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馬涵靈與趙明廣的陪同之下,南宮夏再次來到了這玉華宮的廣場之上。
正是清晨時分,天空甚藍如洗,天際再無一絲流雲,然而山腰之際依然是白霧茫茫,變華萬千。廣場之上,此時已有三十幾位弟子站成六排,南宮夏大致看了一下,總共有三十五人,卻是有一隊少了一人。
“南宮師兄,你快些站過去吧,已經快要開始了。”司馬涵靈指着那些弟子中的一個空位道,說完她便已隨趙明廣一同從西側小門進入大殿之中。
南宮夏點點頭,然後站到那些弟子中的空位之中。這些弟子多是一些十一二歲的少年,像南宮夏這般年長才入派的,加南宮夏自己卻也只有四位而已,是以四人站在這些年幼弟子之間,卻是顯得極爲突兀。此時這些弟子分六排站立,其中一排皆是女子,橫豎均爲六排,計三十六人。一時間場面蕭靜,卻無一個隨意說話的弟子。
南宮夏卻未想到,司馬涵靈口中所說快要開始,竟是又讓所有人在廣場上站了一個多時辰,這纔在玉華宮弟子的安排下,分次進入殿中。此時已有一些年少些的弟子幾乎無法正常走路。
南宮夏心中明白,這應該也是對門下弟子的一次小小測試而已。
待到第四組時,南宮夏纔在一位年約二十多歲的弟子帶領下,進入了主殿之中。
玉華宮大殿之中,此時已有十數位道人盤坐於案前,比上次會武之時的人數多了一倍不多,這些人分兩排而坐,坐於前排的,則正是論道會武時出現的那六男一女七人,而後排之人,卻是極爲面生,想必可能是這玉華宮隱修的前輩高人。而方纔那位自稱“棋中仙”的道人此時也坐於左手第四的位置上,想必其身份也是不低。
“稟師尊,各位師長,丁組帶到。”那帶領之人對正中幾人彎腰一禮,然後將一木牌交到大殿內另一弟子手中,那弟子接過木牌,然後對三清一禮,將木牌放到供桌之上。
這接過木牌之人正是那宋原宋君平,他本是掌門的再傳弟子,是以在玉華宮中的地位也是不底。
“嗯,開始吧。”坐於正中的清玄真人微微點頭道。說完之後,便繼續閉目假寐,不再理會場上的事情。
“是。”一位年似四十來歲的道人起身應道,只見他劍目星眉,一臉英武之氣。他的左手之上,繫着一串古怪的鑰匙。此人在三清祖師前拜了三拜,這才從神像前的案上取來一個雕花木盤,此盤中有一面銅鏡,六塊玉牌。
那帶領之人躬身接過木盤,行至六人身傍。系鑰道人接過第一人的薦信,細細探查,這第一人是一個七八歲的少年,南宮夏自是並不認識。
爾後,那系鑰道人拿起銅鏡,那銅鏡以金絲系之,四周飾以日月星辰、山川河嶽,系鑰道人暗捏法訣,他指間似有青色光芒閃過,極淡而不真切。頃刻之後,銅鏡四周升起氤氳之氣,似白似青,似散而凝,系鑰道人拿過那少年之手,以一道氣劍劃破這少年的手指,這少年吃痛,但卻也僅僅是輕皺了一下眉,然後神色便已恢復了正常。那系鑰道人微微點點頭,然後將這少年的血滴於鏡上,此時銅鏡周氤氳之氣大盛,道人對鏡細查,約半刻鐘後,鏡周氤氳之氣才漸淡消失。
“高師兄,請過來查看。”系鑰道人轉首對左側站立之人道。
另一中年男子來到少年身前,將手置於其頭頂,片刻之後,只見他輕輕點頭,又搖搖頭。這男子身後便有另一年輕弟子帶着少年,從側門而出,爾後,那弟子獨自歸來,那少年卻是不知被帶至何處。
約半個時辰之後,這才輪到了南宮夏,南宮夏正在奇怪,卻見那清爻真人站起身來,然後道:“南宮夏,我曾答應過你,你若能通過我玉華宮測試,我便爲你推薦一位好的師父,此時卻是兌現當時諾言之時了。”
“等一下。”說話的,卻是那自稱“棋中仙”的老年道人,他此時站起身來,緩步來到南宮夏身前,取過那帶領弟子盤中的玉牌,然後又道,“這個弟子,我收下了。”
那清爻真人見此,卻是微顯尷尬,但她畢竟修行日久,見此也就苦笑一聲,然後坐了回去,不再過問這種事情。此時其它弟子均也是面面相窺,但他們多是一些晚輩,此時自是不好多說什麼。
“師弟,你這是。”那清玄真人說道,他見後邊還有兩組,便對那自稱“琴中仙”老年道人道:“師弟,此事且先不談,待下兩組分完再說可好。”
“也好,你們分你們的,我的弟子我先帶走了。”那道人說完就要拉南宮夏離開此處。南宮夏見些,卻也有幾分錯愕之意。
“師弟。”那清玄真人道,他看了這老年道人許久,然後才道,“南宮夏之事,尚且需要再議,況且你作爲門中長輩,在新入弟子拜師之禮還未結束,此間之事還未了結之前,你又怎好就此離去。”
“也好,那便再等上一等。”那老道說道,說完他便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此後還有兩組依次進行,卻也用去了不少的時間。分派結束之後,那系鑰道人又對清玄說道:“稟師父,弟子分派完畢,,是否要祭告天官。”
“嗯,依常禮。”那清玄點頭道,說完後,他便與其他十數位坐於殿中的前輩一同起身,分別站在供臺兩側。
“弟子分派完畢,請各位新入弟子進入殿中。”那系鑰道人對外朗聲道,不久之後,便見那些被帶離的弟子又再次回到大殿之中。
衆弟子均在師長的帶領下,分兩列而跪。清玄道人手執九根小指粗細的香,行三拜之禮後,纔將其插入香爐之中。
場上所有人隨之而拜,南宮夏自是也不例外。
那清玄真人拜完,再從案上取過一支玉牒讀了起來。
“三清在上,弟了清玄,執掌玉元九華宮一脈三十餘載,雖未有過,卻亦無功,弟子常深省自身,時深感憾之,現,錄內門弟子三十有六,弟子等自當悉心教誨,令其自修其身,自悟其法,願道尊佑之,願其有着一日,得窺道德之本,揚我道門玄光,救俗世以苦難……庚申年秋。”
約有二三刻鐘之久,那清玄真人才不再去讀玉牒上的內容,轉而又對三清行三拜之禮,衆人亦隨清玄道人跪拜。至此,衆弟子以爲就要結束,不曾想那清玄道人又拿起玉牒,繼續讀了起來。
場上一些年紀過幼的弟子此時已是勉勵堅持。
“兗州楊唯,荊州王邢,北並張賀,江州劉尹,東益趙遜,司州曾祥,上前敬香。”
此次所叫,卻是衆弟子的姓名,讓衆弟子依次敬香而已。待至每個人都拜過後,那掌教真人清玄道人才又講了一些勉勵的話,然後令衆弟子共同於三清神位前宣誓,之後這纔算完事,這些新錄弟子均在各位師長的帶領下,離開了此處。
而大殿之上,僅餘下南宮夏以及其它十幾位長輩。
清玄見其它弟子均是離去,便對自己這位天資極爲聰慧,但卻反被聰明而誤的師弟說道:“師弟,多年前,你曾說想要以弈入道,是以曾廢去了自己的修爲,還將自己道名擅自改爲清弈,此時,你的以弈入道之術,修行的如何了。”這清玄說完,又是搖頭一嘆。
“師兄,你有所不知,弈可量天地,可演外物。其盤縱橫之間,乃爲蒼穹大地,其黑白變化,概括世界萬物,其子在其盤上的行棋對弈,是爲衆生萬物演生變幻。其盤正方,由縱橫之線均勻相交而成,簡潔而又完美。你若久久凝視其盤,就會產生一種渾然一體,茫然無際的感覺。如仰視浩瀚蒼天,又如俯瞰寥廓大地。是以,弈可演化天地萬物,又爲何不能以之入道。”清弈說道,說道此處,他便擡頭望向殿外蒼穹,竟似要藐視蒼穹大地一般。(注一)
“夠了,師弟,這麼多年來,你還不知道錯麼。”清玄道人說道,他平復一下心情,然後才道,“況且,這次收徒之人,均是你我的弟子之輩,你又怎好自己收徒。”
“敢問師兄,師弟這些年來可有收過一個徒弟。”那清弈轉過身來說道,他此時雙目似是極爲明亮,卻是不同於往常,這也讓場上認識他的人一陣奇怪。
“沒有。”清玄想了想,然後才如此答道,他此時背過身去,卻是不再去看這位師弟。
“那你認爲以此子的修爲,你我晚輩之中,又有幾人能當得起他的師父。”那清弈再次說道,說話同時,他便看了一眼場上所有人,最後纔將目光停在南宮夏身上。
“此子現有修爲之高,你我弟子輩中,卻應當是沒有人有資格作他的師傅。”清玄此次答話卻也迅速。
“那麼,我又爲何不能收他爲弟子,傳授他這以弈入道的神技。”那清弈再次說道。
清玄並沒有回答清弈,他只是轉過身來看着清弈,許久之後,便又轉頭對南宮夏問道:“方纔之話你也聽到了,你可願意拜清弈爲師?修行他所謂的以弈入道之法,同時高出此次新入弟子一輩。”
南宮夏並不知其中對錯,他只是直覺認爲這清弈道人所說並非有錯,與當初盈媗教自己彈琴時所說道理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他便答道:“弟子不知,是以還請師長定奪纔好。”
“好,既然如此,那你便拜清亦爲師。”那清玄真人道,他輕輕的拍了拍自己師弟的肩膀,然後又對南宮夏道,“當然在此之餘,你還可以修習其它術法,這樣好了,你若是想習其它術法,便可問我請教,或是向其它師長或師兄弟請教。”
“是。”南宮夏道,此時場上氣氛有幾分古怪,是以在情況不明之前,南宮夏卻是什麼也不想說。
“嗯,師弟,你先帶他下去吧。”清玄道,說完便對這清弈揮揮手,顯是心中也已有了幾分不耐。
南宮夏正欲離去,卻聽那清爻真人道:“你若想要修習其它術法,可以讓涵靈前來找我詢問。”
“是,謝謝師叔關心。”南宮夏道,這清爻與清弈均是清字輩,所以他便稱對方爲師叔。
“嗯,你去吧,方纔拜入玉華宮,你還有許多瑣事要處理。”清爻道,說完便對南宮夏再次點點頭,他卻似是對南宮夏較爲欣賞。
待南宮夏隨清弈離去後,清玄這才又對在場其它人說道:“對於這個南宮夏,各位可是有何看法。”
“他所用術法是道家術法,本無問題,只是最後之時所用那幾招驚天動地的光劍,卻是大有古怪。”那清爻真人說道,說完她便望向那南宮夏離去的方向,然後輕輕一嘆。
“那幾招光劍,據我看來,卻是像極他被其它修爲極深的陰邪之物控制所成,而之後的昏迷,則更像是與之奪舍之故。”說話的,則是那清瑜真人,論道會武之時,許多事都是由他來處理,此事他自是知道較爲詳細。
“問題便在那陰邪之物是何來歷,他修爲如此之高,既然奪舍,又爲何會失敗。”掌門清玄真人說道,對於這個問題,他亦是感覺極爲奇怪。
“他所用之劍我已查看過,那劍確是一柄神劍,但那柄劍光華雖是極爲內斂,卻也不像是什麼邪物,而他的身上,卻是再無其它可疑之處。”清瑜真人答道。
南宮夏所有重要之物都放在盈宣所送的鏡子之中,而那鏡子在外人看來,就是一面普通的銅鏡,是以清瑜真人自是什麼也沒有查到,而清瑜真人所查看的神劍,其實乃是真正的含光劍,至於南宮夏的鎮邪劍,則被盈媗收入了天玉鏡中。
“不如這樣好了,我聽聞最近宣城爆發了一場瘟疫,據聞這場瘟疫極爲奇怪,所以正好讓他前去查看一番,我們也可派人一同前往,就近看下他有沒有什麼問題。”那清爻真人說道,說完便向清玄真人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如此,也好。”清玄真人說道。
南宮夏卻是不知,他與那柳風的比試橫生枝節,竟是讓玉華宮對自己起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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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弈就是圍棋,其盤的其在這裡是指弈,其棋是指弈的盤,同樣,其子就是指弈的子,所以這裡寫作其盤其子,而非棋盤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