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幾乎可以肯定,這裡便是皇后桑日娜娜族人的墓穴了。
況離又接着道:“當曹氏和燕氏打來的時候,皇后桑日選擇了帶着修密一族離開皇宮,不知去向,她不但放棄了抵抗,甚至在離開之前,用秘術將宮內但凡能夠反抗的人施了咒,使他們暫時不能夠反抗,只能等死或者逃跑。而霓兮雖然沒有以秘術去害自己人,但是當得知敵人打到的時候,他所想的卻只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容顏,及後來的富貴生活,於是帶人逃到了天燼大墓。”
這下,便是連尉遲靖都聽出不對來了。
就算是天燼國命數已至,但是以霓兮爲了容顏而生食小兒心,皇后桑日爲了保住青春而用少女血沐浴的情況來看,這兩人絕非是遵守天道,安份守已以至於相信命數之人,何故卻在最後的時刻,居然一起放棄了大好江山?毀之於此?
然而況離將故事講到這裡,便停止了,很顯然,這其中的原因和後來的事情他也是不清楚的,至於爲何皇后桑日的墓地會出現在這裡,他心裡只是疑團重重,卻沒有答案窒。
而對於尉遲靖來說,這個地方只是變得更加危險了。
因爲天燼的皇后桑日,而使陳留一族的英魂被困在此處近二十年,她對這位桑日皇后除了厭惡,還有恐懼戛。
“況師兄,聽說那霓兮,他的容顏似乎是幾百年不變,那他的皇后,是否也與他一樣?她死了嗎?她的屍體是在這裡嗎?”
半晌才聽得況離答,“不知。”
況離似乎也很緊張,二人都是提高了警惕,往四周觀察,忽然,況離的腳下嚓嚓兩聲,接着整個人便失重往下落去,尉遲靖手疾眼快,立刻拉住了他的手臂,但是因爲下墜的速度太快,尉遲靖的身體也被扯得往前滑了一截,好在另外一隻手抓住了一塊凸起的石頭才能夠穩住。
“況師兄!”她驚叫了聲。
況離身體懸空,感覺到地底傳出來的陣陣陰寒之氣,也感覺到尉遲靖的手,大膽地抓住他,但是畢竟是女子,他的手正在從她的手中滑脫。
他低頭看了眼,只見下面黑氣縈饒,看不到盡頭,不知道到底有什麼東西。
“靖兒,放開我吧。”況離道。
“不可以,況師兄,你趕緊借力上來。”尉遲靖反而抓得更緊。
況離道:“現在看來,這裡恐怕真的是個無底洞,你再往前走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千萬莫要掉下來。但是我卻必須去下面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靖兒,你不用太擔心,事到如今,有些東西必須有個了結了。”況離聲音黯然,仰頭看着尉遲靖,其實因爲逆光的原因,他已經完全看不清她的模樣。
“況師兄,這些事以後再談,我們一起進來,便該一起出去!”
大概是她語氣堅定,況離的念頭有些改變,然而就在他低頭間,卻又發現那縈縈的黑霧中,竟似有什麼東西在閃爍着,再仔細一看,居然似乎是一個女子的身影,化爲光影正在由黑霧中冉冉升起,他只看了一眼,便忽然明白了什麼,這時便又向尉遲靖道:“靖兒,你記不記得在天燼大墓中,火公主將我錯認爲天靖駙馬的事情?”
尉遲靖不明白他爲何提起這件事,但還是點了點頭,“記得,你與那天燼駙馬,相貌似有相似之處。”
“不,並不是相似,而是,我原本就是火公主的駙馬況玄明,只是後來因爲神鬼七殺陣而與先緣斷絕,多年來獨自遊離於世上。直至後來研習巫靈珠術法,利用了巫靈珠回到前世今生,方纔明白自己到底是誰。我是況玄明,是火公主的駙馬,亦是修密一派的大弟子,後與天燼皇帝霓兮及皇后桑日產生了相左的意見,以一人之力無法改變大局,因此被他們追殺與仇視。我有負於火公主,有負於我主桑日娜娜,這件事,由我而起,也應該由我結束。”
說到這裡,況離的手,已經漸漸地往下滑去,尉遲靖聽着他講述這些事,一時間根本無法消化,只覺得不能放開他。
她紅着眼睛,用力全身的力氣去抓住他……
“我不管那些事,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況師兄,你不能死!”
“靖兒,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果,所有發生的一切,原本就有跡可尋,不要怨恨命運,不要怨恨這個世界,雖然世人皆說,愛是世界上最虛無飄渺的東西,抓不住,摸不着,有些人甚至懷疑它們的存在,但是靖兒,師兄卻要告訴你,愛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信任和依靠的。”
尉遲靖覺得自己要握不住況離的手了。
心碎地大聲哭喊起來,“師兄!不要!我知道你能上來的,你可以的!你快點上來呀,不要嚇我!”
“靖兒,桑日娜娜在下面,我要阻止她上來。萬一我阻止不了,靖兒,遇到她,一定要躲遠些,不要與她對戰。且記,且記。”
說到這裡,尉遲靖只覺得自己的手裡一空。
她的目光迅速落入到無底洞中,只見況離的身影已經像一片枯葉蝶,往黑霧中落中,而黑霧中似乎有點點的紅綠色光芒,在況離掉落下去的剎那間,那些光影及黑霧便迅速將他淹沒,洞內烏黑滾滾,黑霧上升,似乎是有很多人在裡頭掙扎翻滾,尉遲靖雖然心碎欲裂,此時頭腦卻輕醒了些,就覺得這些黑霧是不能夠涌出來的,當下爬起來,跑到旁邊,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一隻棺材推過來,堵在洞口之上。
又不放心,立刻咬破自己的手指,以洞口爲中心,畫了一幅八卦圖,一手捏決,將洞口封起。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她神情悲痛,然而動作卻利落。
她知道,無論是況離還是桑日娜娜,恐怕都會輕易衝破她這個封口,也有可能,二人相鬥之下,兩敗俱傷,再無力衝破這個封口,而被永遠地壓在下面。她現在只當是盡人事,聽天命,做自己能做的而已。
封住洞口後,她無力地倒下去,靠在一個黑色的棺材上發呆。
正在這時,只見不知道從哪裡飄落一縷光亮。
一個聲音正在憤怒地大叫,“況玄明,你給我出來!出來!”
這聲音打破了墓內的靜謐,尉遲靖的睫毛微動,眸子裡閃出一抹微光,“火公主,火公主是你嗎?”
聽到聲音,那光球倏地就到了她的面前,然後看到了她。
光球內果然是許久未見的火公主,此時她有些怔然地看着尉遲靖,茫然道:“聽他們說,你不記得從前的事了,安歌,你還記得我嗎?”
尉遲靖將手伸展開來,使光球能夠順利地落在她的手上。
“阿火,我的記憶恢復了。”
火公主嘻嘻一笑,“我就知道,他不能控制你多久的。”
此時尉遲靖恢復了記憶,自然是前後連通,很多事都想通透了,也知道火公主所說的“他”,必然是指夏炚。
當下只問道:“這裡很危險,你怎麼下來了?”
光球裡的紅火小人兒,一臉憤念,“還不是因爲你,夏炚自己是個膽小鬼,看到這裡頭黑霧重重,居然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犧牲我,讓我下來探探路……”
原來在蛇形物座基被毀後,出現一個幽深無底的大洞,從上面看黑霧重重,令人恐懼。夏炚說下大話,一定要救出尉遲靖,但他其實實在不能確定尉遲靖是否還在陣下,也不能真的就透過黑霧下來查看,最後只能從袖中取出光球,拜託火公主道:“阿火,靖兒便是你的朋友安歌,這點你早就知道了,朋友有難,你該不該去救她?”
阿火雖然鄙視他,但是又想着若能夠趁機從他手中逃脫倒也不錯,因此瞪着他道:“你是膽小鬼,自己不敢去救尉遲靖,卻用這樣的辦法逼我去救,那也沒什麼,這黑霧雖然可怕,但我有光球護身,黑霧自是傷不了我,不過,夏炚,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儘管說。”這一刻,夏炚倒是大方了。
“我倒是願意去這黑洞中闖一遭,但是不管結果如何,回來後你都不許再控制我!”
“一言爲定。”夏炚如此道。
說完後,夏炚便鬆了手,火公主的光球便直衝入黑霧。
火公主非常人,光球也的確有隔絕毒氣的作用,因此她倒是很順利地到達洞底,然後馬上感覺到了熟悉的存在,這才喊起駙馬的名字。
說完自己的來意後,火公主又道:“既然你活着,以你的本事自然可以出去,但是你無法通過黑霧,這是個很大的問題,我已經替你想好了,一會兒,你藏在棺材內,我送你出去,只要在極短的時間內通過黑霧,它們也是傷不了你的,但是有一點,你得告訴我,況玄明那個傢伙現在去哪裡了?”
火公主的話,迅速將尉遲靖的思緒扯回到現實中。從剛纔發生的種種跡象來看,蛇形物被毀後,的確有可能放出那妖物,而那妖物無疑便是曾經的天燼皇后桑日娜娜,既然她是一個有思想的人,並且擁有高超的秘術,所以蛇形物被毀,她出這倒陽陰八卦陣,是遲早的事情。
只是她要以何種的方式出現,或者是被況離纏住,永在陣下,這都是很難預料的,而且她也不能一直等在這裡。
而火公主的到來,有可能是她唯一的生機。
想到這裡,她在心中已經做出了權衡,當下道:“從這裡掉進去的,不是況玄明,而是況離。火公主,只要抹去我剛剛畫好的封印,你就能夠順利的進去。但是聽他說,曾經的皇后桑日娜娜在陣中,她是你的後母嗎?她即活着,想必不好對付,所以還請火公主三思。”
火公主道:“他欠我的,就算他死了也得還給我。”
尉遲靖多少還是知道一些況玄明和火公主之間的事情的,見火公主已經有了決定,她也不再多勸說什麼,走到洞口,將剛纔好不容易推過來的棺材又推開些,露出一個剛好火公主的光球能夠進入的小洞,然後捏起手決,唸唸有詞,一會兒,聽得她道:“等會你可以從這裡進入,但是洞口是用八卦封住的,所以關鍵的時候有可能會出不來。”
火公主點點頭,“我明白。”
光
球迅速地往周圍看了一圈,最後找來一座銅棺,尉遲靖打開棺材,就見裡頭竟是一座空棺,這時也不管爲何這裡會出現空棺,立刻躺到棺材裡去,在蓋子蓋上的那一刻,火公主道:“在這樣的棺材裡頭會窒息的,希望他們能早點救你,不過在此之前,你需要算一條最近的通道出來,因爲黑霧中容易迷失方向,而我們必須要爭取時間。”
尉遲靖當然也想到了這一點,立刻搖起卦鉢,一邊算吉位,一邊算方向與距離,片刻之後,已經算完,道:“從這裡往上至黑霧處,只有一處吉位,在正西偏左的地方,我觀察那黑霧似乎在那裡更加的薄弱些,想必可以從這裡通過,這次要麻煩阿火了。”
阿火道:“你算的果然沒有問題,我相信你已經恢復了正常,這樣子,我將你送上去,也會更加的放心些。”原來火公主在衝下黑霧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西邊靠左的方位,黑霧薄弱,若是能夠衝出去,也只有從這裡衝出去。
尉遲靖很明白她的心思,只道:“那麼,我們開始吧,再見。”說完,她便主動地躺進了銅棺內。
“再見。”棺材蓋就這樣合上,火公主捏着手決,銅棺漸漸上升,沒入到黑色的毒霧之中,看不見了。火公主最後用力將它往上託了下,然後不再猶豫,光球回返,往之前留出來的那個洞裡而去,一邊往裡沉,一邊還在大喊,“況玄明!你在哪裡!快點出來!”
……
碧落行宮內,黑霧流竄。
等閒人等,都不敢再進來。
連尹鉉都只等在陣外,他猜想着,有可能夏炚在臨走之前,也會來到碧落行宮,但他真的來到後,卻不願與曹炟一樣,在陣裡忙祿,只是等在陣外。眼見着黑霧如靈蛇般竄來竄去,尹鉉的眸子裡卻有些許激動之色。
這激動,甚至使他差點要忘記他來到這裡的目的了。
一座銅棺忽然由基座處衝出,銅棺上本來纏繞着很多的黑色煙霧,在出了地面的那一刻,忽然都散開來,銅棺靜靜地落在夏炚的面前。
銅棺很重,夏炚等了片刻沒有任何的動靜,他小心翼翼地將銅棺打開。
只見銅棺內,一個女子靜靜地躺在裡頭,雖然在地墓內滯留了很長時間,衣服頭髮都有些凌亂,卻絲毫不減她身上的端莊之色,仿若外在的裝飾已經不能夠影響她的任何。
銅棺打開後,女子那雙澄明的眼眸裡,閃過一抹失望,一抹疑惑。
然而下一刻,卻是明媚的一笑,“夏君。是你。”
夏炚再次見到這熟悉的容顏,又怎麼能不激動?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直接探身將她從棺材裡抱了出來,“靖兒,你還活着,太好了。”
尉遲靖聲音軟軟的,道:“夏君,那黑霧雖然沒傷了我,但也影響到我,我現在全身痠軟,動不了了。”
“靖兒放心,你會沒事的,我會帶你離開這裡。”
他說着,抱起了尉遲靖。
就在這時,一直在不遠處的曹炟,也看到了這一幕。
他很想衝過來看看情況,看看尉遲靖到底怎麼樣了,但是他又不敢過來,看到尉遲靖虛弱地躺在夏炚的懷裡,倒也真正的是一對壁人,他能救她,他能保護她,而他,帶給她的卻只有災難和危險。
夏炚並未告訴尉遲靖,曹炟就在不遠處,只道:“靖兒,你願意和我一起離開這裡嗎?”
沒有聽到回答,低頭看時,她已經昏迷過去。
夏炚抱着他走近了曹炟,目光微冷,“和帝,希望你說話算數,如今靖兒可是被我救出來的,若不是我,她已經死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在上次安陽大劫的時候你就已經失去了她,她有這樣的際遇,並不代表次次都要爲你而消耗,總之,這次我是不會放手了。”
曹炟的目光緊緊落在尉遲靖的臉上,最後忍不住伸手,想要觸一下她的臉頰,卻被夏炚冷冷的目光阻住,“和帝,請你自重。”
“從這裡的東南方向出去,聶玉郎和白老爺子在那裡等待,他們會護送你和靖兒至小四河。小四河也並不太平,夏君,你的情況比我好不了多少,你唯一比我強的只是,你的部下並未要追殺於她,不管怎麼樣,我希望你能保護她安全,若是她出了什麼事,你知道我會做什麼。”
夏炚一笑,“你放心,她在我的身上,絕不會再出什麼事。”
夏炚再見他看一眼,“再見。”
而後抱着尉遲靖,往陣外行去。
陣內黑霧處處,如靈蛇般,然而它們似乎並不再主動的攻擊人了,看起來很危險卻不似剛剛見它們出來時那般可怕了。此時夕陽西下,合着陣內一些沒有收拾完的屍體和散落的兵器,以及倒地的蛇形物還有殘破的倒陽陰八卦陣,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滿目瘡夷,殘陽如血。
曹炟目送夏炚抱着尉遲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殘陽中,一時間心裡只覺得空落落的,這種空落,似乎抽取掉了他體內所有的溫度。
轉過身來,他往陣外行去,此
刻,尹鉉正在陣外。
出了陣,就見陣外已經布好了幾隊士兵,密密麻麻,直來了有至少兩三萬人,見他出來,諸人全部都跪下,“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曹炟淡漠地應了聲,“平身!”
就見數個文武大臣奔過來,爭相說起今日安陽城發生的事情,這些曹炟其實都已經知道了,目光淡漠地落在尹鉉的身上,“大司馬,爲何聚集如此多的士兵在這裡?安陽城內既然是一片混亂,大司馬理應去制止火牛,及安撫百姓。”
尹鉉道:“火牛乃是由碧落行宮衝出,其根源在此處,況且皇上亦是碧落行宮,皇上的安危大過天,因此微臣不敢怡慢,自然是率領衆位將士,來到陣前協助皇上。”
“是嗎?”曹炟語氣淡然。
尹鉉一時看不出他的情緒。
“皇上,現在大陣已破?”
“未破,若是大司馬有興趣,可以帶人進去清理一下,裡頭有很多黑霧,這些霧是有毒的。”
尹鉉哦了聲,“這霧既然有毒,怕一時散不了,只需周邊派士兵把守,不再放人進入便也可以了。對了,陣中尚還有其他人嗎?若是沒有,微臣即刻便封鎖這裡。”
“大司馬想得周到,不過朕可沒功夫去細查裡頭是否有人,朕累了,沒事的話,朕先回了。”
尹鉉忽然道:“是了,明日便是皇上大婚的日子,今日天色已晚,皇上是需要趕緊趕回宮裡準備一下,這裡的事情,全權交給微臣好了。”
“好,打道回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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