邪命令她,語氣一點都不強硬。
宮小白像只八爪魚一樣抱着他,從他身上翻過去,想要跟他面對面睡覺。然而她沒發現宮邪本就挨着牀邊睡,她翻過去直接就掉在了地上。
砰一聲。
有了地毯的緩衝,還是摔疼了。
她皺着眉從地上爬起來,欲哭無淚。
宮邪輕嘆一聲,坐起身把她抱到牀上,自己去找吹風機,“宮小白,你怎麼這麼能鬧騰?”從進了房間就沒消停過。
宮小白盤坐在牀上,抿了抿脣瓣,以爲她想這麼鬧騰?都是意外。
宮邪找來吹風機站在她身後,手指撥弄着她的長髮,一邊給她吹頭髮一邊問,“剛纔摔疼沒?”
宮小白揉了揉胳膊,“有點兒。”
宮邪反倒笑起來,“你的腦子在想什麼,開着燈都看不見?”明明他身邊已經沒有多餘的位置了,她還翻過去,不是奔着地板而去嗎?
宮小白垂着腦袋,她哪兒知道自己的腦袋在想什麼啊,大概在經歷過宴會廳一系列的事情後,她的腦子就不夠用了。
腦子裡被有關他的畫面塞得滿滿當當的,騰不出空間想別的事,然後她就頻繁犯蠢,成了他眼中的笨蛋。
唉,宮小白,訂個婚你就傻成這樣,結婚怎麼辦,不得成了個不會思考的木頭人?
宮邪將頭湊到她耳邊,吹起來的長髮拂過他的臉,癢癢的,“宮小白,你在想什麼?耳朵紅了。”
她連忙捂住耳朵,轉過頭看他,“我耳朵紅了嗎?沒想什麼……”
她的頭髮剛吹過,還沒梳理,毛茸茸地,蓬鬆地搭在肩頭,隨着她捂耳朵的動作更亂了。
看着她迷糊的樣子,宮邪笑了,彎腰拔掉了吹風機的電源,胡亂把電線纏在吹風機上,扔在了一旁。
他俯身一點點湊近她,眼睛裡的深意那麼明顯。
她被他突然的靠近弄得呼吸急促。
他輕輕地在她耳邊道,“我發現了。”
發、發現什麼了?宮小白喉嚨有點癢,吞嚥口水。
他說,“我發現你的腦子今晚不夠用。”頓了頓,“不如,還是做不用動腦子的事吧。”
臥室裡的燈再次熄滅,什麼都看不見,耳邊是細細簌簌的聲音。
熾熱的吻貼在宮小白額頭,她的眼睫毛顫了一下,心也跟着顫了一下。
男人低沉的嗓音纏在她耳邊,“宮小白,我還發現了,你的耳朵不僅有點紅,還有點燙啊。”
因爲他的脣落在了她耳朵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