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後鬆了口氣,她雖然掌着鳳印,可皇上若堅持要讓她交給蕭氏,她也無可奈何,畢竟她爲長,若是那樣的話,自己屈居人下,該有多憋屈。不過太后是自己親姑姑,她既然說了會看着,想必會有一萬個法子治她,到時候她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正竊喜着,太后忽然又沉了臉:“你也要警醒點,剛纔哀家過來,一個個都懶懶散散的,你該好好清理一下了,光幹活不做事的,我們不養那樣的閒人!”
“是,侄女兒知道了。”崔後乖乖聽訓,低眉順眼得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太后見她態度良好,才勉強點了頭,伸手讓身邊的嬤嬤扶着:“蕭氏的儀仗已經到宮門了,妃嬪們都過去迎接了,你這個六宮之首,正是樹立楷模之時。”
她表情嚴肅,崔後心中一凜,自己果真是任性了,這時候蕭氏回宮已成定局,她再做什麼也只能是給人以把柄,不如做點面子情,在皇上面前也顯得她仁德大度些。
走了一步,忽然腳心一陣尖銳的刺痛,崔後大怒,只見一地的狼藉還未清除,又怒斥道:“賤蹄子,還愣着作甚?”
韻眉忙向宮娥使臉色,幾個人連忙開始打掃,太后迴轉身來,見崔後連連呼痛,忽然露出一抹詭異的笑來,伸手就是一推。
“啊,姑姑!”崔後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太后爲何要推她?
太后微微傾身,滿意地看着崔後的腳再次踩在碎瓷片裡,腳上的金絲履正透出一點猩紅,觸目驚心。
崔後疼得厲害,就要將鞋脫了,太后卻吩咐道:“走吧!時間來不及了!”
“嗄,就這樣去?”崔後不明所以,愣着不動。
太后微微一笑:“你勞苦功高,皇上不會怪罪你。”
崔後猶如醍醐灌頂,忙催促着:“還不快來扶着本宮?”
韻眉和另一名宮娥也立即會意,左右扶了崔後,跟着太后出了寢宮,上了早已侯在外面的鑾駕。
按照規矩,元后回宮要先前往太廟祭祖,同時將置於太廟的牌位撤銷,表示已告訴先祖,正式承認蕭婉的六宮之首地位。一切結束後,再回之前居住的瓊華宮。
不知是誰帶的頭,妃嬪們已經自發地都來了,獨獨缺了皇后一個人。
“皇后娘娘這會兒怕是偷偷躲在哪裡哭吧。”四妃之一的賢妃鍾氏小聲道,她周圍是貴妃李氏德妃蔡氏和淑妃文氏,皇后不在,她們四個就是最大的,其她人紛紛附和,平時崔後獨掌大權,這回元后回來了,不少人都抱了看好戲的心理,幸災樂禍着。
淑妃沒有發話,用手有意無意地扶着肚子,那裡還平坦看不出一絲起伏,她垂了眼皮,彷彿神遊太虛。李貴妃朝鐘賢妃鄙夷一笑,那絲帕掩了嘴角假意咳嗽。
德妃見二人不發話,嘆口氣道:“鍾妹妹小心些,隔牆有耳!”
賢妃卻一臉不以爲然,拔高了聲音:“蔡姐姐就是太如履薄冰,依我看,這再小心謹慎也得有個度,您若是能夾着尾巴,還讓皇上對您念念不忘,妹妹我就服你!”說着有意無意地朝淑妃的肚子掃了一眼。
德妃眼神微微一黯,她自然是沒有那個本事的,後宮中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她沒有皇后那樣尊貴,沒有淑妃那樣深藏不露,又無所出,這麼多年只育了一位公主,有何德何能讓皇上青眼相加?
賢妃見她低了頭,得意地一笑,招呼衆人道“好了好了,說笑呢,誰去跑一趟,看看皇后是不是忘了?”
她隨意指了個宮娥,正是淑妃身邊的,“你去瞧瞧,速速來報,這驕陽似火熱得慌,也別叫我們在這裡瞎等!”
那宮娥看了眼淑妃,淑妃一動不動,她只好挪動了腳步,卻沒敢真的去探皇后的般,去外面虛晃了一槍回來,急慌慌地道:“皇上來了!”
衆妃嬪立即緊張起來,有些意外,還有些興奮,皇后竟然落在了後面,到時候還不得被治個不敬之罪,齊齊地弄姿搔首,自覺已達最滿意的狀態,才放下心來。
禮部的官員早早瞧見了儀仗往這邊過來,鼓樂齊鳴,妃嬪們齊齊跪下,“吾皇萬歲萬萬歲!”又向蕭婉見禮:“臣妾恭迎元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蕭婉含了一絲笑意,擡手示意,皇帝掃視了一眼,眼睛微沉,此時就聽見一陣喧譁,“娘娘,您慢點!”
衆人一齊回頭,就見太后大步往這邊走來,崔皇后落後一些,兩名宮娥將她架着,還很痛苦的樣子。
冷步雲微眯了眼,領着蕭婉上前行禮:“母后!”
“嗯!皇上辛苦了!”太后面帶慈色,又看向一旁的蕭婉,“你受苦了,回來就好!”
語氣稍顯平淡,卻透着濃濃關懷。
蕭婉乖巧地低了身子:“臣妾讓母后擔憂了,萬分惶恐!”
太后含笑點頭,讓開了身子,崔皇后就朝冷步雲下拜:“臣妾來遲,請皇上和姐姐恕罪!”
冷步雲見她額頭滲着冷汗,心道,知道着急就好,以後還得多敲打敲打。
“開始吧!”冷步雲領着衆人一起往大殿而去。崔皇后張着嘴巴望了太后一眼,太后臉色也不怎麼好,不過卻沒有說什麼,跟在皇帝后面。
按照天元皇室規定,祭奠祖宗之地,太廟顯得尤爲肅穆莊嚴,正殿供奉的都是列祖列宗,除了皇帝和原配正室,其餘人等是不得踏入正殿的,太后和崔皇后目睹皇帝領着蕭後走了進去,百官和皇子們衆星拱月地伺候着,心裡一陣陣冒酸。
太后也並非先帝原配,先帝登基前有一位結髮妻子,紅顏早逝,太后是後來的續絃,從某個角度上說,她跟崔後的立場是一樣,只是崔皇后比她更倒黴,曾經以爲早死了的原配忽然間又冒了出來,這種滋味該有多堵心?所以她特別理解崔後的心情,此時竟有些同仇敵愾起來。
兩人爲首,其餘妃嬪也心思各異,不過大家早就練就了一身功夫,心裡翻江倒海也不會表現在明面上,至於到底想了些什麼,恐怕她們肚子裡的蛔蟲也不清楚。
衆人各懷鬼胎中,依稀聽見裡面宣讀了聖旨,一系列儀式結束,蕭婉就成了她們之中身份最高的,當她轉身回眸,一股國母的威嚴直掃過來,心中的雜念全部消除,齊齊恭敬地再次跪地,口稱“皇上萬歲,娘娘千歲!”
本來只是一個儀式,通知所有人而已,如今目的已經達到,皇帝便遣了百官回去,他自己亦步亦趨地跟着蕭氏,要帶她回瓊花宮去。
崔皇后狠狠捏了捏拳,手心和尖銳的刺痛提醒着她要冷靜再冷靜,一番心理建設之後,她巧笑着上前道:“姐姐,瓊花宮跟以前一點都沒變,只是翻新了下,添了些你喜歡的擺件,還有那棵瓊花樹,可是皇上親手爲您栽的,妹妹我不知道要如何裝扮,胡亂弄了一通,如果不好還請姐姐包涵。”
皇帝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他怕崔後心裡不舒服,並沒有特意囑咐什麼,崔後竟然這麼乖覺?
“你做得好,心意到了就行。”他讚許地點頭,看向崔後的表情多了絲柔和。
太后微微落後半步,這個皇帝真是越來越不把她放在眼裡了,便揚聲道:“皇后,你走那麼快作甚?小心傷口裂開了!”
冷步雲連忙慢下來,歉意地等着太后一道,才微微詫異地看向崔氏:“你受傷了?”
“沒事,”崔後有些不自在地搖頭,想要掩飾什麼。大皇子卻一個箭步上前,拉了崔後道:“母后,您的腳怎麼了?”
崔後面有難色,覷了大皇子一眼,帶着責怪的意味。大皇子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過了,百官們還未走遠,他的確是“魯莽”了。
這一點小小的插曲成功吸引了冷步雲的注意,他也發現皇后今日的腳有些僵硬,一低頭才發現,金絲履側邊竟然滲着血,不由皺了皺眉。
“皇上息怒,臣妾剛纔來的時候不小心踩了碎瓷片,沒來得及換,污了您的眼。”她誠惶誠恐道,“臣妾已經命人回去取鞋了!”
“所以才晚了的?”大皇子心疼地看着她,“若不是遇上皇祖母,您這隻腳就廢了!”
“天兒!”崔後輕斥一聲,小心地看了皇上一眼,“都是你多嘴,姐姐今日回宮,不宜見血,你這麼大了,別胡鬧!”
冷嘯天冷笑一聲,掃視了一眼後面的妃嬪道:“說得好,今天元皇后回宮,不宜有血光之災,究竟是何人心存惡意,在路上撒了碎瓷片,這可真是一石二鳥的好伎倆!”
一時間,衆人的注意力全放到崔後受傷的事上,元皇后蕭氏倒被忽視了些。皇帝沉吟道:“嚴總管,速速查清此事,必須嚴懲!”
“是!”嚴公公立即應了,心裡也十分氣憤,他本來想着,崔後怕是心裡不舒服,所以故意怠慢纔來遲了,可她是跟太后一起來的,倒像真是有事耽擱了。那人真是好生歹毒,相信明天一早,就會傳出對元皇后不好的謠言,如果皇上因此遷怒於崔皇后,那可真是中了小人的殲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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