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傢俱有六十年曆史的私立孤兒院,走近了看,就是一處陰冷的、被廢棄了的宅子。
灰色的藤蔓無力攀爬在破損的圍牆上,沒有一絲生機,中間兩扇鐵質的柵欄門早已生鏽象徵性地閉合着,想來小偷也不會光顧這裡。內部的建築物只有一棟孤零零的二樓舊房,整體輪廓黑不溜秋,少許摻雜了些白,上下層都昏暗一片,沒有光亮,門口的石梯左右本來還種着幾顆鬱蔥的樹木,現在不知轉移到了哪裡,只剩下兩塊光禿禿的土壤。
院長是一位年邁的老婦人,但她並不是這家孤兒院的創建者,只是受託代爲管理,可惜的是,數年前,委託方忽然銷聲匿跡了,這家孤兒院也漸漸沒落了下來,從最開始的熱鬧變得冷清,孩子也是越來越少。因爲老婦人無力撫養這些孤兒,她便用自己的積蓄和爲數不多的人脈儘量給所有孩子都找了一個好去處,而她則是停留在這裡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或許是她習慣了和孩子們待在一起,對孩子們有了特殊的感情,所以期待着未來會有長大的孩子能回來看望她吧?她沒有給孩子們留下任何的聯繫方式,所以她相信孩子們會重新回到這個地方,這麼一等,就是十年。
令她欣慰的是,十年裡,她的確等到了一個人——那是一個身姿曼妙的大姑娘,笑容明媚,光彩照人,溫軟的懷抱比起鮮花和太陽還要芳香與溫暖。每隔一年,她都會見到這個姑娘,並收到她親切的問候及禮物,老人覺得這一切都值了,哪怕她再沒有見到過其他人。
有一年姑娘想把老人安置到更好的地方去生活,但老人沒有同意,她始終固執地留守着這個地方,這所孤兒院,對於她而言似乎有着一種非比尋常的感情,就如同她的老伴……
東方黎暮來到人流漸稀的集市,從一個面善的青年水果小販手裡買了幾斤蘋果和草莓,又匆匆離去,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她用長鞭捲住了一棟裝修光鮮的高樓上的凸起物,使出高速移動,飛檐走壁般踏着側面牆壁靈活地竄上了頂層。
她極目遠眺,零落的燈火散佈在一棟棟標誌着小康生活的房屋中,昏暗錯綜的街道上偶爾有開着遠光近光的車輛駛過,孤獨的紅綠燈依然在不知疲倦地閃爍,在東北方那不起眼的一條羊腸小道的盡頭,有着一座模糊的低矮建築,幾乎要被四面的水泥高牆排斥到世界之外了。
“很快我們又能見面了,奶奶。”東方黎暮按捺下心中的欣喜,身影如矯健的獵豹般在建築羣之間遊蕩,轉眼便沒入了黑暗。
在她身後千米外斜對角的另一棟更高的商業大樓樓頂上,王曉天有些無聊地把玩着手裡的石頭,他學不了東方黎暮的飛檐走壁,因此他是直接跳上來的。是的,你沒看錯,他就是能夠一躍幾十米,而且還不是全力,身體素質誇張得驚人,大概也就爆發狀態的林總司令能跟他比肩——一般的浩者能跳六七米高算不錯了。
“師姐是要去看望什麼人嗎?”王曉天自語。
他所站的位置是天台的邊緣,往前一步就是深淵,迴應他的只有後背那一陣陣帶着寒意的風聲。但不論風如何推搡他的後背,他都巋然不動。
“轟隆——”
天邊忽然響起了悶雷,正高速趕路中的東方黎暮腳步一頓,她定眼望去,發現那道猙獰的閃電恰好劈在前方成爲了孤兒院的背景,在黑夜的反襯下,使之如同一座陰森鬼宅。
該死,我怎麼沒想到要叫人把孤兒院翻修一遍……東方黎暮心裡很不是滋味,曾經她想過給老人請個保姆,但被老人謝絕了,她也給予過老人錢財,但同樣被老人拒收了,老人仍然執拗地靠着自己的雙手維持生活,在白天做又髒又累的清潔工,這讓她一度不知所措。
有的人,苦了一輩子,從來沒享過福,也從來不圖任何享受,視金錢如糞土,他們只是默默無聞地爲社會散發着自己微末的光和熱,那麼平凡,卻又那麼偉大。
身爲浩者的東方黎暮,自然是感觸頗深,所以她始終對老人念念不忘,如果不是因爲浩者的使命讓她身不由己,她大概會在這裡陪伴老人直到生命盡頭吧?
孤兒院,某間獨立的小屋。
一隻黑貓藉着一處長滿野草的小土丘跳上了窗沿,想慢悠悠地從一頭爬到另一頭,它不經意地往窗戶裡看了一眼,突然受驚般地炸起了毛,尖銳地喵嗚一聲,逃走了。
窗內的輪廓除了幾筆黑色線條便盡數蒼白,細看竟是一張瘮人的鬼臉,映着昏黃燭光看上去格外可怖,彷彿要活過來一樣。燭光裡有個頭髮稀疏的老人仰在一把嶄新的躺椅上,他穿着深色的大衣,懷裡揣着一個與四周格格不入的平板電腦,上面播放着某種不堪入目的十八禁影像。奇怪的是,雖然裡面的畫面直叫人面紅耳赤,但卻是全程靜音狀態,也不知這個老傢伙色眯眯的在看什麼滋味。
“篤、篤、篤——”掉漆的木門外忽然傳來了禮貌而有節奏的敲門聲。
老男人猛地把平板電腦塞到了桌子下面,扯着嗓門細問:“誰呀?”
“是我啊奶奶,我來看您了。”東方黎暮聽到前者的聲音感覺不大對勁,但她沒有多想,畢竟開門之後就能見分曉。
“是個女的?”老男人興奮地哆嗦起來,他手忙腳亂地從腳下的塑料盒子裡拿出了一支1ml容量的針管,又迅速將它扎入一個小藥瓶子裡抽取藥液之後藏進了右袖口。
芬肽尼,能夠麻醉大型動物的超強麻藥,若不經稀釋,幾百毫克便足以致人死亡,現在他卻喪心病狂地想要用它來對付一個年輕女子。
工作準備完畢後,老男人拿起桌上的手電筒,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門前,開門的瞬間,一束強光從他手裡射出照在了東方黎暮的臉上。
猝不及防之下,東方黎暮被光刺得眯眼下意識偏過頭去,同時,她的身體也迅速後跳幾步做出了應急反應。
老男人看着東方黎暮的動作不由愕然,他本來是想趁着光線干擾的時機衝上去將注射器刺進後者的脖頸,但很可惜,他追不上後者撤離的速度,哪怕他能跟上,這時機也過去了,再想把後者麻醉就只能面對面肉搏一場了。
更何況,在老男人看來,東方黎暮不可能會傻乎乎跟他肉搏,她完全可以逃跑或者叫喊,到那時,他就只能束手無策,所以在東方黎暮跳出幾米遠的那一刻,他就停下了腳步,頭腦飛轉,打算用言語智取。
眼前的女子高挑動人,靚麗的雙眸一眼就能讓人生出無盡的征服欲,眉宇間的成熟與性感幾乎可以溢出水來,卡其色短款外套下包裹着一具火辣的身材,往下是一條米色闊腿褲,雖然沒有穿短裙那麼驚豔令人浮想聯翩,卻也能根據其臀部以及長度揣測出那兩條腿的美妙。
真漂亮啊,簡直是我多年都未曾遇到過的極品,我一定要得到你。老男人擡下手電心想。
“你……你……是你!”東方黎暮不可置信地看着這個男人,眼神裡充滿了震驚與複雜,冰冷而又帶着怒意的氣息從她微微顫抖的身軀中釋放出來,空氣彷彿凝結。
“這位姑娘,你認識我?”老男人疑惑地問了一句,但他心裡卻是狠狠一沉,只好面帶笑容,試圖遮掩內心的慌亂。不妙,他覺得情況似乎有點不妙,不行,必須想辦法穩住這個女人。
“認識,怎麼會不認識,我這輩子都不會忘掉你。”東方黎暮在短暫的失措後恢復了平靜,她冷笑一聲,望着這個蒼老的男人,眼裡盡是厭惡,“李民仁,真是感謝你強姦了我母親將我生了下來,感謝你害得我母親跳樓自殺,感謝你讓我從小就無父無母,感謝你讓我明白什麼是畜生。”
東方黎暮每說一句感謝李民仁的臉色就黯淡一分,但隨後他又像是煥發了第二春般激動地捧住了東方黎暮的左手,驚呼道:“茗芳,真的是你嗎?我的女兒!”
“鬆開你的髒手!”東方黎暮用力一甩,誰知李民仁抓得太緊,她一下子就把後者帶得摔在了地上。
東方黎暮皺了皺眉,看着李民仁齜牙咧嘴地揉着腰部倒在水泥地面半天沒有起來,她的臉色依然沒有好轉:“你認錯人了,我叫東方黎暮,我也沒有你這樣的父親。”
“是我對不起你們,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李民仁的眼裡流露出了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