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你先坐着打座休息調理一下,我出去看看,我表哥他傷勢如何,是不是很嚴重?”眼前衣裙飄蕩之際,百里飄雪沒有等鳳元宇的回答,就轉身向門外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向門口的人問道:“門外來求醫的是哪個楊嵐靖?”
一直於門外站着的沐白楊回答她道:“回稟王妃娘娘,他正是娘娘的表哥,少將軍楊嵐靖!”
“那爲何沒人告訴他,此間莊主屈霞秋已死之事實,還讓人家在不停地叫?”百里飄雪這時候已經跨出了門外,已經瞧見,表哥楊嵐靖是躺在一條擔架上讓人擡上山來的。擡他上山的人肯定是他的家丁吧?
她記得那日在宮宴上的表哥楊嵐靖生得丰神俊朗,英武健碩,一點也不象是一個會病倒的人。短短几日不見,他怎麼就躺在擔架上這麼嚴重了?
只聞其聲,已辯其人。原本躺在一個擔架上的楊嵐靖乍然之間聽到表妹百里飄雪的聲音,忽地騰起身來,又是強咳了數聲之後,用一條娟帕等在口中,嘔了一口血在裡面折起,這才緩過一口氣來,轉身向着正如翩翩小蝶般走着流星小步過來的百里飄雪,蒼白的臉上現出絲絲激動,顫聲問道:“你……真的是雪兒表妹嗎?”
百里飄雪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擰眉問道:“我是百里飄雪沒錯。但你還是堂堂的少將軍楊嵐靖嗎?才短短几日,爲何你就變成了這般模樣?把你的手伸出來,我給你把把脈!”
她恢復了本尊的記憶,本尊對她的表哥有着極爲根深蒂固的青梅竹馬之情。但她畢竟已經是另外的百里飄雪,並非本尊本人,雖然對本尊的情愛有着體感,但卻又不能完全地變成她的愛情。只是,關心之情難免多加了一絲的憐惜之意,讓她的秀眉之間深深地蹙起了不自覺的一縷複雜情緒。
楊嵐靖自那日在宮宴上事先被人威脅着去見表妹,爲了母親,不得不做出有損表妹的事情,原以爲自己到了宮宴上,說了那樣的話,必會影響表妹,讓她在宮宴上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話來,想着就算是表妹被七爺休了,表妹只怕也不會介意吧?因爲,表妹如若有情,當知他對她情深,非她不娶。
誰知道,表妹竟然象變了一個人!那樣的表妹,令他心裡又寒又痛!回家後,他深宵不眠,在自家花園裡對月自斟自飲,飲到醉倒在花前月下,露天席地睡了一晚。哪想到第二天早上,他這樣鐵打的漢子,鮮少病倒的人,竟然就一病不起了!
連續幾天,請了城裡最好的大夫,開了藥,天天服藥,卻非但不見病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居然吐起血來了!最後,大夫判他得了肺癆之疾,竟然直接就宣佈他沒治了!於是,他今天才會出現在這仙泉山莊的大門前。
此刻,他居然在此得見表妹,不禁覺得,這可能是死前上天對他的垂憐了!臨死前能見到表妹一面,而且表妹的表情也跟那日在宮宴上大相徑庭,顯然是認他這個表哥了。所以,心中稍感慰藉。
他將手伸了出來,百里飄雪就要給他把脈時,旁邊卻閃了一個白影出來,搶在百里飄雪之前道:“讓本公子給楊少將軍把脈吧!王妃娘娘可以坐在旁邊看着,如覺區區不才的把錯了脈,再讓王妃娘娘來糾正。”
古千衣剛纔瞧着百里飄雪轉身出門時,默看了鳳元宇一眼。以爲鳳元宇會當即追着王妃出來的,然而,卻是沒有。鳳元宇分明十分地在意小王妃置他於不顧,直接奔出來看錶哥。可師妹似乎覺得奔出來看錶哥是正常的,殊不知,她的夫君鳳元宇可能在吃醋。
百里飄雪見是古千衣追了她出來,不禁向那邊房門望了一眼,道:“你怎麼不在屋子裡看着乾爹和小七?”
古千衣手已搭到楊少將軍的手上,人卻反過臉來對着百里飄雪,聲音提高了很多地問道:“咦?師妹還掂着自己的夫君麼?師哥以爲,師妹見了自己青梅竹馬的表哥之後,已經忘記自己的夫君了呢。”古千衣這話說得大聲,顯然是想讓裡面的鳳元宇也能聽到的。
“胡說什麼呢?夫君是夫君,表哥是表哥。” 百里飄雪秀眉擰起,眼波流轉之間,已意會到古千衣的意思,不禁暗暗咬了咬牙。難道她因爲表哥這樣急着衝出來,讓小七不高興了?他纔剛剛給自己輸了內力,還需要調息。可是,剛纔聽到表哥吐血了,她就心裡咯噔了一下,不知是不是這身體本尊的發應?反正,她就是衝了出來。鳳元宇會因爲這點小事而不高興?不會吧?
就算會, 難道她此刻又巴巴地回去安慰一下小七嗎?昨晚她都讓他吃幹抹淨了,他那麼高高在上又霸道得時時如君臨天下的傢伙,會對自己的小王妃沒有這麼點自信嗎?不會因爲她急着出來看錶哥就吃醋吧?
如果他真的吃醋的話,那表示什麼?嘻嘻!百里飄雪也不知爲何,設想了一下鳳元宇如果吃醋的話,會如何?這麼一想,她竟然有點小壞蛋似的,想看他吃醋的樣子了!可是,他真的會爲她吃醋嗎?不會吧?他吃了她都只是因爲她是他的小王妃,自認那是理所當然之事,又不是因爲愛她,她纔不會認爲他會爲她吃什麼醋呢!
心念電轉之間,她釋然地對錶哥說道:“表哥,這是天下第三的名醫古千衣!醫術非常不錯呢。”
楊嵐靖從未見過古千衣,但也聽聞過醫界向有天下第一醫之稱的古萬縷和他的弟子天下第二名醫古千衣。據說,這古千衣早已經得了他師父的真傳,而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而,古千衣近來比他師父更加出名的是,他是一個大美人兒,長得極象姑娘家。所以,當楊嵐靖看到古千衣時,第一眼已經因他的美貌想到了天下第二的名醫古千衣。
可是,此刻百里飄雪介紹他是天下第三名醫古千醫時,不由得咳了一聲問道:“雪兒表妹,我聽聞古千衣乃是天下第二名醫,醫術可能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表妹怎麼……將他列爲第三了?那第二是誰?”雖然病得懨懨的,完全沒了往日的神氣,但見到表妹在此,楊將軍的病竟然立馬象好了三分似的。
百里飄雪正兒八經地,故意回道:“那是因爲以前他沒有我這個師妹,理所當然就是第二了。不過,現在嘛,有了我這個師妹,他已經退居第三了。”
她想來想去,都覺得那山頂上的溫泉水被人做了手腳,而最有可能做手腳的人,怎麼說都要數古千醫。所以,從今以後,她要想盡辦法打壓古千衣,有機會的話,最好能報那一箭之仇。比如,給他找個女子來,治得他服服貼貼。還是給他找個男人來,好好地收服他?嘿嘿!她很邪惡吧?
古千衣這時已經把過了脈,收手,臉上的萬種風情未變,淡定回道:“天下第三也不錯了!師妹要是勝過師哥,那也很正常。第一第二第三和倒數第一,於我沒啥分別。”這話要是換了旁人來說有些牽強,但於古千衣說來,卻十分自然,而無絲毫的做作,倒是顯出了他的風骨。
切!這人淡泊名聲啊!沒有一丁點兒生氣的跡象。這天底下芸芸衆生,有人說: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可是麼,這天底下還有一句話說得好: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一種米能養出百種人。也有人不爲利來也不爲利往,淡泊功名利祿,只愛逍遙江湖,四海爲醫,懸壺濟世。
最難對付的就是淡泊名利之人,他已經到了人到無求品自高的境界了,要激怒他不容易,要整盅他也少有辦法。你想毀他名聲,他視名聲如糞土。古千衣和古萬縷應屬此中高人。
百里飄雪還是擔心着表哥的,問道:“他怎麼樣?得了什麼病?不會是……”光看他咳出血來的症狀,只怕是肺炎極重了吧?這時代的醫界對肺炎的認知有多少?而在現代,治肺炎最快的當數西醫的針劑頭孢拉定,阿奇黴素,青鋒六號等……但這些在古代是沒有的吧?古代用的是中醫。中醫治肺炎,如是晚期用中醫,開的藥定必是扶正祛邪之類,再結合針炎。
但見,古千衣已經取了銀針出來,果然,他針下去的穴位是涌泉穴,大椎穴,和足三裡。這三個穴位是治療肺炎必治的三個重要穴位。
古千衣不但人長得象一個大美人,他的一雙手也修長白希,動作優雅,不過,倒是象男子的手了。只是,這雙手的靈活,對針炙的嫺熟還當真令人歎爲觀止!這雙手,極象繡花的手,更象彈琴的手,其實卻是救死扶傷的手。
百里飄雪莞爾,她對着人家的手發什麼神經?小七的手也很好看的!可是,這古代的美男子見多了,好象也有些氾濫成災了。
百里飄雪問道:“他這病……要醫多久?”
古千衣很快地回答道:“半個月吧!不過,如果他鬱鬱寡歡,不肯放寬心事的話,那又另當別論。這世間最難治的是心病!這位少將軍原本只是受了風寒,無奈他某情根深種,夜夜對往事追憶難眠,不眠不休,捶胸頓足。又不知做了什麼虧心事,日日後悔當初,時而情意綿綿;時而想以頭撞牆,不能自控……才至藥石無靈,病情越醫越重。終至心血如潮涌,日日嘔心瀝血了!”
楊少將軍聽了,不禁目瞪口呆之外再加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古千衣彷彿親眼所見似的,只不過是把把脈,就知道他這幾日來爲情所困,日夜煎熬的淒涼了!表妹棄他而嫁,母親被人挾持,自己當衆自毀形象……這些,琳琳種種,皆不算什麼。回府後,細思和表妹的青梅竹馬之情,曾經的海誓山盟!如今的相見無情,他的被逼相害。也不知表妹會不會原諒他?這才令他心緒翻涌如潮,氣血攻心,日日吃藥,夜夜相思。
苦也!
然,此刻於另一間房內,正坐於榻上打座的鳳元宇,一旦開始了調息,倒還不至於被外界影響太深。但是,外面的古千衣和百里飄雪所言,每一句話也不可避免地鑽入了他的耳中。
這時候,他居然聽到百里飄雪說道:“半個月太久了!病就是病,這種病要是在現代,有針劑的話,三天就能控制下來,一週能出院,十天當可痊癒。可惜啊!這裡是古代!用中藥半個月能治好也算是快的了。”
古千衣奇怪地問道:“你說的現代是哪個朝代嗎?我們這裡怎麼成古代了?師妹,他這種病症,真能三天控制,一週痊癒嗎?那是怎麼樣的針劑?”古千衣對醫學上的知識顯然求知慾非常強烈。
“這個嘛……”她口快說了現代的西醫,可是,這裡哪有西醫方面的針劑?西醫所用之針劑沒有先進的醫療儀器怎麼做?就算是培養青黴素細菌也得有時間,更何況提純也成問題。
正如哽在喉,不知怎麼爲自己的話做解釋時,沒想就見到鳳元宇和古萬縷都從那邊房子時出來了!她當即選擇了不回答問題,迎上乾爹和小七道:“你們怎麼就出來了?不是要調息嗎?怎地不多休息一下?”
古萬縷意有所指似地說道:“不用了。乾爹內力深厚,輸那麼點內力沒什麼問題,小調一下就行。不過,小七可能……”他望向鳳小七,雖然他半生不娶,也許終生也不會娶了。但是,鳳小七那點醋酸味他還是聞到了,怎麼他這乾女兒竟就似懵然不知呢?看來,少年夫妻,情路還不知要經歷多少磨耗了。
鳳元宇接着道:“我沒事。”他嘴裡說着沒事,但臉色可不怎麼好看,冷冰冰的,如冰雕一般。
百里飄雪也發現了小七的臉色不太對頭了,問道:“小七,你怎麼了?臉色蒼白!”她說着,轉頭向乾爹問道,“他有事嗎?”
古萬縷摸了摸下巴,笑道:“雪兒,他有沒有事,你不會幫他把下脈?你自家的夫君,你可要多擔待些,別冷落了纔好。免得你家小七日後怨我這哎呀的仗人。”
“乾爹!你又怎麼是哎呀的了?你可已經是堂堂正正的了。”百里飄雪伸手將鳳元宇拉到一張小廝擡來的椅子上坐着,很自然地就要爲他把脈。但她沒想到的是,鳳元宇居然將手收了回去,有點兒冷冰冰地說道:“我沒事,你不用給本王把脈,你還是去看你表哥吧!他吐血了,我可沒吐血!”
啊!百里飄雪這時才發覺,鳳小七不但臉色蒼白,還好象黑雲滿布似的,他在生氣麼?!他生什麼氣呢?剛纔在給她輸真氣之前,他對她可不是這個樣子的。昨天晚上他待她熱情如火,後來嘛,更加溫柔似水。可是,這會兒怎麼說變就變,又變成以前的冰塊狀了?!
這人是個男人麼?五時花六時變不是女子的專利麼?他一個大男人,這麼多變,誰能適應啊?難不成就象乾爹說的,她冷落他了?呸呸呸!昨晚她是太熱情了就有,冷落絕對沒有。難道就象古千依說的,他吃醋?
不會吧?不會吧?小七吃醋?男人吃醋是這樣子的?她可沒見過。所以,她又試圖去拉鳳元宇的手,他不給,她就偏要拉到爲止。終於拉到了時,她在他的俊臉上瞧着,眼睛眨啊眨,將他的俊臉瞧着清楚,看他是不是真的爲她吃醋?
結果她看到什麼?男人冷冰冰的,由着她拉到了手,沒再抽回去,任她把脈。但是,他青絲垂柳下的俊顏嘛,美顏如玉,帥得人神共憤!一雙劍似的長眉斜飛入鬢角,長眉下雙眸幽幽冷冷如一深井古潭般,凡人豈可看透他?哼!就會裝酷!挺直的鼻樑下,脣好薄!是誰說的?薄脣的男子薄情寡慾!這男人薄情不薄情,她倒還不太清楚。但是寡慾嘛……昨晚徹底改寫了這一點!
不過,百里飄雪腦筋突然靈光乍現地,她想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昨晚她好象是中了某種媚毒,那麼,鳳元宇呢?他也是嗎?他昨晚突然那麼熱情狂態,會不會也是藥物的作用罷了?
哎呀!這個太有可能了哇!不然,以他這麼冰雕一般的人,怎麼突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此刻這個冰人才象他嘛!那些個熱情,那些個溫柔此刻想來,統統只是藥物的作用。
鳳元宇被百里飄雪目不轉睛地瞧着,還當着她表哥的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不知爲何,他的冰冷開始有了點點的變熱,目光不知不覺灼熱起來,於是,回視着她,終於忍不住眯了眯鳳眸,勾起一絲脣角,問道:“把了半天,把出什麼來?說了本王沒事。本王瞠瞠男子,輸點內力算什麼?更不會動不動就吐血。”
呃?誰動不動就吐血了?當然是指表哥吧?百里飄雪把了一會兒,一邊把一邊說道:“原來你內力真的有了一點受損,還未恢復過來,需要靜心調養。但是,你此刻卻心緒有些亂,正在胡思亂想。”
鳳元宇頓時無語!原本他可以泰山蹦蹋於前而面不改色,旁人絕不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他的情緒。但是,他的小王妃卻象古萬縷和古千衣一樣,是一個極高明的大夫。他向那個吐血的楊少將軍望過去。
楊少將軍見到鳳元宇,頓時明白表妹在這裡的原因。表妹的新夫在此,他這個舊情人顯得多麼尷尬?猶其此刻,表妹坐在鳳七爺的面前,幾次去拉鳳元宇的手。那鳳元宇還不願意,要表妹拉了好幾次才拉到,難道說表妹不受待見麼?如此一想,他眼睛一紅,就單方面地爲表妹心痛起來,登時狂咳!竟然噴了一大口的血。
百里飄雪轉頭一見,也不由得驚呼一聲道:“表哥病得好重!不如先擡了進去,在病房裡安頓好了,慢慢醫治吧!這病我師兄說了要半個月,那也就是能醫治的意思了。但是,表哥除了肺炎嚴重之外,悲傷之情也太重,七情六慾皆爲傷。我記得乾爹教過我一首可以讓人安眠,可以療傷的樂曲,叫做《清心咒》,我讓人取張琴來,爲表哥彈奏一曲吧。”
她說完之後,突然感覺背後傳來兩道飛刀似的,驀然回首,但見鳳元宇的臉又黑得象一羣烏鴉飛過似的,不禁解釋道:“他是重病之人!不過,小七,你也有些小傷,如果你願意聽着也是好的。”
鳳元宇這回聲音似從寒冰底下傳來似的,說道:“既然你的樂曲是古前輩教的,那就請古輩來彈奏吧!你就坐一邊得了!有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的名醫在此,你表哥難得還死得了嗎?”
百里飄雪被他的冰冷氣息嚇得不敢作聲,卻聽得楊少將軍道:“末將見過古前輩!叩見七王爺!”他這個叩見也來得太遲了些!但是,從見到鳳元宇,他就呆了,忘了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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