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城幽幽地嘆了口氣:“看來明天我要在府裡貼一張告示!”
冷嘯風正在絞盡腦汁想怎麼樣才能消除她的懷疑,聽她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反射性地問:“爲什麼?”
話剛出口就後悔了,她眼睛不住地眨啊眨,不知又在心裡怎樣算計自己。
沈傾城眼珠子一轉,不懷好意地看着他:“現在府裡丫鬟也不少,外面還有好多覬覦我男人的女人,人數太多,我要一一防着該有多累,我可不想到時候胡思亂想當個怨婦。”
她想怎麼樣?他在心底問。
她笑嘻嘻地道:“我想不如這樣,咱們索性貼張告示,上面明明白白地寫上:九王爺曾在佛前許願,這一生絕不納妾,否則佛祖降罪,有誰擔當得起?”
他失笑,真虧她能想得出,解恨地在她笑吟吟的眼角啜了一口:“不如直接說:九王爺懼內,若有女子敢離他一丈以內,必遭割舌剜耳之刑,這樣效果恐怕更好!娘子意下如何?”
“我哪有那麼兇?”她驚愕地張大嘴,隨即笑道:“不過你說的真心不錯,就這麼辦!”
冷嘯風徹底石化,也是,她豈是那種怕人說閒話的人?
不過,直到最後,冷嘯風也不可能真的去貼告示的啊,愛妻如命的男人怎麼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不過那個小燕子卻是好好審理了一遍。
小燕子還未睡醒,就聽見門被拍得啪啪響,她睡眼惺忪地咕噥了一聲,外間睡着的小丫鬟就忙忙地跑進來:“燕子姐,快起來!”
“是誰啊?打發她走,我還沒睡夠呢!”她不耐煩地揮揮手,昨晚她鬱悶得一整晚沒睡好,現在還昏昏沉沉的。
一羣身材粗壯的婆子闖了進來,領頭的婆子一臉的橫肉,不屑地冷笑了數聲:“小燕子,死到臨頭還不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老孃早看你不順眼了!”一邊朝身後的兩名婆子吆喝:“還等什麼,伺候大小姐嗎?”
幾個人都是粗使婆子,以前沒少吃小燕子的虧,如今得了機會,怎麼能不報一箭之仇?幾人像拎小雞一樣將人從牀上扯下來,還是剛纔的小丫鬟提醒了一句:“燕子姐,你的衣裳!”
那婆子纔將她手中的衣裳往她身上一扔,小燕子三兩下將衣裳套在身上,總算是鬆了口氣,婆子再無耐性,推搡着她就出了倒座房。
小燕子一個趔趄,被高高的門檻一絆,腳踝處鑽心地疼,她仇恨地瞪了幾個婆子一眼:“你們膽敢對我不敬,一定會後悔的!”
幾個婆子立時嗤笑一聲:“呵,燕子姑娘還真是不知今夕何夕啊,想要找我們的茬,得看你有沒有那個翻身的機會!”
“跟她費什麼工夫?”小燕子還待說什麼,一個婆子不耐煩地扯了腰間油膩膩的帕子塞進她的口中,小燕子唔唔直叫,奇怪的味道薰得她眼淚都流出來了,她不明白,自己雖然是有點小心思,但不過就是偷偷拿了件衣裳想接近王爺,怎麼就被人綁了起來?
被扔進一間黑黑的屋子,小燕子好半天才適應過來,看見端坐於內的冷嘯風,眼睛一亮,就要辯解:“王爺,奴婢打小對您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奴婢什麼都沒有做,是王妃她容不得人想趕我走,您能不能看在我孃的份上,放過奴婢一次,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磕頭如搗蒜,急急地想要替自己澄清,同時將髒水潑到沈傾城的身上,心裡想着,冷嘯風那樣看重沈傾城,就是爲了她的名聲,也會放自己一馬的。
可是她想錯了,冷嘯風眸色一片墨黑,深不見底,對她剛纔一番話似未聽見。
墨竹站在他身後,見小燕子此時還分不清場合還敢求饒,眉頭一皺,怒喝一聲:“小燕子,你消停些!王爺有話要問你,你老實回答,不然,有的是手段收拾你!”
小燕子聽他一喝,也意識到今天狀況有點不一般,若只是爲了那一點點小事,犯不着將她帶到這裡來,此處黑乎乎的,除了桌上那一點微弱的光,又黑又涼,冷颼颼的空氣從腳底直往她身上鑽,讓她沒來由地打了個寒噤。
冷嘯風向墨竹揮手:“你出去守着。”
墨竹應聲出去,將門關上,老老實實地守着。
小黑屋內只有冷嘯風,小燕子心中一喜,期待地看着他。畢竟她伺候了幾年,她昨天也沒成功,興許王爺是想對她網開一面呢。
冷嘯風看了她一眼,開口道:“元后中的誅心砂,是你下的毒?”
小燕子剛剛的笑意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隨即反應過來,連忙搖搖頭:“沒有,奴婢沒有!”
她極力否認,但剛纔下意識的反應卻讓人看得清清楚楚,冷嘯風心下一沉:“你從哪裡來的?”
小燕子心中掠過一陣驚慌,她寧願因昨晚發生的事受罰,可那件事——她不敢!
“王爺,您——不要問了!奴婢不能說!”她心一橫,視死如歸的表情。
冷嘯風卻只是向她印證一下,她答與不答,他都有了答案,眼眸中劃過一抹晦澀,又換了種口氣,問道:“當初她讓答應過你什麼?”不然,以這個丫鬟對自己的維護,是不可能做出最近這樣沒有分寸的事情的。
小燕子臉忽然紅了,咬緊脣瓣,“娘娘說,她會給我一個名分!”她飛快地看了冷嘯風一眼,黯然地垂下眼,如今,什麼許諾都不可能實現了。
冷嘯風臉沉到谷底,起身走了出去,墨竹見他出來,忙問:“王爺,問完了?”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冷聲吩咐:“不要讓我再見到她!”
墨竹立馬肅立,沒問原因,應聲稱是,看着他走遠了,才轉身進了小黑屋。
“墨竹哥哥,你,救救我!”小燕子見到冷嘯風寒着臉出去,也明白自己此刻的處境了,見墨竹進來,驚慌地想要求救。
“小燕子,少費些力氣吧,你觸及了王爺的底線。以後自求多福!”墨竹嘆口氣,擡手一揮,一股藥味散發出來,小燕子很快就歪倒在地。
沈傾城在院子裡閒逛,不時東望望西瞅瞅,恬淡而愜意,金色的晨光透過枝葉間的縫隙投射在她身上,猶如點點碎金,讓她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冷嘯風一眼看到的就是這番景象,駐足片刻,快步向她走去。
丫鬟看到他就要行禮,他擡手悄聲揮退她們,站在她身後一步之遠,也不出聲,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
沈傾城擡眼看着升起的朝陽,忽然興致起來,擡起右手,金光透過指縫投射到地上,她動了動手指,地上的影子便時時變化,她樂此不疲,跟個孩子似的笑出了聲。
玩得久了,她覺得脖子有點痠麻,扭了扭,就有一隻手搭上脖子,細細地揉捏起來。
微微的痠痛瞬間消散無蹤,她愜意地閉上眼,慵懶地道:“浣紗,你的按摩技術越來越好了哦,說吧,想要什麼獎賞?”
耳邊突然傳來略顯粗重的呼吸,她一個激靈轉身,嚇了一跳:“你怎麼會在這裡?”
“不然我應該在哪裡?”他眼裡閃過一絲促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逗趣的表情。“我堂堂九王爺,做了丫鬟的活,九王妃要如何獎賞呢?嗯?”
他拖得長長的尾音,帶了一絲輕佻的意味,沈傾城被他專注的目光看得有點口乾舌燥,擡腳就往前走,冷嘯風長臂一伸:“九王妃不會這麼賴皮吧,竟然一點獎賞都不捨得?”
“哼,堂堂九王爺耍賴,可真稀罕。”沈傾城嗔他一眼:“少轉移話題,剛剛問得怎麼樣?”
她是指審問小燕子的事。
冷嘯風眼裡的神采漸漸淡去,沈傾城一驚:“怎麼了?她果然還有事瞞着我們?”
看着她着急的樣兒,他半晌才點了頭,語調有幾分落寞:“母后的事,真是她做的。”而且是她親自授意,小燕子不過聽她的話罷了。
淡淡的一句話,卻隱藏着淡淡的隱憂,沈傾城並不意外,但卻有點後悔。事情早就猜到了,又何必一再求證?以蕭婉的身份,想要捲土重來,太過仁慈只會再次被人連皮帶骨吃了,其實她那樣做也無可厚非。
只是,道理都明白,要接受卻不易。她有自己的底線,雙溪無辜死了,正是她利用的,她心裡都有了疙瘩,何況身爲她兒子的冷嘯風呢?
她搭上他的手臂,卻被他反身抱在懷裡,突來的強烈擠壓讓她有些透不過氣,想要推開他卻又退了回來,改爲環住他的腰際,輕輕地拍了幾下。
“母后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可是現在想想,不只是她,就是我和三哥,我們又何嘗不是一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不是你們的錯。”她想到了冷嘯天,“不過是爲了自保罷了,只要堂堂正正便好。”
好一個堂堂正正,冷嘯風心裡一澀,她還是太單純,就如現在,他們做的又有多少是能拿到檯面上擺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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