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風接過了刀,終是說了聲謝謝。
安歌站了起來,道:“回到皇宮後,將你和巫雅公主的事如實告訴皇上,皇上是不會怪罪於你的。至於你所見到的關於我的事,你自行判斷能不能告訴他。”
“事到如今,爲了活命,我自是不能害你。”姬風道。
安歌滿意地點點頭又道:“我要你幫我查一件事,當初,安平郡,到底是誰殺了我的孃親安氏。我要確鑿的證據,我要最正確的答案,你明白了嗎?”
姬風道:“明白。”
安歌這才道:“祝你一路順風。紡”
之後,她走出了地牢,見到曹炟在牢房外等她,她衝着他笑笑,“畢竟是自已的哥哥,雖然是沒有感情,可是血肉相連,此時心裡倒也有些難過。”
曹炟輕輕地撫了下她的頭髮,“走吧,回去早點休息,明日還要上萃秀峰。”
……
清晨的陽光,灑在水面之上。
波光灩漣之下,使整個青湖顯得非常美麗。
衆人站在青湖前,面色凝重,眼眸裡還帶着微微的興奮。
觀仰一個人,從生到死,這個過程足夠刺激。
姬風被五花大綁,關在一個圓形的竹籠裡,巫明珠一揮手,便有四個人將竹籠擡着往湖中走去,眼見着竹籠漸漸地被水淹沒,衆人不由伸長脖子觀看,浸豬籠的刑罰並沒有那麼簡單,並不是把豬籠扔在水裡就完了,而是反覆使水浸沒它,再將它擡起來,反覆如此,豬籠裡的人,幾乎要把自己的肺咳出來。
經歷了數次甚至數十次這樣的痛苦後,纔會沒有任何尊嚴的死去。
然而這一次,他們並沒有目睹多少次姬風痛苦的模樣,因爲在豬籠第五次浸沒於水中須臾,再擡上來的時候,他們發現豬籠匕首割了個大口子,而籠中人早已遁入水中不見了蹤影。
巫明珠立刻喊道:“下水去找!不必留活口,找到便殺了他!”
巫明珠命令下得狠,然而最終卻沒有找到姬風的任何蹤影,但卻下令開始全城搜索,一時間城中雞飛狗跳,紛紛亂亂。
……
而這時候,曹炟和安歌已經到了萃秀峰下。
經過觀察,萃秀峰的陣眼的確已經被破壞,也就是說,此陣生門大開,陣法混亂,便是一個普通的風水術數師也有可能誤打誤撞就將此陣破了。安歌知道這是況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后,無意在此逗留,因此將陣眼破去,由後來人可以輕易上到萃秀峰。
巫明珠怒氣衝衝地趕來了,安歌看到她的神情,就知道姬風逃跑成功,當下只是不動聲色地微微一笑。
而巫雅則被關在一個籠車裡,此時呆望着天空。
巫明珠走到安歌的面前,“安姑娘,現在可以出發嗎?”
安歌道:“只需派兩隊人,以之字型往前走,自然會破了此陣,而毫髮未損。”
“安姑娘未免說的太簡單了,要知道此陣之前已經請了不少大師來破,都未成功。”
“大公主這是不信我的能力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公主若不信我,我們自可以立刻打道回府。”
“我只是不想讓大家無辜喪命罷了。”
巫靈逸道:“大公主,如今巫雅公主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若再不將巫皇救出來,恐怕無人主持大局。”
巫明珠知道巫靈逸一直就是巫皇的人,這時候冷冷一笑,“既然如此,安姑娘,麻煩你了。”
安歌點點頭,開始安排人數及起步地點。
兩隊兵勇共二百人,被安排在起步之處後,排成蛇字型,然後每走三十丈就微錯過方向,以之字型上行。
這樣行了數十分鐘,眼見兩隊人如同長蛇般,緩緩上行並未遇到任何的兇險和阻攔,巫明珠的面色微微變了,然而她努力的使自己鎮定下來,問道:“爲何這樣往上行就會順利進入?進入之後又會如何?”
“陣眼便在神女廟,他們只能行到那裡。其實以大公主的眼力,應該不會看不出,此陣乃是旱龜守山門之陣法,此陣霸道但是獨怕蛇行,就好像現實中龜也怕蛇是一樣的道理,此時二蛇行隊以此方法進入,就好像雙蛇進入龜肚中,最終至此陣大破。”
這麼一說,巫明珠倒是看出來了。
這時候向身後的侍衛使了個眼色,立刻又有兩隊人緊跟在那隊伍的後面上山而去。
安歌連忙道:“大公主,不可如此,需知破陣之法,行之步伐及步數與人數、時間,都是經過計算的,若您派人跟隨而去,只怕會有很大的傷亡。”
這時候,巫明珠已經想到了什麼,她覺得此陣肯定已經出了問題,聯想到況離之前想要離開的情景,這時便猜到此陣陣眼已經損壞,倒是教安歌這丫頭撿了個便宜,但是她不能讓巫皇再出來,巫皇若是出來定會想辦法救巫雅,而她便會離巫皇之位更遙遠了,說不定是再也沒機會了。
所以她一定是要派人先上去的,這時候冷冷地道:“安姑娘,你別危言聳聽了,我就不信,前面的人能順利走過去,後面的人居然不可以。”
說着一揮手道:“上去。”
安歌又道:“可不可以晚兩個時辰上去?”那時候此陣將大破,有多少人上去也無所謂了。
巫明珠絲毫沒有理會安歌,就這樣,又有二百人的隊伍迅速往山上而去。
安歌卻知道,此時上山太危險,因此只是耐心等待,衆人眼見前後四個隊伍蛇行上行,似乎並沒有什麼大的問題。但是不一定會兒,就有人發現了不對勁,那就是後面上去的兩個隊伍,人似乎越來越少,因是隊伍是蛇行,因此就算不能數出少了幾個人,卻能明顯地發現隊伍在縮短。
巫明珠注目在隊伍之上,面色越來越難看。
就這一會功夫,後面上去的二百人的隊伍,居然迅速縮短到一半。這就是說,隊伍中其實大約有一百個人已然失蹤不見,或者是直接死亡了。
巫明珠走過來,目光鷹隼,“安歌,你到底做了什麼?”
安歌淡然道:“我已經敬告過大公主,是大公主您不聽勸而已。”
這時候巫靈逸道:“大公主,安姑娘的確有提醒過你,但是你現在是掌事的大公主,竟然沒有將各位士兵的性命放在心上,在明明知道可能會有危險的情況下依舊派他們上山,足以證明大公主爲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根本沒有資格做掌事的公主。”
聽了巫靈逸的話,其他巫師和臣子也都微微點頭,有些女官甚至緊惕地看着她,似乎對她的地位的擁戴產生了動搖。
巫明珠的氣場卻依然強硬,“大巫師,我沒有沒資格做掌事人,似乎等巫皇出來就有定論了。”
巫靈逸盯着之前的兩個隊伍,他們即將到達神女廟。
於是道:“大公主說的是。”
巫明珠雖然說的理直氣壯,心頭卻是非常焦急並且忐忑的,她不知道巫皇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但如果她好好的活着,恐怕一旦得到自由,第一個要狠狠懲罰的人就是她巫明珠,也很有可能乾脆殺了她。
這時候,巫明珠反而不再觀看山上的情景,轉而到了臨時搭建的牙帳中,只見況離被兩個高手看管着,半躺在矮榻上,聽到動靜,他睜開了眼睛,面色蒼白而眸光寂寂,巫明珠最見不得他如此,只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對這個男人妥協,就算自己傷心至死,也要達成他的目的纔可以。
巫明珠狠狠地控制着自己內心的感情,走到況離的面前就擡手打了他一個耳光,“你說,這陣是不是已經出了問題!?”
況離冷冷地看着她,只露出絲嘲諷的微笑,卻並不說話。
巫明珠忽然將他從榻上扯下來,使他幾乎跌倒在地上,“你起來,你立刻將陣弄到原本的模樣,讓那個賤丫頭沒法進去!你快點動手把陣法修復,快一點!”
況離自那晚之後,身體不但沒有恢復過來,反而傷勢有愈重之勢,想必是因爲毒剛解便動武力與巫明珠對戰,結果餘毒未清之時氣血運行太過,導致毒性有反覆之勢。
這時,他努力地使自己站直了身體,呼吸很是沉重,忽然抱住巫明珠,在她的耳邊喃喃道:“珠兒,放棄這裡,跟我走。”
巫明珠的身子驀然僵住,嘴脣哆嗦,顫聲道:“你,你說什麼?”
況離再次柔聲重複道:“我們一起走,珠兒,跟我一起走,不要陷在這權鬥裡,這樣不會幸福的。”
巫明珠的淚水落下來,然而她的語氣卻很強硬,“不,不可能!已經晚了!我即知道你不愛我,便不會再跟你走。若是想要留你下來,也是我留着你,而非我跟着你去什麼地方。況離,一切都晚了,如果今日巫皇現身,將我處死,便是在死之前,我也會殺了你,我們一起死!”
說着她纖手猛地拍在況離的胸口,將他震開,況離倒在了榻旁,卻又掙扎着起來。
終於什麼都不再說了。
其實巫明珠還是希望況離再說些什麼的,然而等了片刻,發現況離只是默然地坐在了矮榻之上,輕聲咳着。
巫明珠便冷冷一笑,“你讓我隨你走,不過是你想要自由吧?只要出了巫國,我是再也沒有辦法控制你了吧?況離,你的小心思真多,但請你不要用愛情的名譽,來達到你自己的目的,你讓我噁心!”
巫明珠說着憤然出了牙帳,事實上,況離從來沒有欺騙過她的愛情,只是她的心卻被況離無意間偷走。
這時,便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在況離的身上了。
兩個時辰終於過去。
然而這時候,只剩餘了兩個隊伍。後面巫明珠派去的二百人,居然全軍覆沒。雖然衆人不知道他們發生什麼事了,但是既然是在陣中出事,多半也是無幸了。無辜損失二百人的性命,衆人雖不能說都是良善之輩,仍然不免心驚,氣氛非常的沉重。
巫明珠道:“安歌,現在可以上去了嗎?”
安歌終於點
點頭,“可以上去了。”
巫明珠當先往山上而去,安歌和曹炟及巫靈逸,皆跟在其後。
下午時分,所有的人都安全到達萃秀峰神女廟。之前到達的人已經等了很久,沒有大公主的命令,他們並不敢闖入神女廟後面的巫皇宮,這下倒越發顯得後面那二百人死得太冤,巫明珠莫名憤怒,大吼道:“你們這些人都是豬腦子啊!既然來了,爲何不進入巫皇宮快點將巫皇請出來!”
這些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然後聽得巫靈逸道:“還愣着幹什麼,大公主讓大家去接巫皇出來。”
衆人似乎一下子反應了過來,都往巫皇宮走去,卻聽得大公主又喊了聲:“站住!”
衆人都轉頭看着她,她又道:“巫皇是我的親孃親,不知她現在是不是已經知道,此陣已破,巫皇一生愛美麗,便讓我先進去與我孃親通個氣兒,告訴她大家來接她了,然後再迎大家進入如何?”
巫靈逸道:“自她成爲巫皇,便是衆人的巫皇,大公主雖然是巫皇之女,但其實與我們一般無二,此刻大家都想見巫皇,應該一起進去纔是。”
巫明珠見狀,又向身邊一女官說了句什麼,女官微微點頭。
巫明珠吸了口氣道:“既然如此,大家一起進去吧。”
衆人都鬆了口氣,依舊由巫明珠帶頭,一衆人向內殿而去。
安歌卻悄悄地對曹炟說:“你先進去看看情況,我看她們要對巫雅公主做什麼?”
曹炟道:“你阻止不了,也沒有必要阻止。歌兒,和我在一起,我才能放心。”
“曹炟,我不想因爲你的存在,而顯得我很弱小,我能保護好自己的,你放心吧。”
曹炟無奈,只好點點頭,卻又不放心地道:“讓方濟跟着你。”
安歌笑道:“好了好了放心吧,我讓他跟着我。”
可能是因爲巫明珠只關注巫皇之事,竟然也真的沒有發現安歌沒有跟上來,安歌和方濟跟着巫明珠身邊那位女官,來到了神女廟的空地上,關着巫雅的籠車正停在那裡,此時巫雅也看着巫皇宮的方向,然而眼眸都是悲傷和絕望。
女官揮揮手,就有人過來打開了籠車,女官道:“帶她去換裝。”
安歌起先還想着,畢竟巫雅是巫皇的女兒,巫皇要出來了,該讓巫雅換身乾淨的衣裳纔對,但是發現女官的神情詭異冰冷,當下覺得這裡頭有事兒。
既然是換裝,方濟可是不能看的,安歌讓他在外面等着,她自個大搖大擺跟着進入了神女廟。
衆人都知道她是來解救巫皇的,居然無人阻攔,而女官只忙着安排巫雅換裝,並沒有發現安歌跟隨。
只見一行人到了神女廟中,神女廟中有數個女尼出來迎接。
“阿彌陀佛,各位施主是我們這半年來,見到的第一批貴客。”
女官草草向女尼們行了個禮,道:“這女子犯了大錯,現在要換裝,你們把衣裳拿出來,其他人都各自忙去吧。陣已破,衆人可以自由行動了。”
這本是好事一件,但是見到女官神情凝重,女尼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時都悄然退下。
到了神女廟內,幽深處的一間屋子裡,女官道:“換裝!”
一個女尼提醒道:“施主,若要換裝,似乎是要經過無心大師的點化,纔可以呢。”
“少廢話,滾!”女官怒吼,將尼姑們徹底地趕了出去。
尼姑出來的時候,安歌聽到她唉了聲,嘆道:“造孽啊!阿彌陀佛。”
安歌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悄悄地在小窗上彈了個洞,往裡頭看去。
只見女官拿着一件奇怪的甲狀衣裳,交給巫雅,冷冰冰地道:“是你自己來,還是我們幫你?”
巫雅冷笑一聲,“我自己可以。”
說着拿着衣裳放下了牀帳,聽得裡頭悉悉索索。
再過了大約半住香的時間,裡頭的人終於拉開了帳簾,安歌只看了眼,便有些傻了,只見巫雅下身穿着精鐵製成的褲子,在腰間還有鎖釦。
女官拿了把特製的鎖,毫不猶豫地將巫雅腰間的鎖釦鎖住。
巫雅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裳,終於哈哈哈哈地長笑了起來,情緒的崩潰使她笑着哭,哭着笑,笑得花枝亂顫,髮絲飛揚。女官硬抓着她,將外衣給她套上,乍然看去,倒掩去了內裡的鐵衣,她依舊那麼的纖瘦,她需要一直這樣的纖瘦,若胖了,這鐵衣說不定會折磨死她。
安歌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從屋子裡出來,默默地走到院子裡,看到大香爐裡又點上了香。
一個尼姑正在那裡跪拜,末了,尼姑往殿內走來。
安歌站了起來,向她施了一禮,“大師,請問,被鎖了金溝嬰女後,還能打開嗎?”
尼姑見她滿目憐憫,顯然是在同情巫雅公主。
能夠同情別人的人,都是善良的人,尼姑道:“這位施主心善,這個問題老尼
可以回答。所謂的鎖住金溝嬰女就是讓女子下身穿上鐵衣,使她這生再不能與男子苟合,這鐵衣因爲是玄鐵所制,在我們巫國只有兩件這樣的鐵衣,這種鐵衣除非是有鑰匙,否則是沒有辦法打開的,因爲鎖也是特別的東西所制,刀劍不能傷鐵衣,卻有可能傷了人,到現在爲止,從未有人成功打開鐵衣。”
“那麼,之前穿上鐵衣的人呢?最後是如何脫身的?”
尼姑看了她一眼道:“她們從未脫身,至死後,鐵衣由其體強行扒除。”
安歌實在沒想到,此刑罰如此殘忍。
尼姑又道:“巫國乃是女權之國,這是男人們最後的尊嚴,是以,鎖上鐵衣後,鑰匙將會扔進靈泉暗流中,直至三十年後,自動回到這個鉢中。”
牆壁上有一個滴漏似的東西,只不過開口有一個拳頭大小,下面有個鉢。
尼姑又補充道:“靈泉便在這涯下……”
安歌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男人的尊嚴,居然與這件鐵衣扯上關係?但是事實又好像的確如此。
就在這時,之前讓巫雅換裝的女官已經走了出來,看到二人在談話,她冷冷地笑了下,也不理會二人,直接走到涯邊,手中的鑰匙舉到了半空,然後笑笑地看着安歌,安歌忽然明白了什麼,忙喊道:“不要啊!”
女官的手卻一鬆,鑰匙已經被扔到了涯下。
安歌連忙撲到涯邊看,只見涯下霧氣騰騰,深不見底。
她連忙問尼姑,“這鑰匙是不是找不回來了?必須要等待它自己經過三十年,回到這滴漏鉢中呢?”
尼姑答道:“從未有人成功找到鑰匙,也從未有人成功打開過鐵衣。三十年後鑰匙自動回鉢,時間上從未有過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