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她要照顧陽陽,沒時間過來看沐瑩。等下午賀以琛過來後,離傑森把人接到h市還有兩個多小時,葉予溪便離開醫院過來看看沐瑩,她很想知道答案……
“小溪,你怎麼來了?陽陽呢?有人照顧嗎?”
唐宛如打開門看着站在外面的葉予溪,立刻緊張的問着。
“賀以琛在醫院,陽陽沒事。”
“那就好。”
雖說不會對陽陽再做什麼,但是,她的話又豈是可以信的。
“唐阿姨,木木呢?”
“剛說累了,睡了。”
其實,她與唐阿姨都知道,沐瑩這個時候根本就睡不着。只是,不想讓唐宛如擔心。蘇怡上午一直在這裡,想逗沐瑩笑,可是,沐瑩心情實在太低落,看着蘇怡一向樂呵呵的臉因爲自己而紅了眼眶,沐瑩也不忍心,就藉口說自己有些累想休息,讓蘇怡先回家了。
有時候,不是想笑就可以笑出來的。明明依然還是平坦的小腹,其實並沒有多少區別。可是,那種突然空了的感覺那樣強烈。當她回到家,坐在馬桶上,在看着墊着的姨媽墊上的血時,她的淚就止不住的往外滾。
一直忍着的眼淚,忍不住往外滾。她,真的好難過,心痛的厲害,可是她再不捨,還是必須要拿掉這個孩子。媽不允許她生,任牧禹更是不允許她生。她連保護自己的孩子的能力都沒有,她沒有辦法不要自己唯一的母親,也不能承受任牧禹把她壓上手術檯……
那樣,她會更痛……
“唐阿姨,我有話想問你。”
葉予溪拉着唐宛如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壓低聲音。
唐宛如的房間,葉予溪坐在她的對面。
“唐阿姨,任醫生是不是就是你說的故事裡那個孩子……”
三個多月前,她曾經還在搖擺不定是離開,還是把一切告訴賀以琛的時候,唐宛如在廚房知道了有人找了她。她問,是不是凌鳶,她的沉默等於默認。在知道她想借着吃事後藥,進醫院而避開賀以琛的求婚時,便弄傷了她自己進了醫院。在隔天的醫院裡,唐宛如和她說了一個故事,一個讓人聽了渾身汗毛都會豎起的故事。不敢相信在法治社會裡,竟然還有人可以無法無天。
但是,當時親身經歷的人就坐在她的對面,死裡逃生。但是,她的兒子卻是在那場大火裡,連屍骨都沒有找到。
一個殺人放火都敢幹的女人,幹了還能抹掉所有證據,讓人定義成意外失火。她真的不敢拿陽陽的命賭,所以,只能什麼也不說的逃離。
在葉予溪問出口的時候,唐宛如臉上震驚的表情已經給了葉予溪答案。唐宛如沒有想到,葉予溪會聯想到任牧禹身上。
任牧禹真是唐阿姨故事裡的那個被燒死的兒子……
不知道,應該開心,還是難過。唐阿姨唯一的兒子,沒有死。可是,爲什麼偏偏是任牧禹,又爲什麼偏偏木木愛上的人是任牧禹。
葉予溪的心,因爲這個答案而一點點沉入谷底。
如果,任醫生真是當年的孩子,他的嗓音根本就不是天生的菸酒嗓,而是當年那把大火造成的。吸入了過多的煙而讓聲帶損傷,纔會有那樣特殊的嗓音。
難怪,第一眼見到他的眉眼的時候,會覺得和賀以琛很像……
原來,他們本來就是兄弟。
“木木,是你的親生女兒嗎?”
葉予溪從來沒有哪一刻這樣希望,沐瑩不是唐阿姨的親生女兒,這樣,就不難理解,爲什麼唐阿姨對木木不是那樣親熱。可是,她卻看着唐宛如重重的點了個頭……
一時間,葉予溪只覺得心裡壓抑的難受。
腦中閃過任牧禹拜託她照顧木木時的眼神,再想着任牧禹來見唐宛如那天在樓下,他看木木的眼神,他對木木的呵護。之後,在唐阿姨打開門的那一刻,任牧禹整個不在狀態的模樣。
當時,他給人的感覺就不對勁。那個時候,他應該是認出了唐宛如。那個時候,他已經預感到了自己和沐瑩可能是同母異父的兄妹。在那一刻,他的心情該是多麼複雜……
葉予溪的眼眶紅了,爲任牧禹和木木,疼了心。
如果沒有愛上木木,任牧禹也不會有那樣無奈痛苦的眼神,如果沒有愛上木木,他做決定起來,要容易許多。因爲愛上,所以纔會在傷害木木的時候,自己承受了雙倍。
“唐阿姨,你真的確定,任牧禹就是當年的那個孩子嗎?”
雖然,他額頭有燒傷的痕跡,雖然他的喉嚨像是經歷過大火的人,雖然,他的眉眼是和賀以琛有些像,雖然……
但也許,也許錯了呢!
“他的後頸有一顆痣,他是!”
唐宛如沉默了幾秒,別開視線,哽咽的開口。淚,從她的眼眶裡滾出,一滴滴落在她放在腿上的手上,暈開。垂下的眼瞼,讓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和眼神……
唐宛如情緒緩和了一些後,便和葉予溪說了那天他們離開後的事情。
那天,任牧禹折回頭來準備敲門,躊躇的時候,她正好要扔垃圾,打開了門。在看到她打開門的時候,任牧禹的眼神複雜。她看着這個讓自己第一印象從好變成非常差的男人,一個臨陣脫逃的男人,配不上自己的女兒。
她還沒冷聲開口,他已經開口問她,以前是不是住在xx巷……
那個被一場大火燒燬的宅子,那讓人痛苦的回憶。唐宛如一臉的震驚,那幾乎是被人遺忘的地方,早已經改建,曾經的一場大火只是一場意外,早被世人遺忘。
流傳的只是繪聲繪色的傳言,並沒有人知曉究竟是哪裡。
在她一臉震驚的時候,任牧禹叫了一聲:“媽。”
唐宛如的心,震撼了,看着眼前任牧禹,與記憶中的兒子的臉試圖重疊在一起。唐宛如在任牧禹叫她媽的時候,幾乎是立刻上前一步,扒開了他的衣服,當看着他後頸上同樣的位置的那顆痣。
任牧禹撩開他額頭的頭髮,額頭上是被燒傷留下的疤痕,那場大火的後遺症。
坐在客廳的沙發裡,任牧禹看着自己記憶中的臉,她老了許多,但是自己第一眼還是認了出來。他曾經以爲,自己的母親已經燒死在那場大火裡。他以爲,這輩子他都註定一個人,再也沒有了親人。
他一直在尋找放火的人,當年的大火被定義成了意外,縱火的人,就算是找到,法律也制裁不了。無憑無據,這麼多年過去了,更是不可能再找到證據。
他前些年,有回來過,但是早已經改建的地方,什麼都沒有了。
法律不能制裁,他只想用自己的方式解決。他一直想找到害死母親的兇手,爲母親報仇。殺人償命,他很清楚,所以,他一開始纔會不想讓沐瑩捲入他的世界裡,他的人生沒有未來……
他怎麼就把沐瑩捲進了他的世界裡,真的把她拉進了地獄。
愛上了自己的哥哥,還懷了他的孩子,這樣的打擊,她怎麼承受的住。連他在認了唐宛如後,都無力承受這樣的結果。在知道,沐瑩真是唐宛如後來和別人生的孩子時……
在知道,沐瑩真是他的妹妹時。
他曾以爲自己一無所有的時候,沐瑩出現了,還有了他的孩子。腦中依然迴盪着沐瑩把他的大手拉着按在她小腹上說的話,他以爲,他有了新的家人。
現在,他認回了母親,可是卻註定要親手逼死心愛女人的心,也要親手殺手那個未成型的孩子,一個不能生出來的孩子。
“木木。”
葉予溪從唐宛如房間出來,進了沐瑩的房間,沐瑩是背對着門蜷縮着的,如同在母親懷裡時的姿勢。一種自我保護的姿勢,纖細的背影看的葉予溪心酸。
在證實了自己猜想後,葉予溪不知道應該心疼沐瑩還是任牧禹。沐瑩的孩子,勢必要拿掉。他們的血緣關係,不能生下這個孩子。
她無法去斷定,木木願意選擇哪一種方式。可任牧禹卻已經爲沐瑩選擇了,默默的把一切都承受了下來,寧願沐瑩恨自己,把沐瑩送離開。直到,沐瑩忘記了他,直到沐瑩有了新的生活。再面對這一切,要比現在愛着的時候承受這一切好上許多。
愛上自己的gg,和gg發生親密的關係,還懷了孩子。這樣的打擊,會讓人的精神崩潰。
任牧禹的痛,不比沐瑩少。他要承受沐瑩的恨,他還要承受愛上自己mm的壓力。他要逼着沐瑩拿掉他們的孩子,他該有多痛。
可是,眼前的木木把自己縮成一小團,像是被這個世界遺棄了一樣。被自己深愛的人傷害,有多痛。嘗過的人,都清楚,究竟有多痛。
被命運捉弄了的兩人,承受了上天開的這樣天大的玩笑。
蜷縮成一團的沐瑩沒有迴應,只是依然保持着蜷縮的姿勢,把自己縮成一團。
臥室裡開着暖氣很暖,被子也很暖,可是她躺在被子裡,卻是手腳冰涼。躺上手術檯上的不捨,在馬桶上看到的孩子的殘留,那個未成型的孩子,成了她任性追求愛情的犧牲品。
她沒想過要恨任牧禹,起碼,在看到他觸碰了她的底線,在她決定和他一刀兩斷的時候,只是想着好聚好散,沒有想過要去恨這個男人。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她自己要承擔這樣的結果。
她,不過是輸了。
只是,當自己的孩子化爲一灘血水,當自己的內心的不捨與再也不能回來的孩子,已經化成了一灘血水形成強烈對比時。任牧禹所做的點點滴滴,在腦中如同重播一樣的播放。那個叫恨的東西,怎麼就涌進了大腦。越是想,越是恨,當恨的苗在滋長的時候,怎樣都壓不下。
有多痛,有多不捨,就有多恨。有多愛那個未成型的孩子,就有多恨,任牧禹的不負責。
眼淚,從躺到牀上就沒有止過。心,總是像撕扯了一樣,她恨任牧禹,她更恨自己……
葉予溪見沐瑩不想說話,只是默默的坐在牀邊,陪着沐瑩。她雖然看着木木這樣心底心疼,可是,卻也不得不贊同任牧禹的做法,只有這樣,才能把木木的痛苦降低到最低。
傑森今天會把人帶回來,葉予溪也不能多留。時間差不多,就從唐宛如那裡離開,打車回醫院。站在電梯裡,葉予溪想着唐宛如說的那顆痣……
就因爲陽陽和任牧禹位置差不多長了一顆痣,纔會讓唐宛如撿了陽陽,陽陽纔可以活下來,也許也是因爲這顆痣……
深吸了一口氣,葉予溪把眼淚壓了回去。還好,已經找到願意捐骨髓給陽陽的人,她的大寶貝,一定會沒事。一切,都會過去的。
調整好情緒,葉予溪推開病房門。
葉予溪推門時,站在裡面的賀以琛和傑森同時轉過頭,看向她。明明是喜悅的事情,可是他們凝重的表情卻讓葉予溪的心,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