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風很君子地記着他的三個月之約,除了偶爾私下裡吃點豆腐,並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沈傾城終於緩了一口氣。兩人相處得還很和睦。
蕭風的身份也是保密的,他如今依舊是蕭九爺,神秘的有錢公子,兩人郎才女貌,走到哪裡都很容易吸引別人的眼球。
“既然來了揚州,就到處轉轉吧,”蕭風就像個萬事通,向沈傾城介紹着,“還有那些脂粉香膏,有許多從番邦過來的,衣料也比杭城那邊式樣多。”
沈傾城無可無不可地應着,隨着他到處閒逛,自從知道他就是九王爺冷嘯風之後,他們兩人的相處更自然了,沈傾城以前礙於他莫名其妙的示好很是困擾,現如今倒釋然了,她跟自己名義上的夫君一同出門,外人說閒話也不那麼心虛了。
沈傾城象徵性地購了一些小玩意,蕭風見她興致缺缺,提議道:“我知道有一家萬熙樓,菜式很有特色,今天帶你去嚐嚐。”
現下已經快到正午了,倒是時候,沈傾城欣然跟着他一道去了,因爲是男女兩人,爲了避嫌,沈傾城特意選了個二樓靠窗的位置,在樓梯旁邊不遠,能清楚地看到上上下下動靜。
“客官,請慢用!”夥計將各種招牌菜擺了滿滿一桌,恭敬地退下。
沈傾城立即大快朵頤,撕開一條雞腿就啃起來,蕭風好笑地看着她:“現在你就是站出來說自己是沈府千金,估計也沒有人會相信。”
“愛信不信,那樣不更好嗎?”她嘴巴塞得鼓鼓的,“我寧願自己一輩子都是沈程程。”
蕭風又將另一個雞腿放進她的碗裡,目光裡呆着一絲寵溺。
正是飯點,萬熙樓已經陸續進來一批食客,有幾個年輕公子往二樓走,一邊走還一邊興奮地討論着什麼。
“聽說沒有,倚翠閣的曉翠姑娘要拍賣初ye?”一個男人興奮得眼睛發亮。
旁邊的男人紛紛附和:“真是好消息啊,原先她說賣藝不賣身的,不知道這次怎麼想通了,不知道哪家公子有這個福氣抱得美人歸啊!”
“就算拍不到初ye,能跟曉翠姑娘共度春宵,此生足矣!”幾個男人都爲她瘋狂了。
沈傾城想起,貌似就是上次她和蕭風討論這個人呢!
“明晚倚翠閣的媽媽特意包下了揚州城最大的畫舫,消息都放了出去,想必盛況空前啊!”
“怎麼,唐兄不怕家中的河東獅發威?”
“嗬嗬,男人嘛,偶爾出去玩玩,逢場作戲,怎麼能讓她知道?”
幾人一邊說一邊進了裡面的雅間,沈傾城眼睛一亮:“明天我們也去湊熱鬧吧!”
蕭風皺眉:“男人們去尋花問柳可以理解,你一個女人去幹什麼?”
切!又是這個調調,大男子主義!
“你不是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麼?我自然也好奇啊!”她故意欺近一些,曖昧道:“那曉翠姑娘的聲音軟得跟棉花似的,琴也彈得極好,不見識一下真是可惜了!”
蕭風沉了臉,沈傾城立馬道:“喂,咱們可是有言在先,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你若不去,我自己去!”
“你一個女人還不被那些大男人吞了?”蕭風怒目而視。
“笨,不是有種易容叫女扮男裝麼?”她鄙視地看他一眼。
蕭風拿她沒法,只好去成衣鋪子買了件小號一點的棉袍,青色的絲質外袍,頭髮高高束起,在頭頂用一根玉簪固定,尾部垂下一些,顯得有幾分飄逸。整個人一個謙謙佳公子的派頭,只是身材比蕭風要小上一兩號,臉部也要斯文俊秀一些。
蕭風眼睛一亮,跟她站在一起,看着跟他的弟弟差不多,他下意識地看她一眼,胸前也平平的,耳朵上原本打了耳洞的地方也被粉遮蓋上了,他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並無什麼漏洞,點了點頭。
他的語氣淡淡的:“還行,走吧!”說着率先邁步出去,沈傾城只能小跑幾步跟上,他卻迴轉身:“你見過那個有修養的公子是你這樣走路的?”
沈傾城連忙昂首挺胸,學着他的樣子雙手負在身後,看着跟個老學究似的,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
蕭風臉板着,眼睛裡卻帶着一抹柔和,這個女子就是故意來整他的嗎?他堂堂九王爺這輩子還沒逛過青樓呢!12022125
乘車到了目的地,蕭風讓墨竹和浣紗在附近等着,帶着沈傾城下了車。
一艘巨型畫舫裝飾一新,掛了層層彩幔,舫內燈火通明,衣香鬢影,遠遠就能聽到女子嬌笑的聲音。
沈傾城不能不說是
震撼的,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幾回,搭起的高臺上空空如也,聽說那曉翠姑娘會先獻上歌舞,然後再由老鴇叫價,客人競價,價高者就能將人領走。
“溫柔鄉,英雄冢!”沈傾城暗暗道,聞訊而來的大多是男人,個個衣着光鮮亮麗,看得出家世很好,他們將自己的嬌妻美妾扔在家中,這樣明目張膽地捧一個青樓女子,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蕭風伸手拉了她的手,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沈傾城欲掙開他:“衆目睽睽之下,拉拉扯扯做什麼?”
“人多,別擠散了!”這個藉口倒是冠冕堂皇,蕭風又道,“你這樣打扮,誰還對你有興趣,人家都是衝着今晚的主角來的!”
“哼!”沈傾城別過臉,“呶,這下自己承認了吧!”
蕭風怪異地看她一眼:“是你說要來的,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你那麼排斥我,對女人如此熱衷,你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磨鏡’吧!”
沈傾城汗如雨下,磨鏡這個稱呼跟斷袖差不多,不過是針對女性而言,不知道這個男人是怎麼想到這樣齷齪的形容詞的。她狠狠地瞪了他幾眼,不再理他,將目光專注於臺上。
一陣喧鬧,風姿綽約的老鴇衆星捧月般出來了。
老鴇是個半老徐娘,人稱宋媽媽,打扮起來還有幾分姿色,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的,風韻依舊。
她款款走上高臺,清了清嗓子朝衆人喊:“各位來我舫中的即爲貴客,請大家稍安勿躁,曉翠是今晚的主角,她正在沐浴焚香穿衣打扮,今晚才能好好伺候各位爺不是?”
下面傳來聲聲喝彩,有人忍不住喊道:“老子做夢都想抱着曉翠了,今晚終於能得償所願,老子豁出去了!”
其他人紛紛起鬨,老鴇又道:“好好好,只要大爺的荷包滿滿的,曉翠今晚就是誰的了,現在先由我們倚翠閣的歷任花魁給各位大爺帶來賞心悅目的舞藝,等會兒拍不到曉翠的,她們也能將各位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她這番話一說,有些人就按捺不住了,紛紛催着讓老鴇退場,大家都稀罕年輕貌美的尤物,誰稀罕她在臺上礙人眼呢?
於是,一番美豔開放的舞藝上場,男人們個個如狼似虎,眼睛直溜溜地盯着臺上穿得一身清涼的女子,熱血奮發。老鴇見場面熱得差不多了,笑米米地又站到臺前來:“現在,曉翠姑娘就在我身後這面簾子後面,待之後的拍賣結束,今晚就可以跟她在這畫舫中洞房花燭,且無閒雜人等打擾!”orvf。
衆人喧譁,老鴇宋媽媽的身後不知何時隔上了一道粉色紗幔,可以隱隱約約看見裡面一個身材姣好的女子坐在椅子上,早已耐不住地喊起來。宋媽媽笑着掃視全場,一對對冒着綠光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不停地催促着,她高聲宣佈:“拍賣開始,起價一百兩銀!”
下面的男人們開始哄擡:“二百兩!”
“三百兩!”
“一千兩!”
“三千兩!”……
“好,這位大爺出價三千兩,有沒有更高的?”老鴇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激動得嗓子都啞了。
場面空前熱烈,“五千兩!”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衆人譁然,循聲望去,只見起身的是一名年輕的書生,穿着與衆人有些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寒酸。
老鴇驚愕地看着他,嘴脣有點打哆嗦:“這位公子,你確定你能出一千兩銀子?”
那書生眸色憂鬱,盯着老鴇的目光射出精光:“怎麼,怕在下拿不出五千兩銀子?看,這是什麼?”
和沒出除。他抖摟着一個鼓囊囊的布袋,將銀子抖在地上,白花花的銀子啊,乖乖,老鴇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好好,來人,伺候這位爺沐浴更衣,今晚這座畫舫是你們的了!”老鴇的聲音顫抖起來,五千兩誒,曉翠一夜就值這麼多!
衆人一下子頹喪起來:“宋媽媽,雖然曉翠姑娘的初ye輪不上,不過既然出來了,露個臉給大家瞧瞧也讓我們服氣啊!”
“沒問題沒問題!”老鴇笑米米的,這些公子哥兒都是她的潛在客源,她自然得籠絡着,說着對身邊立着的丫鬟道,“去,將布幔拉開,讓曉翠出來亮亮相!”
衆人譁然,又開始興奮起來,今天吃不到看一看也是好的,一個個眼冒金光盯着臺上。
“曉翠,曉翠——”宋媽媽喊了兩聲,椅上的曉翠毫無所覺,她心生怒氣,狠狠擰了下她的胳膊,小聲罵道:“你個賤蹄子,這下如你所願了,還跟老孃賭氣!”
想到這個丫頭拿自己的錢倒貼男人,她就氣不打一處來,用力推了她一下,曉翠卻像沒長骨頭一樣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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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曉翠你怎麼了?啊——”老鴇湊近,一腳踢過去,忽然尖叫一聲,捂着耳朵往後縮,“快來人啊,她、她死了!”
一時間,衆人全部沸騰起來,紛紛涌上去。
“剛剛還好好的,怎麼會這樣?”
“真是可惜,如花似玉的姑娘啊!”
“出人命了,快報官——”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讓開讓開,官府辦案,速速回避!”很快,就有身穿皁衣的官差衝進來,衆人紛紛讓開,生怕自己惹禍上身,有些紛紛往外竄。
沈傾城和蕭風對望一眼,也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對不起,今天畫舫上的每一個人都不能走!”官差守在門口,冷冰冰地阻攔。
“爲什麼?”“我家還有八十歲的老母要照顧啊!”
官差哼了一聲,“畫舫上出了命案,我們懷疑兇手還在畫舫上,所以,不管是天王老子都不能離開,違者問罪!”
“那咱們得等到什麼時候啊?”有人急了,總不能一直讓他們等着吧,之前倒是說看沒人呢,現在是看死人,晦氣得很!
官差沉着臉:“我哪兒知道什麼時候,我們大人正在路上,等到什麼時候案子查清,抓到兇手,你們就能什麼時候離開了。”
“啊——”衆人慾哭無淚,早知道就不來湊這場熱鬧了。
揚州知府方元是個四十開外的中年男子,保養得宜,顯得有點微微發福。他一進畫舫,所有人立刻噤聲,希冀地望着他。
“本官將盡快查清此案,各位稍安勿躁。”方知府笑容和藹可親,可是衆人還是顯得很急躁。他安撫了幾句,往高臺上走,見本來要拍賣的花魁曉翠正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
“宋媽媽,”方知府道,“是你第一個發現曉翠的死?你要怎樣交代?”
宋媽媽早嚇白了臉,“大人,民婦什麼都沒有做……”
“不對,你明明推了她還打了她,我們都看的清清楚楚!”人羣中有人起鬨。
宋媽媽連忙噗通一聲跪下,慌亂道:“民婦只是推了她一下,就發現她沒氣了!”
“誰能證明?”方元問。
宋媽媽一下來了精神,扯了下旁邊的丫鬟:“巧蓮,你快說啊!媽媽我剛纔什麼都沒做!”
巧蓮被嚇壞了,直搖頭:“媽媽,我什麼也沒看見!”
方元皺眉:“她身邊可有伺候之人?速速傳喚過來!”
宋媽媽連忙隨手抓了個人道:“快去找金眉和銀眉,她們是專門伺候曉翠的!”
很快便有人來報:“媽媽,金眉銀眉兩個都不見了!”
頓時,方元僵住了,近身的丫鬟沒了,這、這要怎麼辦?
“搜,金眉和銀眉既然是曉翠的丫鬟,今天這麼重要的時刻,是不可能私自離開的!”一道清冽的聲音傳來,冷靜地道。
方知府看了這人一眼,“這位公子是——”
“你別管我是誰,現在事情發生不久,應該能找到線索,有可能是兇手被她們發現,下毒手了,也有可能是將她們帶走了,總之,方大人,你快帶人將畫舫裡裡外外搜一遍,趁着時間還不久,應該能找到線索。”她的聲音不高,但很有力量,分析頭頭是道,方元儘管心存懷疑,卻沒更好的辦法,連忙命令手下的捕快分組搜尋,裡裡外外找了個遍。
“大人,沒有,”“我這兒也沒有!”捕快們一個個都回來了,搖搖頭。
方元有點失望,沈傾城又道:“水裡呢,找了沒有?”
這時外面傳來興奮的聲音:“大人,水裡像是有東西!”
一名捕快跑進來,激動地報告。
“快,掌燈,去看看!”方元走在前面,率先走了出去。
那邊,河面上果然漂浮着什麼,看不清楚,依稀覺得可能是有人。方元連忙吩咐:“放一條小船下去撈上來!”
捕快身手利索,從畫舫上解下小船,兩輛小船就下了水。
“大人,又有兩個人死了!”捕快在河中心喊。
小船回來,將打撈到的兩具屍體平放在甲板上,老鴇辨認,正是失蹤的金眉和銀眉。方元搖搖頭,想命人來擡走,沈傾城忽然出列道:“等等!”
“這位公子有何指教?”方元不由打探了幾眼,眼前瘦小的個子讓他不由多看了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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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沈傾城沒有說話,走過去蹲下身去,蕭風想要拉她,卻縮回了手,站到她的身後。
檢查了一番,沈傾城回頭望向方元,問道:“方大人辦案難道都是憑腦子猜測麼?明知發生了命案,仵作總該跟着吧。”
方元被一個年輕公子這樣當衆指責,臉上有些掛不住,訕訕道;“府裡本來時有仵作的,可今天他回老家了,估計得明天才會回來。”
沈傾城點點頭:“兩人死後被投水,因爲肺部無積水,之前還在曉翠身邊服侍過,可以判斷是在畫舫中遇害。”
方元詫異地看她一眼,不明白她爲何如此。沈傾城淡淡道:“我只是希望早些離開這個地方!”
方元有些驚喜,這位公子看着翩翩而立,竟然還會幹仵作的事?他愣了片刻,向沈傾城頷首一笑:“那就有勞公子了,如若能助本府破除此案,本府必有重謝!”
沈傾城不置可否,轉而問老鴇:“曉翠之前是在那些地方呆過?還有那兩名丫鬟。”
老鴇連忙指了指樓上,沈傾城立馬道:“帶我去看!”又對方元道:“方大人麻煩你來問問,今晚有那些人靠近過她們。我想去看看曉翠和那兩個丫鬟待過的房間。”
方元求之不得,多一個人幫忙總是好的,這位公子如此熱心,他連忙應了。
沈傾城跟着一名丫鬟往樓上走,蕭風連忙跟上,兩人剛推開房門,就見一條黑影飄過,速度極快,根本來不及看清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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