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安歌見到這少女開始到現在,少女的袖中~共掏出八張房契,每一張都順利地賣掉了。
安歌先是驚奇,後來就有點兒哭笑不得,覺得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多愚蠢的人,被這少女騙得團團轉。再到後來,就完全是佩服了,這少女不簡單啊,有些人一輩子,都賺不到百兩紋銀,但她只用了這短短的時間就賺了這麼多銀票,估計她現在手裡的銀票,能買下這安陽城內最繁華地段的一條街了。
再再到後來,安歌看重複的戲碼,終於有點兒嗑睡了,居然真的就靠在矮灌木上,睡了起來。
最後還是被這少女叫醒的,“唉,唉,你這人,怎麼隨便就在別人家的地盤上睡覺呢?”
安歌見這少女兩個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她,眼珠子轆轆地轉,不知道在打着什麼主意,忙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向她擺手道:“你可別打我的主意,我是沒錢的!很窮的窮人!一會呢,我就走,絕不會耽誤你賣宅子的!鶘”
少女卻笑着拍拍她的肩,“別這樣嗎,我又不是老虎,不過是敲幾個爲富不仁的傢伙的銀子而已。你即是這裡的客人,該是我姐姐的朋友吧?既然如此,你也是我的朋友,走,我請你吃飯。”
其實這時候,安歌大約已經猜到這少女的身份,她把這宅子的主人叫姐姐,那應該是姬燁妤的妹妹了咕。
果然少女自我介紹道:“我叫姬小蝶,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妹子。”
安歌點點頭,也不問她爲何將這宅子同時賣給了那麼多人,也不問她爲何就敢賣她的皇后姐姐的宅子。
反正人家既然敢做,肯定就扛得住後面的暴風驟雨,這事不必她這個外人來操心!
不過親眼看到了她如何騙人,心裡頭對這個丫頭還是蠻忌憚的,當下道:“我纔想起來,還有事做,吃飯的事呢……”
“不許拒絕我,要知道我可不會輕易請人吃飯的,我可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哦!你要是拒絕就是傷了我的自尊,以後我們就只能當敵人了!”
語說,寧可得罪十個君子,也不得罪一個小人。
安歌可不想一來到安陽,就與這麼個小人當敵人,只好無奈地點點頭,“好吧。”
*
兩個時辰後。
安歌被關在一個充滿脂粉香的房間裡,欲哭無淚。
原來這個姬小蝶請她來安陽最大的妓院喝花酒,說起來安歌還沒在姬院喝過花酒,雖然不大情願,但還是被強硬地扯來了。
喝就喝吧,喝花酒沒事,關鍵喝到一半,姬小蝶說去上個茅房。
上茅房就上茅房吧,關鍵是,上到現在都沒回來。
然後她被妓院的老鴇使了幾個人,抓到了這個房間關起來。
然後聽到老鴇在門外面蓄蓄叨叨,罵罵咧咧的教導她,她才知道自己被姬小蝶這丫頭給賣到了這家名爲櫻花的楚館。
賣就賣吧,居然就賣了三兩銀子。
她安歌有這麼不值錢嗎?
死丫頭!
安歌暗暗地想,總有一天,要披了那丫頭一整層皮,一報今日之血海深仇!
因爲老鴇一直在門口“勸說她”,她也聽得煩,乾脆走到門口對老鴇說:“金媽媽,您不必再勸說我了,其實在這裡生活也沒什麼不好的,吃有吃的,玩有玩的,還有銀子賺,簡直就是天堂啊!只是有件事,金媽媽可能不知道,那位姑娘之所以肯賤價把我賣給你,乃是因爲,因爲……”
老鴇聽她吞吞吐吐的,忙問,“你倒是說呀,因爲什麼呀?”
“因爲我身染惡疾,已然命不久矣,隨時都會倒下去,再也起不來……我不是不想接客,乃是害怕,害怕萬一死在這裡,倒要給金媽媽惹來麻煩呀……”
“少來!我要信你,我就是個二!”
這老鴇在這裡也算是最有名的媽媽了,她吃過的鹽比安歌吃過的飯都多,這點小伎倆自瞞不了她。
正在此時,聽得外面一個女子道:“金媽媽,快,快,那位伶兒姑娘到了!”
老鴇一聽,眼睛亮了。
惡狠狠地叮囑道:“叫幾個人來,守住這個門。若是這死丫頭敢跑出來,立刻給我往死了打。反正她死了,我也就是陪了三兩銀子而已,老孃陪得起!”
之後,老鴇匆匆地走了。
在裡頭的安歌免不了又將姬小蝶狠狠地罵了又罵,她憑什麼把她這麼賤價罵了?憑什麼?!
不過,他們說的那位“伶兒”姑娘,是花魁大賽上的那位“伶兒”姑娘嗎?
這不由地勾起她的好奇心,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來來往往的聲音。
……
一會功夫,聽得甬道里傳來紛亂的腳步聲,一些女子邊跑邊喊,“來了,來了!啊,相貌真的有傳說中的那麼特別嗎?”
“也不知道功夫怎麼樣呢?會不會搶走我們的客人?”
“哼哼,這東西也不是光有相貌就能決定的,若說功夫,誰能和牡丹姐比呢?”
“那倒是……”
聽她們這話,九成就是那位在花魁大賽上的伶兒姑娘了。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她明明記得,在花魁大賽上,八王爺曹煣買了她所有的銖子,當時包括她在內,所有人都覺得這女子定會被八王爺收了,就算不當福晉也能當個小妾,最不及也應該成爲暗室,找地方金屋藏嬌把她養起來,她怎地又到了這櫻花楚館?
她扒着門鏠努力地往外看,可惜卻幾乎什麼也看不到。
她又來到了窗前,窗戶倒是能打開,往下一看,一面光光的牆壁,而她在四樓,樓下的道路上倒是人來人往,只是當初如她似的,在這裡求救的姑娘肯定不在少數,又有誰敢救她呢?
除非從這裡直接跳下去。不過自從她借屍還魂後,對自己這條命卻保重的很,若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輕易做有可能損傷性命的事情。
坐在榻上嘆了口氣,有點擔心溫朗月了。
此時她應該還不知道她被姬小蝶賣到櫻花楚館的事,只希望姬小蝶也不知道溫朗月的存在,要不,誰知道會把溫朗月誆到哪裡去?
*
深夜,安歌忽然滾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門終於打開,是金媽媽來了。
其實金媽媽長得也算很漂亮,只是年齡大了,便覺得臉上橫生了些肥肉,可是五觀依舊可看出年輕時的顏色。這時候她狠狠地踢了安歌一腳,“這會正是客人最多的時候,我沒功夫跟你磨,你小着點心,否則立刻把你從樓上扔下去!”
安歌依舊痛苦呻吟,然後忽然就不動了。
金媽媽想起白日裡,她說身有惡嫉,難道竟是真的?
當下便彎腰探她的鼻息,就在這時候,安歌忽然靈巧躍起,手中暗藏的釵準確地抵在金媽媽的脖子上,“放我出去,否則我立刻殺了你!”
話還未說完,忽然就覺得自己的手腕生疼,安歌萬萬沒有想到,看起來上了年級又一身肥肉的金媽媽居然還是個練家子,她的手腕幾乎快要被捏斷了,手中的釵當地掉在地上,她的身體被金媽媽猛地摔了出去,撞在房裡的牆壁之上,這上心肺都裂了般的疼痛。
她哇地吐出一口血。
金媽媽淡定地拍拍手,“你這個死丫頭,老孃若是沒有幾下子,能在這安陽經營櫻花楚館這麼多年?你姿色平平,三兩銀子我都覺得虧了,又是這麼個不聽話的,時間浪費在你身上多餘,來人呀,把她往死裡打,打死了直接裝麻袋扔亂葬崗子裡去!”
眼見幾個大漢凶神惡煞地走了過來,忽然聽到一聲柔柔的呼喚,“金媽媽……你們在幹什麼?”
“伶兒姑娘,你怎麼出來了?”金媽媽的語氣剎那間變得很是溫柔,像最慈愛的媽媽與自己的孩子說話般。
“金媽媽,她是誰?”
“她是一個不值得浪費金錢和時間的人,我們不用管她。對了,剛纔我讓人給你燉了金絲燕窩,現在去吃吧。”說着就要拉着伶兒走,安歌見狀,忽然喊了聲,“伶兒姑娘,救我——我們擁有共同的朋友啊,相信八王爺在此,也一定會救我的!”
伶兒忽然頓住了腳,走過來,撥開安歌臉上的亂髮,仔細地看了看她的臉,這時安歌也終於近距離看到了伶兒,只見她的皮膚如同牛扔般白晳,眉如黛,眸如翠,脣如櫻,真是越看越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比她更美的人兒了。
“伶兒姑娘,救我……”安歌小聲企求着。
伶兒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向她點點頭。
再站起來時,便向金媽媽說:“這是我的朋友,不過之前走散了,還請金媽媽網開一面,不要殺她吧。”
金媽媽很是猶豫,“這——可是她這樣的人,很會惹出亂子。”
伶兒輕笑道:“不會的,就讓她跟在我的身邊做個侍候丫頭,我會好好的看着她的。”
金媽媽面目冷冷地走到安歌的面前,“伶兒要保你,我自是要給她面子,不過你聽好,若是你再敢亂來,我是不會再留情的了。”
安歌只好點了點頭,“金媽媽,我曉得厲害輕重了。”
金媽媽滿意地點點頭,“那還不起來,好好整理一下,從今天起,好好伺候伶兒姑娘!”
“是。”
就這樣,安歌成了伶兒姑娘的侍女。
等她換好衣裳把自己重新收拾乾淨,到了伶兒的面前時,伶兒已經讓人取了藥箱放在桌上,見她過來,便握了她的手替她把脈,不一會兒,見她臉色微微一變,“安歌,你的傷真的很重呢,而且是積沉的老傷。”
真正的安歌曾經被姬寶祿活活打死,內傷必然是很重的。可是後來的事情變化太快,她也根本沒時間好好調養,甚至還受過幾次傷,想來伶兒說的對,她這積陳的老傷,應該是不會好了吧?好在平時也沒覺得怎麼樣。
伶兒卻道:“你今兒又捱了打,只怕要引得舊傷發
作,好在我這裡還有一粒療傷聖藥,可以暫時將你的傷壓下去。不過這次以後,真的要好好調養,否則終有一日發作起來不可收拾。”
安歌點點頭,“謝謝伶兒姑娘。”
又道:“沒想到伶兒姑娘竟會這金石之技。”
伶兒微微苦笑,“倒也不算得什麼,我們那裡的人,生活在大草原上,只是與牛羊做伴,哪裡會有大夫呢?時間久了,倒是每家都有自己的療傷藥,也摸索了些瞧病的伎倆,沒想到今兒倒是用上了。”
說着從藥箱裡取出一個精緻的盒子,盒子裡放着一枚很大的硃紅色丹藥,伶兒將它遞給安歌。
安歌放在鼻端聞了下,只覺得藥香撲鼻,真正是難得的好藥。
卻又將它放回盒子裡,“這藥太名貴了,我不能要。”
伶兒笑着搖搖頭,“再名貴的藥,能和人命相比嗎?這個世界上,只有人的性命纔是最保貴的。”
不由分說,硬將她塞到安歌的嘴裡。
她只好嚥了下去,只覺得一股清涼之意入腹後又化成暖融融的感覺,只不過剎那間,剛剛還隱隱作痛的內腑,竟然舒服了許多。伶兒見她一幅昏昏欲睡的模樣,便示意兩個丫頭將她扶到榻上去睡着,安歌只覺得身體沉重,很累,也不反抗,乖乖地去睡了。
再醒來的時候,天依舊黑着,燭火搖曳,光線昏暗,外面寂寂無聲。
應該是很深很深的夜了。
不過伶兒卻沒有睡,隔着紗帳,安歌模糊地看到她與一名男子對桌而座,不知二人之前說了什麼,氛圍有些凝重。
安歌見狀,倒不敢稍有動彈,依舊側臥在那裡裝睡。
過了半晌,那男子終於說話了,“伶兒,其實我身邊各種女人都有,不過真正讓我愛上的幾乎沒有。我今日之所以還能到這裡,就是因爲我是真的喜歡你,你到底爲什麼,一定要拒絕我的好意呢?”
聽說話的聲音,正是曹煣。
曹煣與安歌一直不對付,當下安歌更不敢說話了。
聽得伶兒道:“雖然我來到邾國不久,可是自小受父親的影響,對於邾國的文化及生活習俗、禮教都瞭解的很深。我知道,青樓女子地位低下,而我如今正是個青樓女子,如何能配得上王爺?就算王爺收了我去,也不過是成爲暗室罷了,從此伶兒與王爺的感情便如見不得光般令人尷尬,還在惹得王爺被人非議和嘲笑。
即是如此,我們還不如就保持現在這樣的情況,王爺想來見伶兒,大大方方的來就罷了,王爺若不想伶兒染上塵世雜色,自可將伶兒長包,這安陽又有幾個人,敢和王爺做對呢?
再者,若是王爺信伶兒清白,就算我身在勾欄又如何?”
曹煣聽到這裡,倒是噗嗤地笑了,“伶兒,你果然與衆不同,若是別的女子,就算是成爲我曹煣的暗室,亦是覺得是祖上的墳冒了青煙纔會有如此際遇,但是你卻敢嫌棄呢。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也不想做那世俗之人,我就長包了你,我就天天都入勾欄院,就這樣!我會每天都來看你!”
伶兒終是道:“謝謝八王爺錯愛。”
曹煣忽然往榻前走來,“那我今夜宿在這裡可好?”
安歌嚇了一跳,連忙翻了個身,緊緊是縮着身子。
聽得伶兒道:“今夜不行,我今日由萬花樓被買到櫻花楚館來,雖然看似簡單,過程卻極爲累人。我真的很累了。八王爺請回吧。”
曹煣聞言,頓住了腳步,“好,既然如此,我先走了。”
說着走到伶兒的面前,深情地吻了下他的額頭,真個就走了。
安歌坐了起來,長長地吁了口氣。
伶兒掀開紗帳,問道:“你早就醒了?剛纔的話你都聽見了?”
安歌點點頭道:“是聽到了,你不會怪我吧?”
伶兒脫掉外衣,也上了榻,“那也沒什麼可怪的,八王爺風~流成性,人盡皆知,他雖爲我花費錢財,可我卻並不覺得他是可靠之人,是以……”
安歌道:“你說的對極了,我看他亦非可靠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