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巫明珠將烏弋山帶回去後,便開始着手做法,消滅巫靈逸。
可是巫靈逸法術高明,巫明珠缺失了巫靈,竟一時間拿他沒有辦法。但是烏弋山的大名,巫明珠也是聽說過的,烏弋山是個戰爭瘋子,他一生很是輝煌,幾乎留下了戰爭史上的神話,巫明珠不能讓這麼樣的一個人,被巫靈逸毀了,因此在考慮了幾天之後,決定以靈識進入烏弋山的身體,與巫靈逸正面對決。
進入內裡,才發現巫靈逸已經完全不是曾經的巫靈逸,不但瘋狂邪惡,而且根本是抱着兩敗俱傷的打法,聽不進巫明珠的任何勸說。並且做法將巫明珠關在一處黑暗的地方,好在這個時候,巫明珠聽到了隔壁空間裡的呼喚,是烏弋山在罵巫靈逸,他倒是知道自己被巫靈逸控制了,所以時常叫罵巫靈逸,當然這幾乎是沒有什麼作用的。
巫明珠便試着與烏弋山溝通,烏弋山開始不信她,後來得知是巫明珠,便知道自己有可能要得救了,很是配合巫明珠,結果二人居然衝破黑暗結界,二人的靈識在烏弋山的體內見了面,之後,便開始了與巫靈逸之間長久的鬥法,過程非常的艱難,在靈識的鬥爭中,時間與空間完全與現實中的隔離開來。
細節已經沒有辦法細說,反正二人在巫靈逸的逼迫下,艱難求存,患難與共,緊握雙手,堅強戰鬥,看着彼此在時光流逝中青絲變白髮,在陣中整整三十年,直到最後,似乎覺得能不能戰勝巫靈逸回到現實中,都不再重要,二人便這樣相伴一生也很好。然而,就在他們快要放棄的時候,事情出現了轉機蠹。
在最後一次與巫靈逸的鬥法中獲勝,巫靈逸的靈識消失。二人由各自的軀體中醒來。
在醒來的那一刻,二人只有感謝上蒼,依然讓二人活着,雖然他們在現實中,並沒有過多的交往,那一刻,二人卻都從榻上跳下來撲向對方,二人的眼淚交融,瘋狂地親吻,似乎直要吻到天荒地老髹。
雖然在現實中,他們相識相處所有加在一起的時間,也就一個多月,然而在與巫靈逸靈識的鬥法中,他們其實已經相觸了三十年之久,二人瞭解對方的心意,就好像瞭解自己一般,這樣的情況下,當然就自然而然的要在一起了。
而巫明珠也仔細地將烏弋山的靈識被壓制後,發生的種種事情,就自己得知的,向烏弋山仔細說了一遍。當得知安歌跳城樓死亡的時候,烏弋山的心痛感染了巫明珠,但二人靈識曾經那麼水乳交融過,因此她知道那種心痛,並不是愛的心痛,而是一份對待親人般的心痛。
正好又接到了曹炟的信,巫明珠便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幫助尉遲靖,因爲尉遲靖能夠騙得了別人,但騙不了她,她知道尉遲靖就是安歌,並且在與巫靈逸的鬥法中,知道安歌被重塑記憶的全部過程。
這時她道:“和帝,你現在知道,尉遲靖就是安歌的事實吧?”
曹炟原本不想提這件事,或者說,他其實並不想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因爲他不想再因爲尉遲靖原來的身份,爲她帶來任何的混亂。但他心裡也是爲這件事難過了很久,而至現在,這種難過和恐懼,已經達到了頂峰,當下居然一下子愣住,好久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巫明珠與烏弋看對視了一眼,對曹炟的心情似乎都能理解。
巫明珠又道:“其實爲安歌重塑記憶,也是不得已爲之。我們在與巫靈逸鬥法中,得知了這件事的所有過程。安歌當時跳城樓殉情,只是爲了以江山爲祭,爲你報仇並且追隨你而去,她一直以爲你在天燼大墓中死去,她當時的心情是憤怒和絕望,及爲你報仇後的空寂,她報了必死之心,其實在她跳下來的那一刻,她已經是個死人,因爲她的心已經死了,所以即使當初夏炚在城牆之下,努力的想要救她,但還是沒有救到她。”
曹炟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處,連骨節都握的發白,然而第一次有人能告訴他所有的細節,就算是再心痛,也要聽完。
因爲這是安歌留在世上,最後一點影象。
巫明珠又繼續道:“安歌被救後,雖然身體還活着,靈識卻全部散盡,好在況離這個師兄,似乎算到了安歌有此一劫,及時趕到,以五魂聚合法,硬生生地將她的魂迫歸位,才勉強將她救下,但是況離亦說,就算將她救下,她的靈識也不會恢復,因爲她自己已經認爲自己是死了。”
曹炟默默地點了下頭,表示聽懂了巫明珠所說的話,又問道:“所以,其實況離是知道,有人重塑安歌的記憶,他也知道,尉遲靖就是安歌。”
巫明珠點點頭,“我想是的,以況離的功力,巫靈逸在屋內做法他不可能毫無感覺,只是除此之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讓安歌醒來。只有讓她摒棄自己從前的所有記憶,摒棄她自己確定自己已死的認知,才能讓她的靈識不會抗拒求生的基本意志,而被況離扯回魂迫,重新活下來。也就是說,真正的安歌,在那時其實已經死了,而現在的尉遲靖,雖然還是安歌,但是本質上,因爲記憶的不同,其實已經很難將她們視爲是同一人了。”
之前,代宏文也說過這件事,所以曹炟接着道:“不能將她的記憶恢復吧?因爲恢復了,她就是真正的死人了。”
巫明珠點點頭,“正是。”
曹炟聲音淡的仿若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好,我明白了。”
曹炟又道:“但是在我的心裡,她還是我的歌兒。”
巫明珠聽了這話,眼圈微微一紅。
其實從前的巫明珠,並不是這樣一個容易被感動的人,只是從巫靈逸的靈識中得知全部的真相,再加上一直知道曹炟對安歌的癡情,不由得不感動。況現在也有了心愛的男子與她在一起,知道那種相愛而不得愛的感受,是多麼的令人痛苦。
烏弋山也不由自主地將巫明珠摟在懷裡,慶幸,他們能夠有幸衝破一切,走到一起。
最後還是巫明珠道:“尉遲靖此刻是否已經進入陣中?”
曹炟點點頭,看向烏弋山,“還有代先生,他也進入了陣中,現在二人一起消失在陣中。還有況離,他也消失了,他們肯定在一個我們看不見的地方正在戰鬥,自從代先生被淳于光製成藥人後,雖然已經盡力調養,但並不是很盡人意,代先生的身體只怕是扛不住。”
烏弋山的脣抿得很緊,此時也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巫明珠感受到他的緊張,輕輕地拍了下他的手,“弋山,別怕,我既然來了,定是要救出你哥哥還有尉遲靖的,你放心好了。”
烏弋山道:“我要和你一起入陣。”
“這——”巫明珠有了剎那的猶豫。
烏弋山眉毛輕挑,“你不會覺得我還是像三十年前那麼無能吧?在與巫靈逸的靈識鬥法中,我可是與你學了很多的東西的,現在我的功力一點不亞於那些最高明的巫咸好嗎?”
要麼說,這其實也算是件奇遇,烏弋山因爲在虛空中,與巫明珠相處三十年,可以說盡得巫明珠的真傳,只是尚未在現實中演練過。所以巫明珠還是有些擔憂,現實是現實,與虛擬的時空還是有差異的,然而烏弋山卻又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道:“在陣中,一個是我必須要去救的朋友,一個是我的親哥哥,於情於理,我都不能讓你單獨爲我去冒這個險,而且我們從來都是一起並肩做戰的,三十年了,我們未曾分開,我不在你的身邊,我害怕你發揮失常。”
在這麼嚴肅的時候,烏弋山仍能夠說笑,也惹得巫明珠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終於感動地點了點頭。
曹炟見他們感情那樣好,心中亦是翻江搗海,又想,巫明珠這樣冷漠的女子,的確是與烏弋山這樣的男子很配合,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們是被上天祝福的一對。
而自己與安歌,卻是被上天詛咒的一對。
爲什麼?上天要如此的不公平?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後帶着巫明珠和烏弋山來到隊伍裡,尉遲靖這邊進入陣中的人數遠遠不夠,所以從此刻起再加人,也算是合乎規矩。曹炟派了十個侍衛跟隨他們,由巫明珠和烏弋山爲首,進入陣中。
在進陣之前,巫明珠忽然道:“若是遇到況離,該殺還是該留?”
曹炟沉吟片刻才道:“他當初即能夠救了安歌,當不會再故意害她。以前只知道他是淳于光的弟子,但是他所修之術乃是修密一派,與其師根本不符。此人來歷可疑,目的不明,有可能與三百多年前的霓兮有關,他還不能死,他死了,有些詛咒或許就永遠解不開了,只要他不傷害尉遲靖,不到萬不得已,還請你們也放他一馬。”
烏弋山與巫明珠聽聞,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皆對他點點頭,才入陣而去。
其實這時候,齊國這邊,已經有人到達了陣法的中心,只要他們繼續這樣走下去,雖然損失很大,但是還是有可能有人能夠衝出陣法來。但凡有一人順利出陣,這陣便也算是破了,齊國便勝利了。
然而這種良好的局面,在巫明珠和烏弋山進入陣中後,馬上逆轉了,從當日的下午到翌日的清晨,齊國的士兵死傷一半以上,剩餘的士兵也都是手足無措,而之前進入陣中的況離,依舊不見蹤影,使者在陣外急得跳腳,“怎麼辦,怎麼辦?這個況離一定是臨陣脫逃了,一定是這樣!”
但無論他怎樣的着急,有些事依舊不可逆轉地發生着。
而曹炟的心情亦一樣沉重,因爲破陣的時間在即,然而上官夜那邊仍然沒有消息。
最重要的是,尹鉉似乎已經有了新的動向,只怕就算是尉遲靖贏了,也依舊無法改變嫁去齊國的命運。
另一方面,尉遲靖與代宏文消失後,與況離一樣,至現在依舊沒有再出現。
好在巫明珠與烏弋山的戰況比較明晰,烏弋山與巫明珠相攜三十年,彼此配合的相當好,因此他們這一隊人馬始終完好無損,但是邾國其他的隊伍,因爲有淳于光在旁搞破壞,已經被他殺得七零八落,便是聶玉郎也終於被逼得不得不離開原地,開始於陣中亂闖,若不是武功高強,機警,只怕此時已經死了十幾次了,饒是如此,也滿身是傷了。
好在烏弋山和巫明珠離他不遠,而且巫明珠通過術法,與聶玉郎進行了勾通,聶玉郎知道陣中又來了高人,並且是自己一方的,便不再移動,拄着刀在原地休息,一雙眼睛卻是殺的通紅的,畢竟在陣中已經熬了兩天又一夜還要多點時間了。
之後,烏弋山和巫明珠與聶玉郎會和。
聶玉郎沒有見過巫明珠,但是卻知道烏弋山此人,因此拔刀便又要打,害得巫明珠又一陣解釋,聶玉郎聽了,氣喘吁吁地單膝跪在地上,一刀撐着身體,“奶奶的,這地方太邪門了!”
巫明珠細問了他與代宏文和尉遲靖失散的地方,聶玉郎好在方向感還可以,指了方向,巫明珠在那兒看了半晌,卻說那邊已經去不得了,得尋找另外的生門,而且現在淳于光還在陣內不知道在搞什麼破壞,所以現在應該先想辦法殺了淳于光,說到殺淳于光,烏弋山就恨不得立刻將淳于光撕成碎片,他竟然把代宏文製成藥人,實在是太可惡了!
三人打定主意,既然尋找尉遲靖和代宏文還須要周折,不如先殺淳于光,有了目標之後,一行人便開始向淳于光進發。
當然,速度的行進是非常慢的。
淳于光似乎已經意識到了危險,他在陣中的行走亦是艱難,但他自已充當了一個“觸陣”之人,他現在只想把這陣法徹底的觸發,而他自己自信能夠自保,陣中其他人全部死亡的話,也就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卻不知,此時況離並非與他一道。
況離與代宏文還有尉遲靖,此時都在一個相對平靜的地方,雖然亦是冰天雪地,卻有一間茅草小屋可以遮風擋雪,此時風雪漫漫,代宏文與況離站在草蘆外,二人的衣裳都被風吹的烈烈作響,代宏文手中捏決,脣角流血,目光卻異常的艱定,“況離,你我打了這麼久,不分勝負,你便可知你今日無論如何也達不到目的,既然如此,何不彼此退上一步?你放了陳留公主,使她自去,我可以在陣中繼續應你的戰。”
況離神情清冷,道;“她不能走,該走的是你。”
代宏文冷笑,“我受人之拖,便是自己死了,也要護好陳留公主,如果你執意如此,那我們只能繼續了。”
“代宏文,你不行了。當初你被淳于光製成藥人,所有人都以爲淳于光只是爲了讓你幫他試藥,而實際上並不是如此對不對?你不過是他的養屍人,不管是誰,喝了你的血,就會變成半人半屍的殭屍,他之所以選中你,是因爲你是代宏文,你練風水大術多年,血液裡帶着靈氣,可事半功倍。你現在看起來無恙,但你遲早會變成屍祖,你不但沒有辦法護住陳留公主,你甚至會害了所有人!”
代宏文面色大變,好半晌,終於顫聲道:“你是如何得知?”
況離神情依舊冷清,“代宏文,對於你們遭遇,我很同情。只是現在已經沒有辦法改變,這段時間我不是沒有四處尋求方法,只是——淳于光所用的邪惡黑茅術,當今無解,你若是真的想要報恩,便不要留在這裡了,趁着你還可以控制自己,去找一處無人煙的深山老林修煉吧,屆時若修出靈性,或許我們依舊可以一起切搓,甚至是做朋友。”
代宏文聽了,身上的一股勁力忽然就衰退了,噗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他的面色變得異常蒼白,他手捂胸口,虛弱的彷彿會立刻倒在地上。
況離及時走過去扶住了他,並且往他的嘴裡塞了一粒藥丸。
“你,給我吃了什麼?”
“這是暫時能夠壓抑住你體內劇毒的藥物,但也只是暫時而已,以你現在的狀態,不出十日,定會變屍,一具活屍!那時候,若不是術數高手將你打至魂飛魄散,便是你橫行無忌,你可能一夜之間,將一座城池變成怪物橫行的殭屍城,沒錯,你一人便抵十萬兵,可惜,你那時候定是是非不分,六親不認,沒有自己的神識,你願意做那樣的一個人嗎?”
代宏文幾乎被擊垮,但看看草蘆內的方向,尉遲靖就躺在那裡,無論如何,他還是要把她帶出陣去的。
“況離,曹炟於我有恩,將陳留公主託付於我,我必須將他帶出陣去。”
況離的神色忽然緩和了下,然而還是道;“你是東且彌人,真的會對曹炟忠心?我信不過你,而我留下尉遲靖,也並非是爲了害她。想必你已經知道,她被重塑記憶之事,我手中有巫靈,可以幫到她,可是我身後一直有兩個老怪物在追我,巫靈一出,靈光必然招來二人,倒是你所佈之陣,可以將靈光束縛在陣內,我是要藉此陣爲她療傷,讓她恢復以前的記憶。”
“呵呵,我早聽聞,況離此人亦正亦邪,倒頗有當年楊公之風,雖然平時也略有出格之處,但是大是大非之上非常明晰。然而我現在知道,你習煉修密之術,並非楊公一脈的徒弟,我不知你是如何成爲淳于光的弟子,但是你的真實真份實在值得懷疑。就如你信不過我一樣,我也信不過你。”
二人話到此處,再次僵住。
代宏文雖然身體極度不舒服,卻是抹去脣角的血跡,身體挺立筆直,二人又各位捏起了手決。
就在這時,況離忽然感覺到術陣再次變化。
二人都有些訝然擡眸,半晌,代宏文才道:“只怕陣中又進入了高人,淳于光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千百年來,想讓自己變成屍祖的大有人在,黑茅術後來之所以消失,是因爲習練不成功的人,爲人所殺,習練成功的人,卻世世代代活在世上,不死不老,歷盡風霜,風盡亦是有所改變,聽說當年的霓兮,常食小兒心,以求變得不老不死,與黑茅術達到同個目的,你又何必如此執着?
“只要將陳留公主安全帶出陣,我會聽從你的建議,找一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她不能走,我要讓她恢復記憶,只有她恢復記憶了,纔有可能保護自己。否則你將她帶出陣又有什麼用呢?她的周圍太多危險,她不能自保,無異於此刻強敵環伺。”
“況離,你別再自欺欺人了,陳留公主當初死意已決,根本了無生機,若不是重塑記憶她根本就不可能活過來。你如今要恢復她的記憶,恐怕她會立刻暴斃。你沒有資格拿陳留公主的性命做試驗。”代宏文因爲自己曾經被製成藥人,因此對於況離現在要在尉遲靖不同意的情況下,替她恢復記憶,他不敢讓他嘗試,更因爲,他不能讓他嘗試,萬一失敗的話,後果太嚴重。
“你阻止不了我。”況離如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