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草原上的綠海無垠,帝國的西北則是另外一番風景了。
彷彿無邊無際的曠野,山坡,稀疏的植被。
即便不是在深秋,常年四季看來,也都彷彿總是籠罩着一層蕭瑟的氣息。
這片貧瘠的土地上,卻偏偏孕育出了帝國最強大的家族,帝國最精銳的軍隊,以及……
“我這個大麻煩?”
陳道臨坐在馬上,他的心情略略有些激動。
離開自己的大本營已經太久太久了!
雖然對於羅蘭世界來說,自己的離去或許只有那個幾個月時間。
但是對於陳道臨自己,在小世界裡足足待了有六年時間!!
“六年啊……一個青春期都過去了……”陳道臨苦笑,摸了摸自己的臉蛋。
他已經把鬍鬚全部颳去了——和這個世界許多男人都喜歡蓄鬚不同,羅蘭帝國的很多男人覺得男人留下鬍子會顯得很威武陽剛,可陳道臨來自現實世界,卻只覺得留下鬍子會顯得很邋遢。
這純粹是個人衛生習慣。在這個封建文明的世界裡,無論是衛生條件還是醫療條件都遠遠達不到現實世界的水準,甚至連洗澡都是一件奢侈事情的地方,留那麼長的鬍鬚,簡直就是給自己招蝨子和跳蚤。
跟在陳道臨的後面,艾妮塞騎在另外一匹馬上,她彷彿感受到了自己的這位神仙老師情緒有些不同。
在通過鬱金香家和努林行省邊境的時候,陳道臨遇到了鬱金香家邊境巡邏騎兵的盤查,不過他依然故伎重演,拿出了杜微微送的那枚徽章,自然是暢通無阻。
甚至巡邏的騎兵還好心的給陳道臨指點的方向和捷徑,善意的提醒他,過境之後,小心那些努力行省的地方守備軍的巡邏隊。
陳道臨一路過境之後。卻並沒有遇到努林行省的巡邏隊,不由得就有些意外——他當然不知道,就在幾天前,努林的那位總督已經被自己的老相識帕寧罷免了。而這位西北總長已經下令。讓所有的地方守備軍收攏回營,不得造次。
整個努林行省的邊境,幾乎面對鬱金香家的方向,幾乎都是完全不設防,敞開了懷抱。
陳道臨一路悠閒的騎着馬,帶着自己的小徒弟。當然,還有那七八頭羊,和一條小狗。
廣闊的曠野上,沒有任何遮擋視線的東西存在。
所以陳道臨在很遠的地方,就看見了遠處。那地平線上冉冉升起的濃煙。
他知道,那是自家的小磚窯在燒磚冒出的濃煙。
那條乞力馬羅山上下來的河水,蜿蜒輾轉,在這曠野上猶如大蛇一般。
這深秋的季節,已經漸漸的要進入枯水期了。水勢也開始平緩起來。
騎馬就可以毫不費力的從河水上淌過。水面僅僅只到了馬腹以下的位置。
倒是那幾頭羊,陳道臨只能自己來回跑了兩趟,把它們抱過了河水。
“那裡,就是我的家了。”陳道臨指着遠處地平線上那幾個土坡下的磚窯,指着更遠的地方,那已經微微有些成型輪廓的“新城”。然後看了艾妮塞一眼:“也是你的家。”
艾妮塞瞪大了烏溜溜的眼睛,看着遠處那個地方。
相比草原上的一片綠草。這裡顯得更荒涼一些,但是卻更有一種古樸而渾厚的味道。
那偏出現在地平線上的建築,遠遠看去,也是一片土黃色,彷彿和這片大地的顏色融爲了一體。
天是藍的,地是黃的。只有在那條河水的兩岸。因爲河水的滋潤,纔有那麼零星的一片片水草之地。以艾妮塞的眼光看來,那倒是一片不錯的放牧的草場——雖然面積小了一些。
讓艾妮塞吃驚的,是在河水的東岸的水草地上,居然有一些牧民在放牧。
有牧民穿着草原上樣式的衣衫皮襖。揮舞着鞭子,驅趕着牛羊,還有牧民騎着馬,在那草場旁跑來跑去……
這個場景,正是艾妮塞從小到大看的最多的一幕了,本以爲隨着這位老師離開了家鄉,就再也看不見這樣的場面,卻沒想到……
“我忘記告訴你了,我的家裡,也有一些和你一樣來自草原上的牧民在這裡棲息,他們來這裡是爲了躲避戰亂。這片水草之地,就是我劃出來的放牧之地,他們爲我放牧牛羊馬匹,而我爲他們提供庇護。”
陳道臨停住了馬,對滿臉驚喜表情的艾妮塞笑了笑。
他知道,年紀幼小又遭逢大難的小女孩,跟着自己離鄉背井來到這裡,即便她心智經過了部族慘劇之後,被錘鍊得很堅韌了,但依然還是會心中恐慌。
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能看見自己的同族,或許能給她帶來一些安慰,也能讓這個小女孩更容易的融入這片新的世界吧。
陳道臨和艾妮塞兩人騎馬靠近,很快就引起了那些牧民的注意。
已經有幾個牧民策馬飛奔,迎着兩人就過來了。看着這些牧民滿面紅光,身形矯健,臉上和眼睛裡都閃動着富足安逸的光芒,陳道臨心中才稍稍安定了幾分。
走得近了,就聽見靠過來的那幾個牧民之中,就有人叫嚷起來:
“主人回來了!主人回來了!!”
原來這幾個牧民之中,有人認出了陳道臨。當初陳道臨隨着魯高在草原上一路行走,都是親自招攬那些牧民,不少人都記得他的模樣。此刻看見他回來,哪裡會認不出來?
陳道臨哈哈一笑,策馬過去,那些牧民等他靠近,都紛紛下馬來,以草原上的禮節,拜服在地上對他行禮。
陳道臨知道,這是草原牧民對自己部落族長才會行的禮節。
陳道臨也下了馬來,扶起了一個牧民,然後飛快的詢問了幾句。
當聽到對方回答來到這裡被安頓得很好,陳道臨心中就越發的安定了下來。
聽這牧民說,眼下在這片地盤上。從草原上被招攬而來的牧民,總數已經超過了五百人。
而之前陳道臨從西北獨立師和鬱金香家那兒弄來的上千的牛羊馬匹,都被這些牧民很好的照料着。
這些牧民性子還是很淳樸的。
大家邊走邊說,很快就有牧民向陳道臨抱怨。自己閒的太過無聊了。
這些人都很清楚,自己能脫離草原來到這麼一片沒有戰亂的地方,而且有這麼一個強力的大人物庇護,在這麼一片沒有人搶奪的水草地棲息,那都是託了陳道臨的福。
五百多牧民,只放牧這麼千餘多的牛羊馬匹,這工作實在是太輕鬆的。
輕鬆得幾乎讓這些牧民心中生出了些惶恐來。
按照草原的習俗,吃多少飯就要幹多少活兒。誰也不會白白養活不幹活的人。
如今在這裡,每天都能吃飽穿暖,可大家卻只做這麼一點兒活。這樣過於安逸幸福的生活,卻反而讓這些常年生存於危機和緊迫感之中的牧民心中惴惴不安起來。
只覺得自己這麼被養着,長此以往,萬一主人將自己這些人再拋棄掉,那可就……
陳道臨聽了。也只是哈哈一笑,隨口安慰了這些牧民幾句:
“想幹活兒,那還不容易……過些日子,只怕這裡的馬匹和牲畜就會多出許多來。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讓你們爲我效力。”
嗯,五百多牧民,除去老弱婦孺的話,壯年男子也有一百多人了吧。
這一百多人。可都是陳道臨規劃之中的騎兵的騎術教練。
離開了水草地,拒絕了這些牧民的陪同隨行,陳道臨讓他們回去繼續照顧牛羊牲畜,帶着艾妮塞繼續朝着自己的領地走去。
艾妮塞一步一回頭,似乎對那些紮在水草地旁的一座座帳篷很是不捨。
陳道臨看在眼裡,輕輕笑道:“在這裡你可以自由的選擇。你是喜歡和這些牧民一起住在這裡的話,我就讓人給你弄一個帳篷。或者你喜歡跟着我,那就隨我回城裡住房子。”
艾妮塞垂頭想了想,隨即擡起頭來,小小的臉蛋上滿是堅定:“我要跟着老師在一起。老師去哪裡。我就去哪裡。老師住帳篷,我便住帳篷,老師住房子,我便住房子。”
陳道臨哈哈一笑,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髮。
距離自己的聚集地還有大約不到一公里的時候,前方又跑來了一個小小的馬隊。
這些馬隊則都是穿戴了武器鎧甲的,手裡居然還拿了刀劍。
陳道臨看在眼裡,立刻就辨認了出來,這是自己分化出來的軍事組裡的馬隊了——也是他未來騎兵的雛形。
自己的麾下這些民衆之中回騎馬的人並不多,能挑選出來編入軍事組的,更要求忠誠度可靠,所以只是從信徒和神僕的家庭之中挑選。
這一來,軍事組的馬隊數量自然就更少了。
這區區跑來的馬隊不過十餘騎,而且看騎術也還不太嫺熟,隊伍也有些散亂。
但好在總體看來,也勉強算是有些騎兵的樣子了。
至少在圍攏過來的時候,還很是小心的擺出了警戒的隊列,兩翼散開。
陳道臨暗中點了點頭。看來軍事組的訓練並沒有荒廢。
這些馬隊應該是負責在領地外圍進行巡視警備的,看見有陌生人靠近,就趕緊上來檢查了。
這些馬隊的騎兵都是信徒和神僕出身,自然很快就認出了陳道臨這位“大祭司”。
頓時又是一片人仰馬翻,行禮拜見,然後重新上馬列隊引着陳道臨前往自家的領地。
陳道臨在他創立的這個無雙武神教之中地位最爲崇高,而且又在之前的時間之中立下了自己的無上威嚴,這些馬隊的騎兵簡直將他視若神靈一般。
這一會面,卻反而不像那些淳樸的牧人,敢上來和他寒暄說話,這些馬隊信徒,都戰戰兢兢,遠遠的以敬畏的眼神投向陳道臨。
陳道臨看在眼裡,心中微微一動,卻也並不主動去說話——他已經意識到,自己既然是以宗教的方式來收攏這些人心,那麼身爲宗教領袖,保持一些神秘感和威嚴,其實反而是最好的。
可隨着隊伍靠近自己的領地,馬隊緩緩走過了領地外那片山坡旁的小磚窯……
磚窯的規模,比陳道臨離開的時候又擴大了有三成,一排排磚窯的煙囪都冒着濃煙。
陳道臨看在眼裡,原本臉上還帶着一絲得意的微笑。
可隨後,當他看見,那遠處自己的聚集地,那座已經初見規模的新城的建築旁,豎立着一面旗幟……
陳道臨頓時臉色一變!差點就沒從馬上摔下來!
那面旗幟,赫然是……
火焰鬱金香旗!
陳道臨面如土色,趕緊拉過了一個馬隊的騎兵,飛快的詢問了兩句。
然後纔得到了稟告:
“稟告大祭司,鬱金香家的那位公爵大人,眼下正在咱們這裡做客。爲了和您見上一面,她已經在這裡住了有五六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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