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赫也道,“最近,諸國使者都往天燼而來,想必是邾國和帝在後頭運作,無非就是要求毀盟的,或許這對你也是個好機會,好好利用吧。佐”
夏炚點點頭,“是的,時機已經成熟。”
經過再三考慮,傅皇后並沒有出宮休養。
出宮容易進宮難,況且她身體不好,目標太明顯。所以她乾脆被接到皇宮一處秘室休養,這皇宮原本是夏炚的地盤,他自是熟悉得很,讓秦神醫開了方子後,連藥都是在太醫房那兒取得。
傅皇后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間幽秘的房間內,但是房間內佈置的不錯,整潔溫暖,她全身痠痛,皮膚還有那種火燒火灼的感覺。而她的旁邊,坐着的卻正是夏炚,她一見他,便又氣得全身發抖,眼冒金星,只是顫抖的手指指着他,“你,你,你——”
夏炚衝着她溫柔一笑,“婉晴,是我。”
傅皇后愣了下,像是被冰涼的蛇子碰了下似的,趕緊抽回了自己的手,“夏炚,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你那樣設計害我,不就是想讓我無顏再活在世上嗎?我已經如你所願去死了!你幹麼又要救我?你還想要怎樣折磨我?”
夏炚有些心痛地看着她,“他,折磨你?”
傅皇后看見他的樣子就生氣,憤怒,絕望,“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我恨死你了,我再也不要見你!”
夏炚忽然道:“婉晴,你當真,分不出來嗎?”
傅皇后有點兒錯愕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渤。
夏炚道:“婉晴,以前是我對你太不好了,以至於你分不清我與他,這都是我的錯。不管出了什麼事,以後不會再讓你受這樣的折磨了,婉晴,我是夏炚,我是真正的夏炚,而這些日子,坐在龍位上的那個人,叫石隱,是中了人面蟲而化成了我的模樣,他之所以這樣折磨你,乃是因爲她是曾經的姬靜姝,他已經瘋了。”
“什,什麼?”傅皇后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喝了藥,一會兒,我帶你去見真相。”
傅皇后機械地張開了嘴,任由夏炚將藥汁喂入她的口中。
大約二更時分,夏炚帶着傅皇后出來,由幽秘小路進入一個走廊,再轉過幾圈,到了一個類似於書房的地方。一路之上,傅婉晴都又是疑惑又是不耐,待到了書房,忍不住出言嘰嘲,“這是你自己的地盤,怎麼搞得偷偷摸摸。”
“噓——”夏炚示意她別出聲,二人繼續往書架處而去,夏炚直接推開書架,傅皇后才發現書架後頭另有乾坤。到了這間秘室,忽然聽到有聲音,夏炚將一幅山水畫挪開,才發現這裡居然有個小窗子,外面罩着網罩,雖然視線有阻隔,然而卻依舊能清晰看到那邊的情形。
傅皇后看了一眼,差點尖叫出聲,幸好被夏炚及時捂住了她的嘴巴,然而她的眼眸卻是瞪的大大的,原來牆壁那邊,竟是石隱常在的地方。自從他把曹煜攜入宮中,便尋了這個隱秘的房間,常與曹煜在此處相會,卻不知道這個隱秘的房間,卻是設有機關,夏炚進入書架後的秘室,可輕易看到他們。
這時候,石隱正在與曹煜說話,眉頭緊擰,“你說,這打撈了一天,也沒撈上來她的屍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曹煜道:“聽說明湖幽深,大約是沉在湖底了。”
“不可能啊,就算再沉入湖底,人死之後屍體還是會飄上來的對吧?況且今日一個白天都在那裡打撈,怎地一點痕跡也無?這個賤女人,不知道她是不是逃出生天了,若真是這樣,反而是個麻煩,說不定哪天回過頭來害我。”石隱的語氣裡滿是不滿,又道:“早知道賜她一條白綾,只有見着她那了無生趣的屍體,我才能放心。”
“事情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而且昨晚有人親眼看到她跳下去,估計生還的可能性並不是很大的。”曹煜安慰道。
“賤人,賤人!”石隱連聲叫罵,眼睛裡像是有毒。
“還有,諸國使者怎會齊齊到了坤城?隱妹,這纔是你要關注的事情吧?之前你即已經簽了同意書,他們就沒有必要再來了吧?”曹煜道。
“那誰知道!這一個個的,讓人頭疼死了!”石隱不耐煩地說。
“隱妹,你現在是一國之君,可不能耍小性子,現在這麼關鍵的時候,一個不小心便前功盡棄,而且聽到有人秘密稟報,夏炚現在就在坤城,根據我的猜測,他甚至有可能已經進了宮,你的言行,或許一舉一動都在他的耳目中。”曹煜這麼說着的時候,目光不自覺地往四周掃了眼,夏炚和傅婉晴都不由自主地摒住呼息。
石隱的面色也凝重起來,眸子卻越發邪惡冰冷,“你說的這個,我覺得太有可能了,當初,我便也是在他們的皇宮裡,如入無人之境般出出進進,現在他們故技重施亦是有可能的,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現在這宮裡,沒有人會歡迎他回來,無論是大臣,還是後宮妃嬪甚至是他的孃親——他們可都是靠着我給的好處,過好日子,誰叫他以前不好好的對待這些人呢。”
是啊,現在宮裡的人的心,大約都已經被石隱捕獲,誰叫他可以抽出時間陪他們看戲,誰叫他可以常辦晚宴,邀請衆位文武大臣同樂,誰叫他可以在朝堂之上對文武大臣們和言悅色?
這些,都曾是曾經的夏炚所缺失的。
石隱又加了句,“自從夏炚圍困安陽城,他的部下可有一天過上好日子?這幾年都在戰鬥中,聽起來馬踏千里江山,可是威風得很,可是一路走過來,都是別人流的血,夏炚卻坐享其成,之後又如果漠然的對待他們,你猜,他們會想要這樣的一個帝王嗎?”
“他是個掠奪者,必被別人掠奪,隱妹,你這番道理乍聽起來似乎沒有什麼道理,但是細想想,又確實如此。”
曹煜贊成他的話。
石隱此時,倒是含羞帶俏地靠向他的懷裡,“煜,其實我也有點怕,而且尉遲靖沒有死,這個女子最是狡猾,又會使邪術,我是真怕——”
“你怕她,不過是因爲曾經敗在她的手裡。可是隱妹,她曾經可是你的七妹呢,你忘了嗎?”
“是啊,七妹——”
姬靜姝忽然想起來,那一年,曹煜頒下敬和皇妃病故的消息,她與她那位七妹——安歌同站在告示牌前,那時候的安歌,狼狽又醜陋,像一粒不起眼的灰塵,而她在衆人的面前光華灼灼,如今,她卻變成這不男不女的樣子,而尉遲靖,居然贏得了在百姓之間的聲譽,甚至幾個帝王的喜歡。
若說上天厚待,當年該是厚待她姬靜姝纔是?安歌何德何能,居然要受此殊譽?
石隱緊緊地攥住了自己的手,“煜,我要殺了她,殺了她!”
……
曹炟來到坤城已經七八天。
這日接到了安陽的來信,說是最近尹鉉不知道爲何,忽然將兵馬調集至碧落行宮附近,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麼。
謝流雲在信中,是希望曹炟能夠早日歸來主持大局。
曹炟將信放在燈下燒去,看向對面坐着的車渠大王,道:“我們去吧。”
車渠大王點點頭,二人起身出了門。
到了另外一個大廳,只見廳內已經坐了數十人,個個看起來都是尊貴而又充滿智慧,但因爲各國風俗不同,衣飾打扮上都有不同,曹煜隨便掃一眼,便也知道,參與聯盟各小國基本都到了。
曹炟走進來的那一刻,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一襲白髮已經是衆人皆知的事情,但是沒想到這一襲白髮不但沒有減弱他的氣勢和俊朗,反而使他身上更多了些別人沒有的邪魅狂肆,偏從他的神情風度來看,又是極內斂的人,這種複雜而又迷人的氣質,在剎那間已經使各使者重新開始評估曹炟這個人,甚至是聯盟這個整件事。
他們留給曹炟的是最中間的尊貴位置,倒也算給足了曹炟面子,曹炟倒也沒客氣,坐了上去。
車渠大王發話道:“看來人都到齊了。”
大石國使者道:“是到齊了。”
車渠大王道:“之前的事,本大王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關於我女兒夕夕之死,完全是個誤會,夕夕不但沒死,而且還是邾國和帝所救,而我在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決定諸國聯盟攻打邾國這件事,的確是有些魯莽了,在這裡給諸位造成的不便與麻煩,向先諸位道歉。”
莒國使者道:“可是這事也不能就當成是一場鬧劇,畢竟我們都爲這件事已經做了準備,付出了心力和人力,回去後對自己的君主也不好交待。”
下鄀國的使者道:“交待不了又如何?假如大家都退出,你要獨立開戰嗎?何況邾國是什麼樣的國家,你自信是他們的對手嗎?”
這明顯是拍曹炟的馬屁,而損莒國,將莒國使者氣得屁股擡了好幾下,“你,你怎麼說話呢!”
還是車渠國大王接着道:“其實打仗這種事,我們沒有誰會願意,最近這一年多,諸邊鄰友十數個,都被天燼收歸,剩餘我們這些個,也是因爲各種原因躲過。但是這一年多,也是我們過得最爲艱難的時候,天燼國馬踏千里,鄰友們死了多少人?而我們的貨幣、經濟和貨物往來,受了太多的影響,現在又有天燼國鄰彼,每年要上供,其實天燼國纔是讓我們頭疼的對不對?”
車渠國大王說了句實話,頓時衆人都不吭氣兒了,好半晌,有人道:“你當然這麼說了,你的女兒即是沒死,便還是天燼國的雲夫人,你就是他的國丈,他自然不會對你們車渠如何,我們呢?我們可沒有那麼樣的好女兒。”
車渠大王的臉驀然垮下來,“那北虢使者,你說怎麼辦呢?”
北虢使者看向曹炟,“如今,諸國聯盟已成,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有人能阻止這箭發出去,那自是好的,大家都不必勞心勞力了。但若不能阻止,只怕我們也只能隨波逐波,畢竟彼鄰天燼,今次逆了他們,倒是容易,後面免不了被找麻煩。”
他說的,也正是衆人所擔憂的,曹炟知道是自己說話的時候了,只聽他聲音緩和溫淡,道:“箭在弦上,自然可以不發。只在於這個控箭之人,曹某是明白你們的顧慮,但是若諸位能退,這控箭之人,自然也能退,這件事曹某可以向大家保證。至於將來,既然曹某今日在此,勸戒諸位放棄聯盟攻打邾國,那麼諸位若是給了我曹某面子,將來諸位所代表的國家有什麼事,自可通知我,若有需要之處,會鼎力相助。”
莒國使者道:“空口白牙,無憑無據,倒叫我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冒如此的風險,實在不值。”
車渠大王的語氣冷漠,“那使者是想讓和帝立個字據嗎?”
“字據那種東西,在邾國起作用,在我們這兒不起作用。”
車渠大王也有些惱,這些人是榆木腦袋,實在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
下鄀國忙打圓場道:“在下倒是聽說,蕭齊最近與邾國聯合打造各類兵器,若是邾國願意,咱們可以向他們購些兵器呀。所謂,兵器是強國自衛最好之物,兵器強而兵強,兵強而兵器更強,若我們自己強起來,又害怕什麼天燼國的馬踏千里?都是人,爲何一定覺得輸家是我們?”
這下鄀國是在蕭齊下首,在銘江上首黑湖南端,是以對銘江的消息靈通些,蕭齊近年來開鐵礦造兵器,已經是諸國皆知的事情,而蕭齊的兵器向來也是最好的,憑藉兵器,他們不但經濟發展迅速,立於不敗之地,更是兵強民富,國泰安穩。
只是曹炟與蕭齊一起開礦之事,在坐其他人倒是第一次聽說,心裡頭都打起了滴詁,這蕭齊若與邾國真有這方面的關係,邾國果然是惹不得的,關鍵時候,蕭齊定要插手,明顯這次的聯盟,雖然曹炟親自出面說項,似乎衆人站在有利地位,但仔細算起來,諸人並沒有勝算。
“蕭齊的兵器,向來只銷往邾國和北方的齊、晉等國。很少銷往諸鄰國,不但是因爲有了兵器而喜歡胡亂起事,而且諸鄰國太強,容易將它自己置於易敗地位,因此下鄀國使者,你便不要做這個夢了。”莒國使者如是說。
看來,他是堅決站在天燼國一方的。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狀況與以前已經不同,比起蕭齊,你們有更近的目標,便是曾經掠奪你們鄰國的天燼國。如今,天燼可說是蕭齊的摒障,同時也是蕭齊將要面臨的敵人。假如這次,你們願意退出聯盟,曹某可以負責說服蕭齊售賣兵器給你們,以讓你們可以自保。”
曹炟的聲音溫和,卻有力,衆人都不由一怔。
莒國道:“和帝你的提議是好,但是誰知道這事情辦得辦不成呢?”
車渠大王卻道:“我可以作證,此事乃是真的。”
說着忽然拔出自己的腰刀,只見昏黃的燈光下,鋒刃泛着寒冰一樣的顏色,“這件兵器,便是這次和帝給本大王帶過來的禮物,正是出自蕭齊的手筆,同來的一批有五千件彎刀和一千件利斧頭及三千件流星鎖子錘,與這些禮物同來的,還有蕭齊王的親筆書信,已經言明,以後願意將兵器售於我們在們五國,而這些,原本是蕭齊王通過和帝贈予我車渠的,現在我願意獻出其中的三分之一,由大家自行挑選,也可算做是樣品,介時想要的,可以直接向蕭齊定購。”
衆人的目光還是落在那彎刀上,車渠大王擺了只酒杯在桌上,啪地在手裡啐了口,使手心溼潤,然後緊握着腰刀,看準了,嘿地一聲砍下去,正中酒杯的中央,只見酒杯啪地破成兩半兒,斷口齊整,令人驚訝,再看腰刀,絲毫無損。
這一下,引來不少驚歎。
下鄀國使者立刻道:“果然好刀!”
接着向曹炟道:“和帝,不知車渠大王所說的,蕭齊王的親筆書信,是否可以展示一下。”
“自然。”曹炟探手由懷裡取出一封書信,展開。
果然書信的下款,蓋着蕭齊王的御印。
到了這時候,便連那莒國使者都不多說什麼了。
下鄀國若有所思地看完那封信,緩聲道:“其實,如今和帝親臨,若我們不給和帝面子,便是與邾國爲敵。而退出聯盟,便是與天燼國和大月氏爲敵。但是邾國向來對我們不曾進犯,之前與這對抗的也只有東且彌國,如今東且彌退去,我們又何苦迎頭趕上?而天燼國纔是我們真正的威脅。”
衆人都不由自主地點頭,下鄀國使者又繼續道:“今日,我們勉強應和了天燼國,解一時之危,那麼以後呢?難道次次都要聽命於天燼國?這樣的話,我們雖然並未被天燼國佔有,然而也不過仍然是天燼國的臣子罷了,我們的國家,將永遠是他們可以隨時落腳和掠奪的郡城罷了。”
這一番話說出來,氣氛驀然間沉寂下來。
對於天燼,他們真是又恨又愛。
曹炟卻又道:“你們只是害怕天燼國不願退盟,而你們無法解釋罷了。但有可能,天燼國也不過是因爲你們五國聯盟,他也是趕鴨子上架,無法不應呢?
其實天燼與你們五國,相互牽制,不管怎麼樣,或許天燼國的皇帝夏君,也根本無意征伐邾國,畢竟他也曾是邾國的手下敗將,
也需要很大的勇氣,而正是你們的聯盟,纔給了他這樣的勇氣。
然而,目前的情況是,就算聯盟成立不退,你們卻依舊沒有任何的勝算?不是嗎?介時,天燼反正輸過一次,輸得慘了,窮途末路之下如何扭轉情勢?不過再次掠奪你們的城池和人民,貨物而已,但是你們呢?輸得起嗎?”
這其實正是現實,殘忍的現實,莒國的使者終是狠狠地嘆了一聲,最終道;“也罷,也罷,和帝,我莒國願意在此先行放話,我願意退出聯盟,但是,若夏君問責,還請各位鄰友能夠分擔一二。”
下鄀國使者忙道:“那是,那是,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蚱蜢,現在這種情況,更是應該共同共度難關。”
車渠國大王道:“只要我們五國從此盟好,夏君不敢爲難我們,只是這件事,還是要好生解決,最好不要翻臉,是以,仍然要進宮一趟纔好。”
“正是,正是。”
……
這場談判看似簡單,卻其實是由清晨談到夜裡,又由夜裡談到現在,至此已經連續數十個時辰,其間的激烈不言而喻,不過好在最後勉強達成協議,此時天色微亮,曹炟與衆人散去,各自回屋休息,再一日過去,便是一起進宮的日子。
曹炟回到金府別苑,看到尉遲靖就坐在亭中發呆。
他連忙前去喚了聲,“靖兒!”
尉遲靖回頭看到是他,面色微沉,居然低着頭像沒有看到他似的,從另一個方向迅速地走掉了。
自從上次她崩潰哭過後,就是這種態度。
在曹炟的印象裡,自認識尉遲靖的第一天,當她還是沈婥的時候,便知道她與普通的女子不同,她遇事從來不會像別的女子那樣逃避,她會迎上來,就算她剛剛恢復尉遲靖的身份,那時候記憶尚未復甦的時候,與他做對那也是光明正大,直接爽氣的,這種像小女兒般躲躲閃閃的模樣,當真還是第一次。
曹炟的腦子也亂成一團麻,鬱悶地回到房間裡,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明日聯盟徹底解散,他就該立馬起程回邾國了,他當然不能帶尉遲靖回去,尹鉉還在那兒虎視耽耽呢,對比起所有的這些小國家,尹鉉纔是大老虎,能一口就把尉遲靖給吞了。
這一走,又不知道相見何期,曹炟只覺得心裡一點點地泛上潮溼,又想,難道她是想要放棄了嗎?不想再堅持下去了。
也是,沒有哪個女子,能夠在這種狀況下,依舊把愛情擺在第一位。
況且,這個男子,是沒有辦法護她周全的。
剎然間涌出來的挫敗感,讓曹炟面色蒼白,回到屋子裡連續喝了三四杯茶,纔將胸口那種讓人崩潰的情緒壓下去。
不過,就算要結束,也還是要好好的說出來的。
想到這裡,他又走了出來,往夏炚的居處而去。
在他回來之前,夏炚剛與夕夕公主說過話,傅婉晴的事情,夕夕公主已經全數聽說了,之後便感嘆,“傅姐姐真是很可憐。夫君,那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呢?她雖然已經失了貞操之身,但畢竟還是你的妻子。”
夏炚想了想道:“夕夕說呢?”
夕夕公主忽然笑道:“那石隱是與你極象,當初在牢裡,若不是將他錯認成你,倒也不至少被他所傷。所以傅姐姐上當受騙,也是情理之中。雖然按照我們車渠國的習慣,一個男子終身只可愛一個女子,可是對於傅姐姐來說,我卻是後來者,她現在落到這樣的地步,我希望夫君能夠照顧她。”
夏炚看着眼前女子慧黠的目光閃閃爍爍,一時間心內五味陳雜,當初爲了在安陽立足,娶了傅婉晴。雖然她樣貌才學樣樣不差,然而她對他不上心,他對她也不上心,只是一場交易罷了,但他內心裡,還是覺得不應虧待這個女子,演變到現在的模樣,便是他也始料不及。
“夕夕,這件事且先看她自己的選擇吧,畢竟她受了這樣大的污辱,只怕我想再照顧她,她卻不願呢。”
夕夕公主只是點了點頭。
從明雲夕的房間裡出來,便見到匆匆經過的尉遲靖,她低着頭,仿若狼狽的逃兵。
他不動聲色,只追在她的後面。
只見她跑到了一棵黃桷樹下,驀然停住腳步,像是被誰點住了穴道般動也不動,夏炚沒有去打擾她,只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着她,這樣過了好半晌,卻見她的肩膀忽然抖了下,接着雙手捧住臉,很明顯她是在哭。
這一刻,夏炚再也忍耐不住,走過去,將她的手從臉上扳下來,只見她紅着眼睛,淚流滿面。
“以前,卻覺得你不會哭,不像個女孩子,這幾日,卻發現你是打算把這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光嗎?”夏炚心痛地道。
“我騙不了自己,我不能再騙自己——曹家,與我尉遲家,是有血海深仇!以前,我是一個人,總存着僥倖之心,爲了自己,我可以放下一切,總是以冤冤相報何時了來安慰自己,再說,曹炟何錯之有?曹家的仇不該他負責任,但是現在,連一個毫無關係的
大月氏國,都能夠因爲信義而揹負這責任,我卻——”
她內心掙扎,痛苦,在於大月氏蘭妃真相的出現,阻斷了她所有的藉口,阻斷了她所有的僥倖,阻斷了她的退路。
夏炚擡手拭去她的眼淚,竟不知說些什麼才能安慰她。
尉遲靖像個孩子似的流淚,感到羞慚,剛準備轉身離開,聽得夏炚道:“你是女子,雖然是陳留王的唯一遺女,但依舊是女子,女子天生就是柔弱的,不該負起這般重責大任,既然大月氏願意揹負這責任,爲陳留一族復仇,你又爲何自苦?你想愛誰便愛誰,你想做什麼樣的人就做什麼樣的人,不會有人影響到你,不管怎麼樣,你在我的心中,永遠都是靖兒,永遠都沒變,還是那個人!”
尉遲靖驀然頓住腳步,“不,陳留一族若要復仇,也不該假手於人。”
她轉過身,看向夏炚。
似乎心裡已經有了決定,然而夏炚卻只從她的眼睛裡看到絕望,他的眼睛也忽然紅了,這個女子,活得太苦。
自他認識她,她似乎就沒有過幾天快樂的日子。
他驀然奔過來,狠狠地將她擁在懷裡。
緊緊地擁着她,那麼緊,似乎要將她揉入自己的懷裡,顫聲道:“既然是決定了,就不要再猶豫,你想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你不必再回邾國,也不必再去見曹炟,你要嫁給他,我便做你的送嫁人,你要找他復仇,我便是你的前鋒!靖兒,不要這麼痛苦,世上,除了曹炟,還有另外的男人,還有真正愛着你的人!”
尉遲靖沒有推開他,如今的她,只覺得空前的脆弱,需要一個堅實的肩膀來依靠。
而這個依靠,卻從此以後,不能是曹炟。
站在不遠處的曹炟,聽清了他們說的每個字,也看清了他們的模樣,他不敢有稍動,只是像棵植物般站在那裡,只覺得身與心皆是冰涼入骨的,彷彿被冰凍了多少年,彷彿從此以後都不會再復甦。
---題外話---——親們,今天更了八千字哦~鼓掌一下。