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熱鬧鬧的婚事過後,冷嘯風開始收拾行裝,趁着春花爛漫,一路南下,遊山玩水一定十分愜意。
可是,毫無預兆的,這天準備出門,卻被一羣太監堵在了門外:“聖旨到!睿王爺睿王妃接旨!”
冷嘯風眉頭一跳,心想這道聖旨恐不會有好事,想要視而不見退回府裡去,卻又聽一聲更高的聲音:“睿王爺睿王妃接旨!”
冷嘯風只好轉過身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來人:“嗬嗬,是嚴總管啊,您老身子可好?”
沈傾城噗嗤一聲,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冷嘯風這廝裝模作樣的本事見長啊!
嚴總管一臉的嚴肅,不好說話的樣子。
冷嘯風見馬屁拍到馬腿上,索性懨懨的看着他:“嚴總管,我們立刻就離開了,那什麼旨意的,不宣也罷!”
說着就要繞過他,朝外面的馬車走去。
“睿王妃沈氏接旨!”嚴總管也不理他,直接道。
沈傾城錯愕,回過神來看他:“我?”
嚴總管點點頭,“就是你!睿王妃,接旨吧!”
沈傾城微微蹲下身子,她如今是孕婦,可以不雙膝着地,也不算失禮。
“城城,小心動了胎氣!”冷嘯風看得驚心,她這麼大月份了,怎麼還敢做這麼大的動作,他剛纔的心臟都漏跳了一瞬。
“你就別鬧了,快接旨吧。”沈傾城拉拉他,看來,皇帝是因爲他上次拒絕接旨的事有了防備,那次是爲了他考慮,這次自己卻脫不了身了,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冷嘯風只好老老實實地跪好,卻阻止沈傾城跪下去,吩咐丫鬟道:“你們扶着些!”
“哎!”書蘭書菊新提了一等丫鬟,立即上前扶着沈傾城。
嚴總管展開卷軸,宣讀起聖旨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天子大婚在即,命睿王爺睿王妃全心協助內務府辦差,欽此!”
“王爺,王妃,接旨吧!”嚴總管收拾起聖旨,遞給冷嘯風。
“嚴總管,就這事?”冷嘯風不信,狐疑地看着他。
嚴總管點頭:“嗯,就這事!”
“不對啊,皇上大婚本就是內務府的事,怎麼也輪不到我的頭上吧。”冷嘯風覺得十分怪異,“嚴總管,皇上究竟是何意,您透露一二!”
嚴總管目光微閃,避過他灼灼的眼神:“這個,聖意難測,奴才也不敢妄自揣測,具體還有沒有什麼事,王爺就親自去問皇上吧!”
冷嘯風一把推開他:“你個老滑頭,難怪會得到皇兄的信任,果然有兩把刷子!”
他不屑地瞪他一眼,嚴總管與有榮焉:“奴才盡心盡力爲皇上辦差,無愧於天,無愧於地!”
冷嘯風神色有一抹淒涼,你倒是無愧了,可你是否知道,父皇之死跟你如今忠誠的皇上有着莫大的關係。
“也罷,問也問不出什麼!你走吧!”冷嘯風接了聖旨收好,對沈傾城道:“我先去宮裡一趟,你回去歇着吧。”
嚴總管卻插嘴道:“睿王殿下,皇上命老奴帶了口諭,請王妃也一道進宮去。”
冷嘯風神色有些不悅,冷嘯竹果然夠自私,當初遇到危險他能第一個將沈傾城推出去,如今她身懷六甲,還不放過她。
“九郎,我沒事,就當出去散散步就好!”沈傾城見他要發火,忙勸道。
她暗暗捏了捏他的手心,冷嘯風表情終於舒緩了些,悶悶道:“好,如果你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
“嗯,我知道了!”沈傾城點點頭。
嚴總管鬆了一口氣,對二人道:“王爺王妃,你們也不必急在一時,這些行李暫時是用不上了,不如……”
“本王的事,還輪不到你來做主!”冷嘯風黑着臉,嚴總管明白他是在遷怒,訕訕地低了頭不言語。
冷嘯風命人將行李又原封不動地送回湖心小築,冷嘯竹大婚日子都還未最後確定,也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
看來,想要在生產前趕回封地,這個願望很難實現了。
夫妻倆進了宮,到處都呈現出一派喜慶之氣,御花園內花木吐蕊,好不嫵媚,花兒綻放着最美的容顏,爭芳鬥豔。
沈傾城陪着林念雲在其間漫步,一股花香撲鼻,沁人心脾,她深吸了一口氣,愜意地彎起了眉眼。
“傾城,你幸福嗎?”林念雲看她的樣子,也受到感染,輕吸了一口氣。
“幸福啊!”沈傾城毫不猶豫,再次強調,“很幸福!”
林念雲微微有些嫉妒,嘟了嘴道:“你倒是幸福了,可我呢?”
“你?怎麼了?”她不是要有封號了嗎?這是她盼望已久的事,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林念雲牽起一支迎春花,嗅了嗅,又將它放開。
“你看,以後,我就像這御花園中的一枝花,皇上哪天興致來了,就聞一聞,若是沒了心情,可能好些日子都想不起去聞一下。可是,花兒再美,花期卻不長,等到落花成泥,就什麼也不剩下了。”
她幽幽地說着,沈傾城微微詫異,“什麼時候,我們念雲姑娘也這樣多愁善感起來了?”
她也知道一些,當初林念雲還爲這事來找過她,礙於如今的形勢,她想要跟冷嘯竹兩個人相守下去,明顯是不現實的,現在,大婚已定,她林念雲,因爲出身的問題,自然與皇后之位無緣,得了個皇貴妃的封號,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可是,爲冷嘯竹出生入死的她,要跟衆多女人分享夫君也就罷了,還要屈居於旁人之下,這讓她如何不心傷?
“皇上讓你來陪我,不就是怕我想不開嗎?”林念雲憂鬱地看着那一支迎春花,笑了笑,“她真是太低估我了,我林念雲在蜀中那樣的地方都能逆境而生,還怕這小小方寸地嗎?”
沈傾城也傷感起來,忍不住勸道:“念雲,你萬萬不可做此想,這後宮中,遠遠不止女人們的爭鬥,更多的是她們身後的家族之爭,抑或還有君臣之爭,你難道忘了,當初母后的前車之鑑了嗎?”
林念雲倏然睜大眼睛:“你是想說?”
“我不想說長輩的什麼,但是,在這裡,要保留自我,定是難上加難,不過,若喪失了自我,就被人牽着鼻子走了,這無疑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沈傾城語重心長道。
林念雲正色道:“傾城謝謝你,我想,我懂你的意思了!”
響鼓不用重錘,沈傾城知道林念雲已經調整好心態了,這不就是冷嘯竹讓她進宮的目的嗎?
兩人在花叢中漫步,林念雲不捨道:“你們走後,也不知道何時能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月有陰晴圓缺,才顯得彌足珍貴,不是嗎?”
“可是,我現在開始後悔了!”林念雲看着沈傾城的眼睛,無比地認真:“雖然晚了,可我還是要衷心地向你道歉。”
沈傾城心念微動,就聽林念雲道:“當初你被困異世,本來我能有辦法讓你回來的,可是,我猶豫了!這,是不是就是老天爺給我的懲罰呢?”
“別想那麼多,我不是回來了嗎?”沈傾城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多說無益,她的確已經回來了。
“傾城,你是不是不原諒我?”林念雲卻揪着不放。
沈傾城嘆口氣:“不是原不原諒的問題,我也沒有立場去原諒你,你不過是捨不得自己的愛人,有什麼錯?我也一樣,爲了九郎,捨棄了我的親生父母,我們又有什麼分別呢?”
林念雲眼中閃過一絲淚花,她靠近沈傾城,誠懇道:“你會有福報的!”
“娘娘,皇上請您和睿王妃過去!”有宮娥來報。
沈傾城拉拉她的手,“走吧,皇上找我們呢!”
林念雲擦了擦眼睛,對她點了點頭。
冷嘯竹跟冷嘯風兄弟兩個正在喝茶閒話,見她們一進來,冷嘯風立刻站起來,大步過來牽着她的手,關心地詢問:“可有累着?”
沈傾城微微嗔他一眼:“這裡可不是自己家裡,還有皇帝和林念雲在呢!”
冷嘯竹哈哈笑道:“弟妹不必介意,朕如今才知道,我冷氏一族也有懼內的男人,哈哈哈!”
冷嘯風一點都不惱:“皇兄你就損我吧,我權當你是在嫉妒我!”
冷嘯竹神色未變,乾乾地笑了笑,轉頭去看林念雲:“朕即將大婚,竟然會嫉妒他?愛妃你說這是什麼歪理?”
林念雲將他細微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掩飾性地抿了口茶,陪着笑。
一番說笑之後,冷嘯竹才言歸正傳,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傾城:“你那個法醫院進展如何了?”
沈傾城忙行禮道:“多謝皇上關心,一切都還好!如今學員在陸續增加,第一批尚未畢業,已經與幾個衙門達成了就業意向。”
冷嘯竹滿意地頷首,讚賞道:“當初朕就看出,九弟妹非同一般,甚好甚好!”
沈傾城又謝恩,回到冷嘯風旁邊坐下。
冷嘯竹忽然打量着她,似笑非笑,似乎在算計什麼。
林念雲又開始喝茶,冷嘯風卻不想打呼嚕,當即道:“皇兄,你老是看着我媳婦做甚?”
冷嘯竹哈哈大笑:“九弟,縱然九弟妹是天仙,朕也不敢撬你的牆角啊!”
“那就好!”冷嘯風小聲道。
“可是,你們不是要遠行嗎?要答應朕兩個條件!”冷嘯竹終於步入正題。
冷嘯風挑挑眉,等着他說下去。
“其一,就是剛纔朕說的法醫院,在京的日子,你們要多去那邊走走,還望九弟妹傾囊相授!”
沈傾城點點頭:“這是自然!傾城遵旨!”
冷嘯竹眸中閃過一抹算計的眼光:“還有一個,你之前做出來的竹蜻蜓,朕極爲喜歡,明日便派將作營的工匠去你府上,你們走之前,必須造出一批性能良好的竹蜻蜓來!”
不是吧!我的乖乖!
沈傾城暗呼,他這是空手套白狼呢,一道聖旨將他們留下來,說得好聽是幫忙籌辦婚事,可就是拿腳趾頭想也知道里面有貓膩。
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不花一分一毫,就將她知道的創意套了去,這是不是太虧了啊!
那些東西,可是凝聚了幾千年勞動人民的智慧啊,他冷嘯竹一句話就要拿去,她怎麼也不願意的。
冷嘯竹又跟冷嘯風嘮起家常來:“等你們的孩子出世,若是男孩,朕就封他爲徽王,若是女兒,就封雲慧公主,到時候可要讓朕做一做伯父的癮!”
夫妻倆汗顏,同時道:“不用不用!多謝皇上聖恩,爲我朝獻智獻策本是理所應當之事,實不敢貪功!”
冷嘯竹爲難,夫妻倆再三表示不接受封號,冷嘯竹勉爲其難道:“九弟和弟妹高風亮節,朕也不做那庸人,好吧,就依你們了!”
沈傾城覺得冷汗涔涔,這個冷嘯竹,屁股還沒坐熱呢,倒有了幾分帝王之威,這下,她若是不乖乖地聽話,指不定還有什麼事落在她的頭上呢。
夫妻倆回到府裡,顧不上其他,只一個眼神,連忙奔進書房。
“刷刷刷!”大筆不停地揮舞,不見停歇。兩個人關在書房裡鼓搗了整整一夜,總算在金雞報曉之時全部完畢。
“王爺,王妃,您們還好吧?”墨竹看見二人打着哈欠出來,擔憂地問道。
浣紗也陪在他身邊,守了一夜,就有些嗔怪地看了眼沈傾城:“王妃,您還懷着孩子呢,怎麼也不顧着些?”這話是說給冷嘯風聽的,責怪他不愛惜她的身子。
“噓……”沈傾城示意她噤聲,“快去,收拾包袱!”
墨竹和浣紗兩個不明就裡,冷嘯風簡單囑咐了幾句,兩個人連忙匆匆下去準備。
皇宮裡,路雋急匆匆地趕路,一路上撞到了不少宮娥太監,衆人一見是他,不僅不敢發火,還唯唯諾諾地跪下打招呼。
“皇上,大事不好!”路雋衝進來就嚷。
冷嘯竹神色微凝,“什麼事,大呼小叫的?”
他對路雋越發器重,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當初文正大師的事,他一個字也沒有多說。
路雋這纔想起行禮,“皇上,微臣奉命前往睿王府,可是人去樓空了!”
“什麼?”冷嘯竹一下子跳起來,“你怎麼不早說?”
路雋欲哭無淚:我的皇上啊,是您不讓我說!
“他們走了多久?”冷嘯竹怒氣沉沉道。
“聽守城兵說,寅時就出去了!當時見是睿王爺,也沒敢攔!”路雋雙手奉上一疊東西,“奴才在書房裡,發現了這個!”
冷嘯竹凝眼一看,眼神隨和了些,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一邊看,一邊又去翻下面的圖紙。
“他們還算有心,連夜把圖紙畫了出來!”冷嘯竹還算滿意。
“那,要追嗎?”路雋試探道。看樣子,皇上對於睿王夫妻私自離開不太高興,畢竟他們不聽旨意,皇上生氣也理所當然。
“追什麼追?”冷嘯竹白他一眼,“母后在這裡,過兩年就是她老人家五十大壽,還怕他們不回來?”
至於抗旨之事,之前爲着太后賜婚,他們幫自己扛過一次,這次就算抵消了吧。
路雋在心中豎起大拇指,皇上就是皇上,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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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前面有人!”剛行至十里坡,墨竹就在外面喊起來。
馬車裡,夫妻二人相視一眼,“不會是皇上派了人在此堵截我們吧?”沈傾城擔憂道,難道他們逃難一樣也會有人認出來嗎?
“我下去看看!”冷嘯風安撫她,命人守好馬車,向十里亭走去。
亭子裡那道灰色身影,顯得滄桑而寂寥。
冷嘯風有些傷感,試探地喚了聲:“大皇兄?”
身影微僵,慢慢轉過來:“九弟,你來了?”
像是等候了許久一般,冷嘯天的臉上沒有一點驚訝。
“您,是專程來等我的?”冷嘯風狐疑道。他跟冷嘯天,並沒有很深厚的感情,而且,他的敗落,還是因爲自己。
冷嘯天點點頭:“我來送送你們!你還有封地可去,也算一樁幸事!”
冷嘯風立刻就明白了,冷嘯天爲何會來送自己。撇開兄弟之情不談,自己如今能全身而退,恐怕是他這一生都難有的機會,他如今就被困在王府那一方小天地,什麼都做不了。
來看看要遠行的他,也算是他的希望吧。
一時間,他跟他所有的隔閡似乎都煙消雲散了。
“大皇兄,珍重!”他鄭重地拱手行禮,“我已經拜託過母后,讓她照顧着些崔太妃!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她。”
冷嘯竹登基,太后自然是蕭婉,崔後被降爲太妃,在深宮裡孤苦伶仃,其她幾個妃子,除了淑妃已死,其餘也被封了太妃,處境跟崔後差不多。
冷嘯天點點頭,算是承了他的情。
回到馬車上,沈傾城立刻就倚過來:“九郎,你摸摸!”
“嗯?”冷嘯風不解,這個時候在馬車上,她不會是動了什麼邪念吧?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上她的腰肢,沈傾城癢了,格格笑着:“色狼,誰讓你摸那裡了!”
“那要摸哪裡啊?”冷嘯風很無辜地看着她。
沈傾城笑盈盈地,將他的大手撫上她的小腹:“這裡,你兒子剛纔踢了我一腳!”
因爲這一句,冷嘯風所有的冷色全部被驅散,他輕撫上她凸起的小腹,嘴角彎彎,喃喃道:“寶寶,我是你爹爹!”
沈傾城偎在他身上,嘴角一掀,甜甜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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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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