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之間,溪流水潺潺。
“再下一次的遇見,你說那個沈寒,會不會連我們都不是對手.”
尤萬英輕聲說着,語氣之中最初還有些責怪之意。
此刻,這抹責怪之意都已經消散。
轉而留下的,是擔憂,是顧慮。
“我那三個徒兒的仇,還能報麼”
尤萬英一邊說着,一邊站起身,走到悔道人面前。
“怎麼,悔道人也開始後悔了嗎?”
見悔道人沉默,尤萬英的語氣忽然變得戲謔。
“如果你偏要逼着貧道回答,那貧道只能說的確是後悔了。
貧道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這麼的利害。
實話實說,貧道根本沒有留手。
我知道,你到現在都還以爲,他沒有死在貧道的劍下,是因爲貧道留手了,託大了。
但貧道告訴你,在和他交手之中,根本就沒有留手,招招皆是奪命之招。
可是這人,偏就是躲開了,偏就是擋下了”
悔道人說話間,亦是站起身來,看向尤萬英。
“貧道現在是真的有些後悔,怎麼就答應你,來招惹一個這樣的怪物。
即便是招惹了一個虛妄境強者,即便是和五仙城那種大宗門結怨,貧道都沒有現在這麼多顧慮。”
既然說開了,悔道人似乎也不再顧慮其他面子什麼的。
他現在是真的有些後悔,後悔幫着尤萬英對付沈寒。
在與沈寒交手當中,他能夠很清晰地感覺到。
自己明明沒有留手,招式之間也盡是兇狠。
可是偏偏落到沈寒周圍之時,好像威力都弱了好些。
然後就這麼被沈寒擋下來了,甚至於,不算是太費力.
見悔道人似乎有些生氣了,尤萬英的語氣又稍稍軟了些。
“那個沈寒,他真的有本事接下虛妄境的招式麼?
而且還是你使出的全力”
悔道人也沒有和尤萬英多計較,他也瞭解尤萬英的脾氣。
“這個人很怪,他的實力確實在吞虹境巔峰附近。
他對貧道的攻擊,貧道其實並沒有感覺到多少威脅。
貧道和他交手,可能三天三夜之間,他也別想傷到我。”
悔道人頓了頓,又看向尤萬英。
“他雖然傷不了我,可是貧道的招式,亦是難以傷他.
那些足以傷到虛妄境強者的招式,好像在他面前,一下子就失去了威脅。
或許,他身上有什麼秘寶護着他,也有可能,他學有什麼玄奇的功法”
兩個虛妄境強者在此刻逐一覆盤,可越是覆盤下去,臉色越是難看。
回想起數年前,她前往大魏那一方天地,不過是一時興起。
不過是讓她新收的徒弟沈傲高興高興。
可是現如今,落得個什麼下場。
三個徒弟死了,虎峰山莊也沒有了曾經的傲氣,霸道,選擇了偃旗息鼓。
她尤萬英被迫離開了虎峰山莊,放棄了長老身份,入駐靈殞山。
曾經的她,需要什麼東西只需要安排人去取,什麼資源,都可以在山莊裡拿。
現在,全都得靠自己去賺取
今日這般交手,亦是讓她尤萬英感覺報仇無望。
她犧牲了那麼多,好像一切都白費了。
“你的實力,比我還要強出不少,並且沈寒那惡徒又有手段抵禦我的那些毒功。
你都難以將他傷到,那我自然更不可能.”
尤萬英語氣沉悶,訥訥地說着。
今日的交手,將她的希望打滅了。
以前還能夠安慰自己,只要沈寒再遇到她,便是沈寒殞命之時。
可是今日之後,連這樣的幻想都沒有了。
悔道人都傷不到沈寒,沈寒再遇她又如何?
往後,她尤萬英一怒之下,也只不過是怒了一下。
沈寒雖然沒有虛妄境的實力,但是能與悔道人戰得難分高下。
那往後,自然是不必再怕她尤萬英的。
“走吧,先回朝暮山去,其他什麼事以後再說吧。”
悔道人說着,便準備出發離開。
但尤萬英卻搖了搖頭。
“你回朝暮山吧,至於我的去處,容我再想想。”
看着尤萬英的身影,遲疑了片刻,悔道人還是離開了。
沈寒已經能夠與她這般實力的人交手而不敗,再往後,攻守易行了。
尤萬英心裡面還是有數的,她對沈寒有深仇大怨。
沈寒對她又何嘗沒有?
現在沈寒已經無懼於她,可以正面臨敵。
再往後,沈寒的實力再往上提升。
那時候就不是沈寒躲着她,而是沈寒四處尋找她的蹤跡,想要奪取她的性命。
她尤萬英修行的新體系,即便是使用寶物和功法掩藏,也是始終會有一絲氣息外露。
她可沒有沈寒那般好隱匿自己.
路過雪域城時,沈寒先一步離開。
其他人回五仙城繼續修行,自己自然是回家。
這趟擎天山之行後,沈寒感覺自己都心安了好多。
仙人留下的破虛長劍,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強出不少。
悔道人引來的那些天地之勢,招式中混淆着的天地法則,根本攔不住破虛劍的威壓。
劍鋒之下,這些不過都是虛妄,盡數破開便是。
沈寒現如今的實力,還未踏入仙人境一品,還沒有完全掌握此劍的使用之法。
真正踏入仙人境一品時,應該才能徹底掌握這把破虛劍。
但無論如何,得此仙人寶劍之後,自身的實力確實得到了一步巨大的提升。
面對着尤萬英這樣的虛妄境強者,即便是正面硬拼,自己也不會落敗。
從今往後,自己在南天大陸行走,不必有太多隱憂。
回家的路途當中,沈寒倒是多想了想這次的擎天山之旅。
那天上的異象古怪,卻又和貫穿域外的通道有很大的區別。
沈寒對此還是有些好奇,或者說有些擔憂。
如今的自己,已經無比接近這南天大陸的頂尖強者。
大陸上的異況,自己也需要稍稍關注一下。
這次天地異象,大陸各宗門的頂尖強者都來了一趟,但現在爲止,都還沒有得出一個結論。
甚至稍稍靠譜一些的消息都還沒有,只有些年輕人在胡亂猜測。
此番前往擎天山,直接的收穫基本上等同於零。
只能算是碰巧遭遇到了尤萬英和悔道人,驗證了一番破虛長劍的作用。
在家中沒有歇息太久,沈寒便準備再度外出了。
這把破虛在手,自己再面對那些虛妄境強者,也不再那般懼怕。
既如此,自己也該前往朝暮山,去尋找舅父。
大泉前輩已經給出了線索,之後的事情,就得靠自己了。
和家中提及了一下,沈寒便一個人前往朝暮山。
根據大泉前輩所言,朝暮山的西側,有一片詭異的區域。他在那裡得到了些自己舅父的線索。
但朝暮山也是悔道人的老窩,他便住在其中。
自己前往那一片天地,還是得稍稍注意些。
差不多快三十日,沈寒纔到達朝暮山外圍。
朝暮山的地形,其實就是典型的盆地。
四周是綿延的高山,將這一片區域給包裹起來。
關於朝暮山的傳言,也一直有很多。
最多的傳言,就是說朝暮山這裡適宜修行。
天地之勢要比南天大陸的其他區域更爲強烈,在這裡修行,可有助於自身實力的提升。
不過這些話都只是傳聞,並沒有得到過證實。
大家並不能確定,朝暮山裡那麼多強者,到底是在裡面修行更有裨益,還是強者纔有資格進入其中居住。
反正朝暮山就算能夠給修行帶來益處,這益處也不會太明顯。
這一次進入朝暮山,沈寒比上回更隱秘了些。
自己並沒有修行新體系,沒有那磅礴的氣息傾泄出,只要自己注意,就很難被其他人發現。
翻越高聳的山脈,沈寒再一次進入這朝暮山中。
沈寒沒有直接前往西側。
先在朝暮山內四處看看,這明確這邊的環境如何。
對於沈寒而言,這些都是習慣。
每次進入這種環境之時,自己都會先去看後路。
若是真的遇到緊急狀況,也纔給自己留到了餘地。
朝暮山的內部並不算小,算起來,恐怕至少有十多座五仙城那般大。
這內部應該算是一個區域。
來往之間,沈寒已經感受到了很多強大的氣息。
虛妄境強者的數量衆多,僅僅是沈寒這一番過往,便至少有兩道虛妄境強者的氣息。
很可能這裡面,有個超過十位虛妄境。
當然,朝暮山中肯定也不是隻有虛妄境的修行者。
他們這些強者,也需要人來服侍。
相應的,自然也有很多其他人的存在。
那些想要賺取些資源的,進入朝暮山中,常常可以在這裡掙到大錢。
休息一日之後,沈寒才按照大泉前輩的提點,開始往朝暮山的西側走去。
越往西側走,整個朝暮山的人都好像少了很多。
人雖然少了些,但沈寒卻比之前更加警惕。
這些朝暮山的人,怕是也在忌憚着西側。
繼續往裡走去,隱匿着身形。
朝着西側前行半日左右,沈寒終於見到了大泉前輩所說的地方。
眼前的這座山體,中間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整個山體,仿若瘦金體的人字。
中間那空出來的區域,擡眼望去,卻又望不進去。
只能看見一片渾濁之景,啥也瞧不見。
山體周圍,亦是還有一人在前駐守着。
所幸眼前這個駐守的人並不是很認真。
南天大陸幾乎所有人都是修行的新體系,氣息難以掩藏,確實也不用太過於認真。
沈寒從頂部潛入其中,悄無聲息。
踏空走入其中,最前方一段路漆黑無比。
抹黑前行半個多時辰,似乎又跨過了一片幕布。
眼前終於亮了起來。
周圍之景並沒有豁然開朗,反倒是更像一個碩大的地宮,只不過這個地宮很高很大,倒是又像一番天地。
神色凝重,沈寒比起之前還要警惕數倍。
地宮之中常有人來往走動,隨意一人,都是吞虹境的實力。
好在地宮中只能靠着火光照耀。
隱匿好氣息,倒是也沒有那麼容易被發現。
小心翼翼的往裡走,這詭異的地宮,沈寒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偶爾之前,亦是可以遇到虛妄境的強者,也難怪大泉前輩會受傷。
沈寒按照大泉前輩那本遊記中所寫,逐步往前探入其中,尋找着自己舅父的蹤跡。
地宮中各處聯通,似乎每一個區域都有不同用處。
有一處好像是煉器室,裡面有很多人在其中冶煉,噼裡啪啦各種聲音作響。
而在地宮中的一處,一羣忙碌的人中,那個熟悉的身影,瞬間吸引到了沈寒的注意。
算了算,差不多已經快七年沒見了。
但是舅父的樣子,在沈寒心裡依舊很清晰。
當年自己還在沈府之時,地位卑微,舅父可從沒嫌棄過自己。
想當初陪着自己一起去參加千秋大會,自己和彩鈴兒,可都是吃得好喝得好,還給兩人買了些好衣裳。
這些恩情,沈寒心裡面一直記着。
沈寒隱匿在暗處,耐心地等待着。
在自己舅父身周,還有不少人,他們也都在忙碌着。
這一片區域明顯要熱很多。
煉製丹藥需要用到火,這一片區域一直烤着,自然涼不下來。
沈寒就這麼等着,就這麼等了四個時辰。
舅父也這麼忙碌了四個時辰,才從煉藥臺上下來。
和身邊人說了幾句話,舅父才扭了扭脖子,朝着其他地方走去。
看得出來,舅父有些疲憊。
折轉了兩個彎後,舅父走到了一處小屋裡,坐在了他那簡陋的牀上。
說是牀,其實就是在牆壁上掏出一個洞來,人就這麼睡進去。
這些年,舅父就住在這種環境之下.
沈寒跟在後面,舅父完全沒有發現自己。
躺在那硬邦邦的牀榻上,竟然就閉上的眼睛。
沈寒不想打攪,可是不得不打攪。
“舅父.”
聽到這聲音,疲憊的雙眼努力睜了睜。
只是舅父好像是覺得自己太累,生出了些幻覺。
見此,沈寒又喊了一聲。
這一次舅父偏過身子,一眼看到了沈寒。
瞳孔瞬間一激,整個人一下子站了起來。
“小寒,我不是做夢吧”
“舅父,是我,我來接你回家。”
沈寒輕聲說着,臉上都帶着幾分難受。
錦衣玉食的舅父,如今被摧殘得很蒼老。
只是聽到沈寒這話,他想了想,卻是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