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肖婥的死和顧媚的死,本來就已經爲後宮蒙上了陰影,此時此刻這陰影愈加濃重,而且都是些無法處理的小事,曹煜有些頭疼。
朝堂之上,羣臣議論紛紛。
“皇上,宮內出現異象,恐怕是上仙有所示,請皇上至天壇祈福以保國運昌平。”傅林如此道晨。
最近傅林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曹煜賞了座兒,允他坐着上朝。
柳溢道:“皇上,可能是與天氣有關,根據微臣查閱歷代異象記載,似乎與地動有關。”
柳溢的話讓朝臣們大吃一驚,所謂地動,便是地震山搖毀損民居的大災難,有時候伴有洪水有瘟疫,歷朝歷代的記載中,有數次發生地動的情形,其後果都讓人簡直不忍睹聞。
曹煜也不由地吃了一驚,這時卻故意冷聲道:“柳大人,不須如此危言聳聽,惑亂民心。”
柳溢忙道:“是。”
“姬大人,你有什麼說法?副”
姬剛道:“有此異象,必有妖物。皇上,微臣仔細一想,其實這異象可不是由今時今日開始的。自從那位安大人回到皇宮後,先是肖貴嬪的宅居無故着火,肖貴人被燒得屍體不存。最後又是顧貴嬪的事情,後宮之亂,乃是從那時候開始出現徵兆,微臣覺得此異象乃是來源於人。”
曹煜對姬剛的說法不贊成也不滯定,只淡聲問:“還有別的說法嗎?”
衆臣都不言語,聽得老傅林又道:“微臣以爲姬大人說得很有道理,只怕是因爲後宮無主,才至根基浮動,頻生異象。”
這兩人難得的意見一致,曹煜不動聲色。
聽得姬剛接着道:“傅老說的對,微臣建議應該立刻開始選妃封后儀式,以皇族之喜衝去這穢污之象。”
曹煜又問柳溢,“柳大人覺得如何?”
柳溢道:“充盈後宮,綿延子嗣,乃是皇上應做之事,也是皇上的家事。微臣實在不好發生意見。”
傅林道:“柳大人,此言差矣,皇上的家世,亦是國事。後宮乃是皇上之後院,後院平穩,前朝才能一切順利。如今皇上戰敗東且彌,與大月氏修好,周邊國家皆感謝邾國,有消息說明年諸國將集體朝拜我朝,百姓過上了好日子,正是四海昇平,國運昌隆之時,後宮也是時候該有一主,國家也該有一國之母。”
柳溢忽然道:“傅老,聽說您的孫女傅晚晴美貌無雙,又自小有才女之稱,如今還是待字閨中,這次是否會成爲皇后的有力人選呢?”
原本以爲這樣堂而惶之的問,傅林必定會謙虛幾句,沒想到傅林道:“不錯,晚晴確如柳大人描術的這般,自小就受老夫訓戒,於三從四德,四書五經及婦德都倒背如流,若皇上看得上眼,爲後當之無愧!”
柳溢呵呵一笑,“原來如此,怪不得傅老極力提議立後之事了。”
姬剛道:“柳大人,其實傅老的提議也甚好,若你有那麼樣優秀的女兒,也儘可帶到皇上的面前來嗎!我姬剛沒有可以匹配皇上的女兒,但是我那兄弟的兩個女兒,如雪和如情,都知書達禮,美貌清秀,身世清白,我倒認爲,他們也可入主後宮呢!”
見三人如此爭執,曹煜狠拍了下龍案,冷冷地哼了聲。
三人都連忙住了嘴,衆人皆低了頭,不敢再說話。
曹煜知道,什麼選妃,什麼立後,只是這些朝臣們又開始拉攏勢力的藉口和手段而已,要平衡這個中的關係,並不容易。
最後冷冷地道了聲,“此事容後再議,退朝!”
說罷也不等朝臣山呼萬歲,就自行先下殿而去了。
來到了清幽閣,安歌的面前正烹着一壺好茶,她的目光盯着那些嫋嫋的霧氣,有那麼一瞬間,曹煜忽然覺得她很不真實,她和茶壺上噴的熱氣一樣,隨時都有可能消息。她來到他的身邊坐下來,輕輕地握住了她有些冰涼的手,似笑非笑地說:“安歌,朕從你的眼睛裡看到了寂寥,朕把這麼重要的職位給你,你本該很忙的,爲什麼反而無所事事在這發呆呢?”
安歌擡起美眸,微微一笑,“可能是我太嚴厲了,她們都不敢來找我。再加上有桃子替我分擔事物,我現在可不就是每天都無所事事。”
“看來朕得安排點事給你做了。”
“皇上請吩咐。”安歌的神色立刻凝重起來。
曹煜忍不住輕輕地颳了下她的鼻子,“不要這麼緊張,朕倒是希望你能開心輕鬆些。”
安歌吸了口氣,淡淡地笑了起來。
曹煜道:“大臣們都說,宮中這麼多怪事,是因爲中宮空虛的原因,他們讓朕選妃立後呢。可是朕卻覺得,這後宮宮苑裡出了這些事,與中宮空虛無關,歌兒你是這方面的行家,你說說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
安歌道:“一個地方出異象,無非有這麼幾個原因,一是有人做怪;二是下了天譴;三是自然異變,恐出災禍;最後一點,就是殺戮太重導致血腥重重,喚起了某種很陰暗的力量。”
“那麼你認爲是哪種原因呢?”曹煜問。
“這幾天的事,微臣也都看在眼裡,恐怕是最後一條的原因。”安歌語氣淡淡,曹煜卻有些心驚。
“朕覺得可能是有人做怪,有沒有可能是況離回來了?”
“況離再也不會來皇宮裡了,再說這種宵小手段,他不屑使用。”安歌說得很肯定,曹煜只好打消了這樣的想法,又問:“那麼,如果是最後一條的原因,該如何化解呢?”
安歌明媚一笑,“恐怕大臣們說的對,皇上要大婚沖喜纔好。”
曹煜站了起來,“胡鬧!怎地你也跟他們那些人一樣迂腐了!”
“反正成親不成親,也是皇上的私事,皇上自已決定吧。”
曹煜默默地走過來,將她整個的抱在懷裡,“你明知道朕的心,朕滿心裡只有你,當初爲了你,甚至將郡王府給你的休書在朕這裡存了很久,還下令,當孃的可代子休妻,這些年,民間的女子們都怨死朕了,朕便想着,要把這個令禁止,可是風氣一開,律令又算什麼呢?倒造成了民間不少冤屈。”
安歌淡聲道:“這也是皇上自已要這樣做的,安歌恐怕要爲皇上的行爲,而揹負一定的罪惡感,安歌纔是無辜。皇上是糾由自取,誰叫你那時候非要下這個什麼孃親代子休妻的令來着?千年來,婆媳的關係本就緊張,這樣一來,讓當媳婦的如何活下去?”
曹煜在她的後面,只覺得她說話時脣角微翹,帶着嬌嗔,不由自主地又氣又笑地敲了她一個栗子,“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一直要這麼氣朕是不?”
安歌的腦袋被敲得有點痛,也不去撫一下,只低了頭道:“茶好了,喝茶吧。”
曹煜卻擁着她不肯起身,她便悠悠地嘆了聲道:“皇上對每個女子都是如此嗎?”
“只對你如此而已。”
不過還是念念不舍地起身了,向安歌道:“你身上的味道真是好聞。”
安歌替他斟了杯茶,“這味道雖然好聞,但是男子聞了只會覺得嗑睡而已,皇上這時一定很困了。”
“是有點空。”曹煜趕緊端了茶,趁熱喝了,發了一身汗,那種困勁兒又過去了。
安歌捂着嘴巴輕笑,“看皇上下次還敢隨便抱微臣嗎?”
曹煜見她笑得明媚,幾縷髮絲隨意散在額前,多了幾分柔美和如輕霧般的暖意,曹煜再也忍耐不住,忽然一個餓虎撲食,撲到近前來扶住安歌的小臉,熱烈密集的吻如雨點般的落下來,安歌居然沒有反抗,就這麼被他推倒在榻上,他心中悸動,立刻扯掉了自己身上的衣裳,就待今日佔有安歌。
低首間,卻見安歌眸清神正地看着他,他心中的那股情念立刻壓下去了些,尷尬地將她扶起來,“安歌,對不起。”
“皇上,你說你願意娶我,是真的嗎?”
“自是真的。”
“那你娶我吧,我便做你後宮的中宮,替你管理好後宮一切。只是有一點,皇上須得傾盡後宮,只留我一人而已。”
曹煜如同遭遇一盆涼水澆下來,身體是熱的,心卻冷了。
他不能如此,不可以如此!
驀然站起來,將有裳穿好,再回身時,目光已經趨於平靜。
安歌也很平靜,四目相對,仍然是曹煜禁不住安歌的目光,主動地偏了過去,看着窗上一束花道:“朕不是不想這樣做,而是做不到。如今國家昌隆,各方朝臣都太閒了,又開始拉攏勢力,若想一直和平下去,必須平衡各方勢力,而他們認爲,只要成了皇親國戚,優勢便會大些,至少也是一種保障。”
“若是沈婥活着,如果是沈婥現在對你說,你還會這樣說嗎?”安歌忽然問道。
曹煜愣住了,好半晌才道:“她,她已經——”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安歌已道:“如果她活着,你還是會殺她嗎?還是不殺她,好好的待她?”
“不要再說了,安歌,不要這樣逼朕!”
“我是沈婥,我要你把欠我的都還回來。”安歌忽然道。
“你,你——”曹煜結巴着說不出話來,其實他不止一次懷疑安歌就是沈婥了,甚至他內心裡其實有些確定安歌就是沈婥,雖然她不知道爲何她的模樣變成這般,但是他其實能夠確定。
但是這與親自聽到她承認,是兩回事。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沈婥?”曹煜如此問道。
安歌站了起來,拿了本書放在曹煜的面前,用一種淡漠的聲音念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髮對紅妝。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曹煜不動聲色,安歌唸完後,指着書道:“只不知,這‘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是何意?”
曹煜臉色微變,又道:“這的確是一件只有朕與沈婥可能才記得的事情,但是朕當時有唸到另外一首,你又能知道那是什麼嗎?”
安歌微微一笑,又念道:“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紅顏我白髮。與卿癲倒本同庚,只隔中間一花甲。”
安歌唸完,靜靜地看着曹煜,半晌才道:“皇上,那時候的我不解其意,如今我懂了。我長大了,我懂得了什麼是愛。”
曹煜難以置信地盯了她半晌,忽然激動地單膝跪到了她的面前,雙臂捧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婥兒,之前,是朕錯了,若是重新來一次,朕絕不會殺你,還會待你如珠如寶。”
安歌淡然道:“我知道,你其實一直沒忘了她,你後悔了。”
曹煜點點頭,“婥兒,你要原諒朕。”
安歌道:“你還是叫我安歌吧,沈婥在被你殺死的那一刻,也是真的死,現在的安歌,雖然擁有沈婥的靈魂,卻不再是以前的沈婥。沈婥很傻,爲了你願意無償爲你付出一切。但是我不可以,如果你想完完全全的得到我,除非你娶了我,這一生也只有我這樣一個女人。”
“朕願意!朕願意爲你而傾盡後宮!”曹煜這次幾乎沒有猶豫。
安歌卻淡笑地輕撫過他俊逸的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若沒有殺死我,你我的愛情將會多麼的完美?”
“都是朕的錯,朕願意用一切去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